13.被子

13.被子

“不用不用!”許秋陽連連擺手,“我看工地里有遮材料用的油布,我扯兩塊過來擋擋風就好了,一晚上很快過去的。”

羅建剛便不再說什麼,就算再關心女同志,他們的關係也還遠遠沒到足以讓他把自己的被子讓出來的程度,她有困難,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會幫忙,但把自己的被子讓給她,自己挨凍,那也有點說不過去。

回到工地,許秋陽發現他們已經把篝火點了起來,點了兩個火堆,一左一右,分別在材料堆的兩側,正好可以從兩旁守着材料。

火堆旁邊還撿回來了一大堆干樹枝,足夠燒一整個晚上的了。

看着燒得旺旺的火堆,遠遠地就感覺到了一陣暖意,許秋陽心中欣喜,看來這一個晚上也沒有那麼難熬過去嘛!

來這兒做工的都是本縣的人,或多或少跟附近的人都能沾點親帶點故,許秋陽跟着羅建剛去親戚家洗澡的期間,其他人也各自去借了被子回來,繞着火堆擺了一圈的鋪蓋。

其中一個火堆旁還留着兩個空位,想必就是留給她和羅建剛兩個人的了。

許秋陽學着別人的樣子,拖了一塊鐵皮過來墊在地上,然後再去材料堆里扒拉過來兩塊油布,一塊墊在鐵皮上,另一塊準備待會睡覺的時候用來裹在身上。

羅建剛過來的時候,留給他的位置就只有能放一塊鐵皮那麼大的地方了。他看看旁邊毫不在意的許秋陽,心裏也明白在這種時候還考慮什麼男女避嫌的問題確實沒什麼意義,便把自己的鋪蓋挨着許秋陽的油布放好。

為了避免火堆在半夜熄滅,羅建剛按照順時針的順序安排每個人守夜一個小時,負責給火堆添柴禾和留意周圍的情況,時間到了之後要叫醒旁邊的人才可以入睡。

他這人還是挺大公無私的,給自己安排的守夜時間是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也是人最困的時間。

在他之後才輪到許秋陽,她是最後一個,守完之後就直接天亮了。

大伙兒今天都累了一天,眼下也沒什麼娛樂,隨意聊了會兒,便各自鑽被窩睡下了。

羅建剛也想抓緊時間早點睡覺,可隔壁油布那兒一直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聲兒不大,卻吵得人心浮氣躁的。

忍不住探頭望過去,只見許秋陽並沒有躺下,而是盤腿坐在油布上,用另一塊油布把自己裹得彌勒佛似的,面對着火堆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麼,油布里一直傳來細碎的響動。

“你怎麼不睡?”羅建剛問了句。

許秋陽轉過頭,雙手捧着一個饅頭,小口小口地啃,小老鼠似的:“還不太困,待會就睡。”其實她前兩天都沒睡好,早困得不行了,就是身下的鐵皮太冷,油布也不保暖,一躺下去就跟躺在冰塊上似的,實在睡不着,乾脆起來把鄧淑美送她的饅頭吃了,說不定還可以暖和些。

“吃完快點睡吧,別吵着別人了。”羅建剛說完,把頭縮回了自己的被窩裏。

“一定一定,馬上就睡。”許秋陽連連點頭,那油布的聲音吵得人更難受了,羅建剛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

許秋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大概是困得實在撐不住了,一頭栽倒就睡了過去,臨睡着之前依稀還提醒過自己,千萬不要貪圖溫暖,睡着睡着給滾到火堆里去了,燒着了自己沒問題,問題是身上還穿着別人的棉襖呢,萬一燒壞了拿什麼還?

可是趨近熱源是人的本能,她倒是沒有滾向火堆,而是往羅建剛的被窩裏滾過去了。

剛鑽進人家被窩裏,羅建剛就醒了過來,伸腳把人踢了幾下,愣是沒把人踢出去,對方還死不要臉地越蹭越近,幾乎都要靠到他的身上來了。

羅建剛忙用手去推她,小聲說:“許秋陽,你幹嘛!”

人沒推開,反而被人一把抱住了手臂,許秋陽“吧唧”了一下嘴巴,嘟囔了一句:“外婆,你身上好暖。”親熱地把臉挨在他手臂上,又睡死了過去。

羅建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使勁把手臂抽出來,離她遠了點兒,誰知道她又不知疲倦地湊了上來,羅建剛一直往外挪,挪着挪着差點兒都挪到被子外邊去了。

他嘆了口氣,抬腕看了眼手錶,已經快要輪到他守夜了,索性起身,披上外套,走過去拍了拍正裹着棉被瞌睡的那人的肩膀:“到我了,你快睡吧!”

那人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看了他一眼,直接往下一倒,就打起呼嚕來。

羅建剛回頭一看,許秋陽已經把他的整張被子都嚴嚴實實地裹在了身上,把自己裹得跟一隻蠶蛹似的,睡得正香呢!

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她這一招鵲巢鳩佔倒是玩得爐火純青啊!

許秋陽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天光大亮了,她全身裹在溫暖的被子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在現代的日子呢,抬頭看見碧藍的天空,腦子有些不清楚,怎麼睡到野外去了,難道是在露營嗎?

身旁陸續有人走過,耳旁傳來拖動鐵皮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許秋陽猛地坐了起來:“糟糕,我還要守夜呢!”

還守什麼夜啊,火堆已經滅了,其他人全都起了身,鋪蓋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她的那兩張油布,亂七八糟地耷拉在旁邊,而她現在裹着的這張被子的主人——

羅建剛背對着她站在河邊,對着初升的朝陽,有節奏地伸胳膊踢腿,他在做早操?

許秋陽看到他那一本正經的動作就覺得好笑,笑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妥,趕緊爬起來,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的,拿去跟別人的堆在一起,然後麻利地收拾好油布和鐵皮,有點訕訕地走到羅建剛身邊。

“那個,羅同志,昨晚謝謝你把被子借給我蓋啊!”

羅建剛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借?說得倒是好聽,怎麼不說是你自己硬搶的啊!

他沒穿棉襖,藍色的衛生衣外面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手織毛背心,整個人比許秋陽高了一個頭,大概有一米八的樣子,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瘦弱,薄薄的衛生衣下,可以看得出來手臂上突出的肌肉線條。

“輪到我守夜的時候,你怎麼也不叫醒我呢,讓你幫我守夜,呵呵,這多不好意思啊!”

羅建剛一肚子氣,搶他被子害他挨凍也就算了,該輪到她守夜的時候,還睡得像一隻豬似,怎麼叫都叫不醒,還好意思說!不過這些話說出來顯得他多沒風度似的,羅建剛還是繼續保持沉默。心中暗自決定,以後再也不瞎好心了,就該離她遠遠的。

“今天天氣真不錯,你每天都這麼早起來鍛煉嗎?這是個好習慣啊,多運動對身體好。”

這個女人怎麼話這麼多呢,羅建剛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點着自己的眼角對她說:“你快去洗臉吧!”

許秋陽一摸自己的眼角,一大塊眼屎沾在上面,立刻落荒而逃:“那個,我先去洗臉了。”

羅建剛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聲,莫名地覺得心情很好。

許秋陽用河水漱了口,洗乾淨臉,沾着水把一頭亂毛擼順,編了個辮子在腦後,往回走的時候其他回家睡覺的工人也已經回來了。

工地規定的早飯時間是七點半到八點,遲到了就不再提供食物,為了這頓早飯,一般人都不會遲到。

楊雪珍給她帶來了好多東西,包裹太大,她一個人抗不了,特地讓她哥幫忙用自行車送過來的。

許秋陽拆開一看,忍不住抱着楊雪珍啃了一口:“真是個賢惠的好姑娘,將來誰娶了你可真是行了大運了。”

東西準備得很齊全,除了被子枕頭之外,還有一塊舊毛氈,睡覺的時候用來墊在身子下面,防寒又保暖;換洗的衣裳從裏到外一件不少,雖然不是新的,可是洗得很乾凈,不是隨便拿一些穿得不要的來充數的。

楊雪珍說:“昨晚你沒衣裳換,我就沒說,我大姨嫁到了白水村的,你以後晚上收了工可以到她家洗澡。”

“太好了,謝謝你啊!”許秋陽沒好意思告訴她昨晚她是去了羅建剛親戚家洗的。

“還有這件棉襖,雖然有點薄,你先將就穿着,找不到別的了。咦,你身上這件哪來的?”楊雪珍抖出一件棉襖說。

“昨晚實在太冷,問別人借的。”

“誰這麼好心啊,這件是女人的棉襖,是特地到村子裏借的吧!”

“是啊,就是那個,羅建剛啊!”

楊雪珍的眼裏閃着小火花:“哦,他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個熱心的人,昨天還幫我打水來着呢!”忽然話音一轉,嚴肅地問許秋陽,“你昨晚跟他一起守夜了?”

“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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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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