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雞飛狗跳

109.雞飛狗跳

如果您現在看到的不是正文,那就明天再來看吧!許秋陽撇嘴,小樣,看見美女就說不出話了。

小眼鏡握着拳按在嘴上,咳了一聲:“你就是楊雪珍?”

“對!”楊雪珍激動地回答。

“十八歲,安平鎮石南村人,父親叫楊土明?”

“沒錯!”

小眼鏡點點頭:“行,那你先在那邊那邊等着。”目光隨着楊雪珍轉過另一頭,好半天轉不回來。

許秋陽忍不住提醒他:“那個,眼鏡哥,下一個?”

小眼鏡臉紅紅地回過頭來,也不好意思抬頭看她,直接念起下一個名字:“許秋陽!”

“到!”許秋陽大聲回答,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細細弱弱的小嗓門,“到!”

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艱難地從人群里擠出來,站在許秋陽的身旁。

許秋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淑美,你這應的是哪門子到啊?”

小眼鏡也鬧糊塗了:“你們兩個,究竟誰才是許秋陽。”

許秋陽連忙大聲說:“我是。”

鄧淑美小臉漲得通紅,都快要哭出來了:“我……,楊支書說秋陽姐來不了了,讓我頂上,說,說是來了之後點到秋陽姐名字的時候出來說一聲就可以了。”

對水電站的人來說,這些名單都是各個村自己報上來的,臨時換人也沒什麼關係,只要總人數對得上就行,可是這兩個人都出現在面前的,那就有點兒難辦了,名額數限定在那兒,肯定有一個要被削下去的啊!

小眼鏡好脾氣地說:“要不你們倆先去商量一下,定好了是誰再過來?”

“不用商量,是我先報名的,就應該是我。”許秋陽強硬地說,“淑美,我現在來了,你就先回去吧!下次有機會再來。”

鄧淑美的眼淚就一滴滴下來了:“為了我的事,我媽給支書家送了十斤花生,如果我就這麼回去的話,我媽一定會打死我的。”

楊雪珍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瞪大了眼睛罵她:“你胡說八道什麼啊,我家還稀罕你那十斤花生嗎,一定是你們家不要臉,又到我爸面前哭哭啼啼去了吧,我爸這人心軟,肯定是被你們哭怕了才讓你來的。我告訴你,你在我們面前哭沒用,我們才不會理你呢!”

說著轉過來對小眼鏡說:“領導,這是我的好姐妹許秋陽,我們才是正式報了名的,沒她什麼事,你快點給我們點完名去那邊吧,還有好些人等着呢,別耽誤您的工作了。”

小眼鏡被她這一聲“領導”叫得渾身舒泰,他在單位里就是一顆最小的螺絲釘,年紀又輕,從來都只有被人使喚着幹活的份,第一次聽到有人恭恭敬敬地叫他領導,聽得他全身都飄飄然了,胡亂核對了一下許秋陽的身份,就讓她們到旁邊等去了。

至於鄧淑美,在旁人的指指點點中,蹲在樹根下,捂着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許秋陽一邊尋思着楊雪珍這一套美人計可真好使,一邊又覺得鄧淑美這哭得也太可憐了一些,忍不住走過去:“哎,你在這哭也沒用啊!”

鄧淑美可憐巴巴地抬起頭:“秋陽姐,我不是故意想要跟你爭的,是我媽說你不去了,空出了一個名額。”

“好好好,這事算我不對,沒能給楊支書一個準話,可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我不能讓給你,對不起了。”

鄧淑美猛地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就是怕我媽,回去她一定會打死我的。”

楊雪珍不耐煩地說:“不就是十斤花生嘛,我回去親自給你家送回去,總可以了吧!”

鄧淑美哭得更大聲了,另外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你還想要怎麼樣啊?”

鄧淑美抽抽搭搭地說:“我,我沒想什麼,就是,就是覺得好丟臉!哇……”

可是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哭更丟臉,許秋陽和楊雪珍站在她身旁,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過了一會兒,小眼鏡來到她們面前:“哎,別哭了,少來一個人,多出了一個名額,你想要的話幫你頂上去。”

三人同時一愣,鄧淑美更是抬頭獃獃地看着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許秋陽心裏的台詞是:卧槽,原來哭也是一大武器呀,到時候要是轉不了正式工,她是把楊雪珍拎出來使美人計呢,還是學鄧淑美的樣子跑到領導們的面前大哭一場?

小眼鏡見她們沒反應,說了一句:“不要嗎?不要的話我問別人了。”

楊雪珍最先反應過來:“要,當然要啊!”再怎麼說也是她爸答應了人家的,真去不了她家也沒面子,說完又踢了踢還在發獃的鄧淑美,“快去登記一下啊!人家都答應要你了。”

鄧淑美回過神來,往前一撲,抱住小眼鏡的小腿大哭:“謝謝,謝謝,你是大好人啊,是我的大恩人啊,我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把小眼鏡嚇壞了:“趕緊打住,咱們這是新時代,不興講舊社會的這一套。”

楊雪珍把臉轉到一邊,心好累,為什麼她要認識這樣的人。

反正不管怎樣,她們三個人都算是留下來了,接下來一群人被指揮着往山裡深處又走了好幾里地,到了一處山窩下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帶咱們來這裏幹啥?”

許秋陽仔細看了看地形,周圍一圈山脈,植被茂密,地面寬闊平坦,四周荒無人煙,地上都是半人高的荒草,泉水從山上衝下,匯聚成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河。

好一片荒山野嶺,差點兒就沒跟後來那個風景優美的白龍灣水電站聯繫起來。

接着是站長給他們作動員講話,站長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一張黑臉膛,看着挺威嚴的,他一咳嗽,下面就沒人敢說話了。

“大家別看如今這裏只是一片荒山野嶺,在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奮鬥下,就在這個地方,一座全省規模最大、發電量最高的水電站將會拔地而起,成為全省、甚至全國水電行業的標杆……”

人群掌聲雷動,人們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能成為全國標杆的建築的建設者一份子,感覺好驕傲的。

站長那些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的大道理許秋陽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關心的是進來以後的衣食住行問題,可站長講到最後也沒提這茬,可把她急壞了。

許秋陽悄悄撞了撞楊雪珍的手肘:“不是說包吃包住的嗎?”

“是這麼說的呀!”

“可是你看看這兒,有住人的地方嗎?”

“也對哦,那就回去住唄!”楊雪珍不在意地說。

許秋陽苦着臉說:“我現在是無家可歸了。”

“怎麼回事呀!”

許秋陽趁機把家裏這兩天發生的事跟楊雪珍說了,楊雪珍聽了也覺得頗為無奈:“本來還想說你可以去我家住幾天的,可是現在這情況,你一回去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是啊,怎麼辦呢!”許秋陽都要愁死了。

“你們先別說了,快去分組集合了。”鄧淑美提醒她們。

原來在她們倆顧着說話的時候,上面已經進行到了分組的程序,一百多個人按照二十個人一組,分成了八組,許秋陽她們三個人一起分在了第五組,朱朝盛也跟他們在一塊兒,因為長得夠高大體面,所以被選為了暫時組長。

現在是分組集合,然後再給各組安排不同的工作任務什麼的。

第五組的都是附近幾個村的年輕人,嘻嘻哈哈地很快就鬧成一團,有個隔壁村的小夥子還不怕死地問許秋陽:“你不是要嫁給我們村的王瘸子了嗎?怎麼還能來做工?”

許秋陽狠狠地給了他一腳:“你才嫁給王瘸子呢,你全家都嫁給王瘸子。”

朱朝盛好不容易才讓大伙兒安靜下來:“靜一下,現在咱們有個任務,要為我們組取個名字。”

聽見這兒一直吵個沒完,劉少梅只好放下手裏的活兒,一邊撩起圍裙擦手一邊走了出來:“芬芬不是說急着要出去嗎?先去用我的擦臉吧,回頭再買新的。”

羅素芬看看時間確實來不及了,恨恨地進了父母的房間,拿了劉少梅平時用的雪花膏擦了臉,然後又重新梳了頭,夾上一枚新買的粉紅色塑料髮夾,穿上紅黑格子的呢子大衣,最後去拿圍巾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探頭去叫在外面遊手好閒的羅建剛。

“羅建剛你進來一下。”

“幹嘛,又不見什麼啦?”羅建剛沒好氣地問着,還是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羅素芬拿出兩條圍巾,一條大紅色羊毛的,一條白色紗線帶流蘇的:“你幫我看看,我這件衣服,配哪條好看?”

“嘖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一向嫌棄我眼光不好嗎?”

“你眼光是不好。我覺得吧,這紅色的顯得熱情,白色的顯純情,我就問你啊,在你們男的眼裏,剛認識不久的姑娘,哪種感覺比較好?”

羅建剛狹促地笑了一下,張嘴就嚷:“爸,我姐跟男人去看電……”

話沒喊完就被羅素芬從後面一手勒住脖子,一手捂住嘴巴:“你找死啊!”

羅建剛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你謀殺呀!”按着脖子咳嗽了幾聲,“想我不說也行,你幫我寫檢討。”

羅素芬白他一眼:“切,愛說不說,你以為我怕呀!”自己選了一跳大紅色的羊毛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照着鏡子左左右右地調整着長度。

“我姐人長得好,怎麼穿都好看,如火熱情之中透着少女的清純,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動心。”

羅素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麼企圖?”

“真心話!”羅建剛隨手拿起他桌面上一個貝殼外形的蛤蜊油,“你這不是有抹臉的東西嘛!”

羅素芬瞟了一眼:“那是抹手的,九分錢一盒的東西,我能往臉上抹嗎?”說完順手打開蓋子,用無名指沾了一些,塗在手背上,兩手互相摩擦了一會兒,拎起掛在門背後的黑色小牛皮坤包,“我走了!”

羅建剛把那盒蛤蜊油往衣兜里一揣:“我這幾天在外邊幹活手都裂了,也得抹抹油。”

羅素芬急着出門懶得跟他吵:“摳死你得了,一盒蛤蜊油也從我這兒順。”

羅素芬用力地撞上外院的鐵門出去了,剛剛端着盤子從廚房出來的劉少梅搖着頭嘆了口氣:“這孩子。”

羅建剛湊過去從盤子裏拈菜吃:“媽做的什麼?真香!”

劉少梅抬手打他的手背:“快去洗手!”

當媽的心疼兒子干體力活辛苦,做了一桌子肉給他補身子,有紅燒蹄髈、糖醋排骨,還有一大盤五花腩燜冬筍鹹菜,羅建剛誇張地說:“媽,你不會這一頓把咱們家一個月的肉票都用光了吧!”

現在買什麼都是計劃供應,普通的職工家庭一個月也就一兩斤肉票,而且每天供應的豬肉就這麼一點兒,次次都要排長隊,有票也不一定能買得着。

他們家條件算好的,羅志強的職位高,劉少梅和羅素芬也都是在比較好的單位上班,家裏各種票證還算寬裕,吃飽穿暖還是沒問題的,但非年非節的,這樣一大桌葷菜擺出來,還是有點少見的。

劉少梅笑着夾了一塊豬蹄到羅建剛碗裏:“算你有口福,你爸的老戰友黃伯伯下午送過來一隻山豬腳,你要是不回來啊,我們就不等你,先吃掉了。”

“當林業局長的那個黃伯伯?”羅建剛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隨口說,“他這個林業局長當得好啊,家裏各種山珍野味都不斷頓的。”林業局在各處山上都有林場,林業工人們平時在山上下套,各種野味多得不要不要的。

“就是他啊,黃伯伯的女兒高中不是跟你一個班嗎?那姑娘啊,乖乖巧巧,挺懂事的,對了,現在你們還有經常見面嗎?”

“媽!”羅建剛不耐煩地說,“您又來了,我姐還沒嫁出去呢,您就先多操操心她吧!”

羅志強臉一板:“什麼態度,有這麼跟媽媽說話的嗎?”

“好了好了,我就隨便說說,快吃吧,待會菜都凉了。”劉少梅連忙打圓場說。

吃完飯,劉少梅給他裝了滿滿一飯盒的蒸餃,一半白菜豬肉餡,一半韭菜雞蛋餡,用塊厚毛巾裹起來保溫,再放進網袋裏,飯盒上面放了一個玻璃罐子,用五花腩炒得油汪汪的鹹菜冬筍嚴嚴實實地塞了滿滿一罐,放到羅建剛的行李袋旁。

羅建剛自己的衣服裝了一個旅行袋,另外拿了個錫桶,幾個衣架,被褥打成一個卷捆起來,一副要外出常住的樣子。

劉少梅擔心地問:“你那個工地,周末也不能回家?”

羅建剛想了想:“要趕進度呢,估計不行。”

“那你什麼時候能回家,提前帶個話回來,我好去買菜。”

“知道了,那我走了。”羅建剛把行李往自行車上綁,劉少梅又追出來把一個熱水袋塞到他的行李袋裏。

“我知道你不愛用這些,但工棚畢竟不比家裏,晚上冷。”

羅建剛想到他姐每天晚上睡覺都要灌個熱水袋暖腳,不然就睡不着,想了想也就沒拿出來,跨上自行車搖搖晃晃地又往白水村去了。

今天一天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這些守夜人臨時棲身的工棚算是搭起來了,地上鋪上一溜木板,住上十來二十個人沒問題,考慮到許秋陽是個姑娘家,大伙兒把最裏面的一個鋪位留給她,旁邊豎起一塊鐵皮,兩邊用木樁頂着,算是給她隔開了一個小單間。

不過工棚里不能生火,一到晚上陰涼陰涼的,還不如坐在外邊火堆旁邊舒服,因此大伙兒都沒進屋裏,而是圍坐在外邊的火堆旁,三三兩兩地說著話。

許秋陽盤着腿坐在火堆邊上,一邊烤火一邊編辮子,火光映照得臉蛋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簡直給人一種熠熠生輝的感覺。

羅建剛歸置好自己的東西,走出來在她身邊蹲下,伸出雙手去烤火。

順便把裝了餃子的飯盒遞過去:“我媽非要我帶,我吃不下了,你要還有戰鬥力的話幫我幹掉吧!”

許秋陽轉頭看了他一眼:“咦,怎麼你今天又守夜?”遲疑地接過飯盒,“這是你媽特地給你做的,給我吃不太好吧?”

嘴裏說著拒絕的話,卻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開了飯盒蓋子,餃子的香味撲鼻而來,真香啊!現在這個許秋陽這輩子就沒正經吃過餃子,說不流口水,那肯定是假的。

其實她今晚吃得挺飽的,工地上的飯量,都是按照一個壯男勞力的份量來分的,她不像別人,還想着要省下一點帶回家,統統一點不浪費地都塞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吃得直打飽嗝。

可是曾經餓怕了的人,只要面前有吃的,就控制不住想吃的念頭,許秋陽看着面前香氣撲鼻的餃子,努力地咽了好幾次口水:“還是你自己吃吧!”

羅建剛不耐煩起來:“你不吃就算了,拿去我二舅家餵豬,反正我是吃不下了,放着也是壞掉。”說著從她手裏抽過飯盒就要站起來。

“別別別呀!”許秋陽連忙伸手去搶,“你真的不吃?”

“不吃,在家裏都吃膩了。”

“什麼世道,這麼好的東西居然要拿去餵豬,村口的圍牆上都寫着呢,浪費就是犯罪,好吧,為了避免你陷入犯罪的深淵,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吃掉吧!”許秋陽取下嵌在飯盒蓋上的筷子,夾起一個餃子塞進嘴裏,含混不清地說,“還是肉餡的,真香。”

吃了幾個又搖頭晃腦地嘆氣:“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羅建剛原本是真的不餓,可看她吃了幾個之後,居然饞了起來,主要是她吃得實在是太香了,看她那嘴巴小小的,半個拳頭大的餃子,一口一個毫不含糊,嚼得兩邊的腮幫子鼓鼓的,一臉陶醉幸福的表情,讓人覺得她正在吃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珍饈美味。

許秋陽吃着吃着,突然一抬頭,看見羅建剛眼巴巴地看着她,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要不你也吃幾個?”

羅建剛悄悄咽了一口口水,裝出不屑的樣子:“說了吃不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

“那我就不客氣了。”許秋陽繼續大快朵頤起來,羅建剛艱難地移開目光,深刻地感受了一回什麼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不容易等她吃完,還不顧形象地打了個飽嗝,羅建剛搓了搓手:“我去洗澡,你去不去?”

“不用了,你去吧,我已經洗好了。”許秋陽利落地說,“就我那同村的好姐妹,帶我去她家親戚家洗的。”

羅建剛突然就滿心懊惱起來,覺得自己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腦子一熱就回來守夜的行為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啊!”

許秋陽沒聽出來他話里的酸味:“哪裏啊,大家都是好心人,願意幫我,說真的,昨晚真的挺感謝你的。”

羅建剛拍拍屁|股站起來,心情好像好了那麼一點點。

“幹嘛要我問啊,我跟他又不熟,你自己不會問?”

“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看在我對你這麼好的份上,你就幫我問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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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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