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會場內激情澎湃的音樂聲響徹震天,早就將裝扮成各式風采的年輕男女挑引得亢奮奔騰,這些知名企業的第二、三代子弟,在難得擁有的這一刻空間裏,渾然忘我地拋棄矜持岸然的外殼,卸除下平日衝鋒陷陣的緊繃情緖,沉淪在這迷情的暈眩中。
日才落,廣場內已抵達了六、七十人,而陸陸續續持着邀請函走過這幢白家花園的男男女女仍然絡繹不絕,每當有來賓在打扮上別出新裁時,一陣接一陣的驚嘆與歡呼聲就放肆高揚,把會場烘托的更形熱鬧繽紛。
但就在這片喧囂中,有一條修長的身形故意站在僻遠的一隅,一身墨黑緊身束裝的濃暗打扮,讓他在黑夜裏,幾乎成了一道不可察的暗影。
他默默地注視着這難得一見的搞怪聚會,心裏卻不免犯着嘀咕,行事作風一向極重私隱權利、冷酷個性不輸亢襲天的白向樓,這回居然會破天荒地舉辦起化裝舞會,還逼得他非到不可,神秘的模樣,令他臆測不出,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邪魅的夜剎王居然獨自一人躲在這個陰暗角落,簡直辱沒了今天的打扮。」
說人人到,一身白色搭配,通身閃爍耀眼酷冷峻峭味的白向樓從後頭繞出,定站在他跟前,無懈可擊的面孔帶着淡淡的不以為然。
「誰讓你躲在這種地方來的?」他再問。
「我沒躲,只是不喜歡湊熱鬧罷了!」
「不喜歡熱鬧?」白向樓像是聽見了本世紀最不可思議的答案一般,峻峭的臉孔糾結了起來。「這種話實在不該從寇放鷹的嘴巴里吐出來,我記得以前的你,老是玩得忘了混沌天地。」(編註:有關白向樓和秦若彤的愛情故事,請參閱情話紅顏為君狂。)
「那是以前……」寇放鷹淡淡回道。
「以前?」他譏誚地問。「現在的你不叫寇放鷹了嗎?」
「人……會變。」他神色一黯。
白向樓忽然臉色一沉,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舉辦這場化裝舞會?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是為了要慶祝和若彤結婚滿周年的紀念吧?」
驚詫一閃而逝,寇放鷹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原來你邀請了她……」他搖搖頭。「何必呢?」
「我是你的朋友。」白向樓鄭重強調。「幫你,我義不容辭。」
寇放鷹沉默了,半晌后,他淡淡地道:「謝謝!但我自己的問題還是由我自己解決比較妥當。」
「可是你每回總躲在她的身後,從來不出面,宣蘿又哪裏會知道你對她的心血呢?」這次忿然插話的人並不是白向樓,而是一位猶勝出水芙蓉的絕麗佳人。一襲雪紡白色紗系禮服的秦若彤,走近白向樓身畔,與他合稱出恍若金童玉女般的絕美光芒來。「就拿宣蘿遭遇綁架的事件來當比喩好了,若不是幸虧有你出現,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宣蘿能獲救脫險,功不在我,是允侖的奮不顧身。」寇放鷹仍然拒絕為自己加冕功績。
「寇大哥……」他怎麼這麼忸。
「別再說了。」
「可是……」
「宣蘿與我無緣。」他阻斷她的話。
窒悶半晌,白向樓才不禁有所感嘆地吐道:「你似乎和我們一樣,都得承受一回愛情折磨,我看着你所遭遇的過程,再回頭看看我的愛情故事,竟然發現,有着某些神似的雷同。」他伸手摟住身旁的愛侶,每當思及兩人的戀愛故事時,寒顫就不免竄上背脊,不過幸好,一切都來得及挽回,才叫他免去了抱憾終身的痛苦。
「你們兩人怎麼會和跟我一樣呢。」寇放鷹摒去悒鬱,將一張制畫成邪魅夜叉的面具戴上臉龐,只露出黑礦石般的眼瞳,深黝黝地。「屬於你倆的愛情故事,已經雨過天晴,結局圓滿,白氏夫婦的伉儷情深是有目共睹的。」
「你也可以呀。」秦若彤截斷他的話,反駁:「只是你選擇放棄。」
「不!那不叫放棄,而是我不能……」他喑啞的嗓音透露着痛苦。
「誰說不能?」她吼道。「自從宣蘿失憶之後,你就不願和她見面,但她在美國療養的這段期間,你卻也是放心不下,老是默默躲在角落邊關心着她。爾後,回到台灣,情況依舊,你連去確定宣蘿想法的勇氣都沒有,又怎會知道她心中沒有你?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也有回復的時候,也許就在她痊癒的那一天,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你。」
他頭一甩。「今天是你和向樓最該高興的日子,別把話題的矛頭指向我,不必替我操心。」寇放鷹拚命地想移開話題,不願再次剖開鎖上的真心,天知道他也痛,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想的、念的都是要重聚。可是……他不敢、也不能,會有今天的遺憾,是他一手造成,他又憑藉何種理由奪回他曾經放棄的愛,何況她的身邊已經有個好男人在照顧着她,一個勝他千萬倍的寇允侖,他真的不可以再次橫刀介入,不可以……
「寇大哥,不要未戰先逃,你可以先試着喚醒她的記憶。」秦若彤不死心地推波助瀾。
「不可以……」
「不要讓自己後悔,也許宣蘿根本沒有怪過你,結果倒是你讓自己的膽怯誤了一生。」
寇放鷹不想聽了,轉身——
「站住!不準走!如果你還要我和向樓這兩個朋友的話。」她居然耍起威脅手段。
「向樓,你老婆……」寇放鷹當然不敢動,只是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窩囊過。
白向樓居然肩一聳,摻了一腳。「不要找我求救,我聽她的。」
「你——」真敗給這對好事者了。
秦若彤綻開勝利的笑靨,拍拍他的肩膀道:「等着,我現在就去把宣蘿帶過來,剩下的,端看你這個邪魅的男人如何掌握了。」
萬盞燈火在橘紅太陽消失於地平線的一剎,從黑夜裏傾瀉而出,白家豪邸前方的廣場閃動着五彩眩目閃光,熱鬧的音樂將氣氛帶上最頂點。
在白家主人率先開舞之後,披掛着各式面具的男男女女們也隨着音樂開始翩然舞動,但見這場別緻的化裝舞會,將整個廣場築構出一股異次元的情調來。
「玩的偷快嗎?」一句詢問打斷了寇允侖和凌宣蘿的舞步,兩人停下腳步,分別扮成羅密歐與茱麗葉的這對壁人,望向來人。
「若彤。」
「白夫人。」
秦若彤走向兩人,滿臉笑容。
「真高興你們能來參加,我還擔心你們無法出席呢!」她仔細端詳取下覆面眼罩的凌宣蘿,又說道:「你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吧?」
「托你的福,宣蘿很好。」寇允侖接口。疼惜宣蘿的深情眼波令望者不得不動容。「真謝謝你和白先生邀請我們參加這次的聚會,宣蘿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你真體貼。」每件事都以宣蘿為依歸,這樣的男人不多見了,秦若彤不禁為寇放鷹的不利處境而煩憂。
「哪裏;我和宣蘿才很羨慕兩位,鶼鰈情深。」
「那你們呢?」秦若彤忍不住試探一問。「什麼時候請我和向樓喝喜酒。」
凌宣蘿笑容一僵。「這……」
「很快了!」寇允侖再次插話,環住她纖腰的掌驀地一縮,態度突然變得好堅決。「我和宣蘿正打算與長輩商訂日子。」、
凌宣蘿一仰首,望進他的眼瞳中,想反駁的話,全卡在他溫柔的視線下。
「這樣呀。」秦若彤心裏暗暗着急,表面卻不露痕迹。「恭喜兩位,這實在是件好消息,不過我現在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允侖不會介意。」
秦若彤只隱瞞若干地道:「我有位朋友仰慕宣蘿已久,剛才得知她蒞臨今天的舞會,希望能夠與她共舞一曲,你放心,他為人很正派的,邀舞的目的也只是想和她做個朋友,沒有別的意思。」
「這樣……」他踟躕。
「若彤,下回吧,我今晚只想陪允侖。」凌宣蘿婉拒,一種莫名的悚然讓她不願再去另生枝節,況且她不是下定決心,唆使自己將心完全放在寇允侖身上。
秦若彤聽聞她的婉拒,急慌慌地一下失了措,這番表情看在寇允侖眼中,成了為難的表徵。
他思忖着:白向樓是個惹不起的人物,他所擁有的集團,可全是國際知名的大企業體,雖然目前與他有所交集的機會並不多,但總得為雙方留下一份迴旋的空間,若讓他的夫人下不了台,對雙方而言,都是種疙瘩、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