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Chapter 065 懸崖熱吻
這三個小女孩,被倪雯珊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聊天方式,攪得摸不着北。
聊了大半天,似乎都沒有重點。
“你們看過《假如蘇西墮落》這本書嗎?”倪雯珊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李靜搶先回答,“我知道,是亦舒的一本書,不過我沒看,亦舒的書,太寫實了,看了讓人對整個世界都絕望,尤其對男人。我還是喜歡浪漫溫馨一點的愛情故事,比如《長相思》,我最喜歡這本書了。可惜,這本書的作者,霓裳羽衣沒寫過幾本書。”
倪雯珊看着她,愣怔了片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喜歡《長相思》,康熙和隱兒的故事?”
“對啊,我覺得很感人,”李靜應該看了不少書,聊到書的話題,她的興緻立刻高漲,突然想到什麼,情緒又黯然下來,“康熙那麼喜歡隱兒,比對宜妃的喜歡沒有少。可是,霓裳羽衣為什麼不讓他們在一起呢?真是討厭這個作者,妥妥的后媽!”
倪雯珊有些尷尬,笑了笑,立刻起身,退出了審訊室,又回到了旁邊的監訓室。
“宋小姐有什麼新發現嗎?”張局看到倪雯珊進來,立刻追問。
倪雯珊一直在愣神,聽到他的話,才回過神來,“我感覺,這三個人,都不正常,尤其荼迷會長,很不正常。其他兩個人,應該也有問題。”
許默然原本想要離開,繼續去監測交通情況,看看那四個出去找人的男人有什麼結果。聽到她這樣的猜測,立刻停下來,看着她,“宋小姐,你懷疑荼迷的會長?為什麼?最應該起疑的不是另外兩個人嗎?你不會又在編驚悚懸疑故事吧?”
倪雯珊瞪了他一眼,再看向張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道理你們應該都懂。什麼樣的明星,大體吸引什麼樣的粉絲,這個劉玄,應該不是真正的荼迷。夏葉辰只會對葉迦苗這種壓榨她的人表現出傲的一面,但她不冷,也不會對人淡漠。可這些特質,我在這個劉玄身上都感覺到了。最可疑的一點,玉石俱焚,懸樑刺股,這兩個成語,是荼迷貼吧里多次出現過的,其中有一個ID名,假如S不會墮落,最先就是這個人提出來的。如果劉玄是真正的荼迷會長,怎麼會連這些都不知道,還反過來問我?”
許默然瞳孔瞬間放大,“難道她就是在酒店門口,叫夏小姐,要和夏葉辰合影的那個假荼迷?”
他把盛御在皇城酒店門口遇見的情況簡單講述了一遍。
“我也覺得有可能。這個劉玄,很有可能早就參與了這次綁架行動。一直在跟蹤夏葉辰,把她引到了郊外。”倪雯珊開始習慣性的發揮想像。
“另外兩個人有什麼不正常?”張局忽然又追問了一句,“宋小姐觀察這麼仔細,能不能再給我們多一點線索?”
“那是肯定,不然我來這裏幹什麼?你還真以為我是來這裏找素材的?只要你不再派人把我轟出去就行。”
倪雯珊來的時候,差點就被警察局的人轟了出去。
原因是,她以前潛入警`察局內部,想要了解警`察辦案的全過程,積累寫作素材。結果被警`察局的人列為黑名單。
夏葉辰被綁架,她趕過來,竟然又差點被轟了出去,如果不是臨時拉了許默然這個名字,她根本不能站在這裏這樣說話。
倪雯珊悄悄地看了一眼許默然,他應該還不知道她借用了他的名號吧?
張局又追問她,另外兩個人的可疑之處,倪雯珊才回過神來,繼續解釋。
“李靜表現得很緊張,雙手不停地在大腿兩側搓着,這種身體語言,表明她很不安。那個楊琳,看起來很無腦,也很虛榮,身上從上到下都是名牌,並且都是很新的。檔案上顯示,她父母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她哪來那麼多錢置辦這些名牌服飾?”
“這說明,她突然有了不義之財,有人最近給了她錢!”許默然很默契地說出了下一句話。
倪雯珊看了他一眼,這次沒回嗆他,繼續看向張局,“所以,應該繼續審訊這三個人,同時去調查一下她們的家人,老師和同學,了解她們最近有什麼異常。如果她們真的參與了綁架案,應該扛不了多久。都只是16歲的小孩。”
“那這個劉玄,會不會和假如S不會墮落是同一個?”許默然突然插了一句。
他話一出口,立刻就被倪雯珊嗆了一句,“你脖子上頂的是豬腦嗎?我剛才就說了,是假如S不會墮落這個ID最先提到玉石俱焚,懸樑刺股,這兩個成語。現在劉玄一問三不知,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許默然第一次被人罵豬腦,還是被一個女人!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想想現在情況緊急,只能忍住。
“張局,你去繼續審問這三個人,有情況立刻來監控室找我。我要去給盛先生打電話。”許默然立刻做了決斷,大步離開了監訓室。
他還是能分清事情輕重緩急,現在救人要緊,回頭再找這個女人算賬!
——
山路崎嶇,車子顛簸着前行,已經一天一夜。
夏葉辰坐在後車座上,盡量保持着平靜,心裏卻有些激動。
她終於把綁住她手腕的繩索掙脫鬆掉了,悄悄地把藏在衣袖裏的手機慢慢滑倒了手掌上,摸索着想要撥個電話。
她現在不能講電話,只想把電話撥通了,車裏的人講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人可以聽到。
夏葉辰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發條短訊。萬一手機的電很快被耗完了,他們沒開口說話,那就更糟糕了。
她回想起一路過來聽到了話,竟然發現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思慮半晌,她還是摸索着,按動着鍵盤。
車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夏葉辰一慌,迅速按下發送鍵,把短訊發了出去,手被藏在後背,她也不知道最終編輯的是什麼信息,發出去了沒有。
——
夏葉辰聽到車門突然被打開。
有人撕去了她的眼罩,她嘴上的封膠帶也被撕去。不幹膠黏着皮膚,被突然扯去,就像直接在剝她的皮一樣,痛得她直冒眼淚。
“小荼,最後的一程,我們就不送你了啊,你自己慢慢上路吧。”說話人的聲音,夏葉辰聽着有些耳熟,卻一時想起不起是誰。
“嘭!”
車門迅速被關上,車子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可車子還在慢慢往前移動。
夏葉辰立刻慌了,想要推開車門,卻推不開。
“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麼?快放我出去!”
車外站着四個人影,都在對着她揮手,像是道別,很快上了另外的車,離開了。
夏葉辰回過頭來一看,大驚失色,車子前面就是懸崖!
她立刻從前面兩個座位的空隙間跳到車前面。結果,她這麼一動,車子幾乎是向前飛奔出去。
夏葉辰來不及坐到駕駛座上,身體還是趴着的,直接用手按在了剎車上。
“呲——”
剎車的聲音,雖然悶悶的,夏葉辰聽了卻覺得非常悅耳。
更慶幸的是,車子終於停了下來,雖然還有一點點晃動。
只是,她微微抬頭,心臟嚇得差點跳出來,車頭前方几乎已經是懸崖,看不到任何支撐點。
夏葉辰懷疑,如果她再動一下,車子一動,一定會立刻掉下懸崖去,很有可能車毀人亡。
問題是,她這樣趴着,手已經開始酸了。
她是應該繼續保持不動,還是應該慢慢坐起來,用腳去踩着剎車?
夏葉辰一時拿不定主意,無意間看到掉落在在剎車旁邊的手機,兩眼瞬時發光,放開一隻手,拿起手機,想要看看她的短訊發出去沒有。
她剛拿到手機,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立刻顯示“宇宙超級無敵大壞蛋御叔叔”的來電,這一刻,她竟然眼淚立刻就滾出來了。
“御叔叔,我好害怕,車子要掉下去了,我會被摔死的,怎麼辦?”夏葉辰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夏葉辰整個人都感覺恐懼,又很激動,彷彿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車子在什麼地方?”盛御這一刻同樣很激動,雖然很想安慰她,卻又急着想知道她確切的地址。
“好像在一個懸崖上……”夏葉辰還沒說完,聽到手機“叮叮叮”三聲響。
手機竟然自動關機了!
電話這頭,盛御聽到她說在懸崖上,等了半天,卻沒有下文,放下手機一看,對方竟然已經結束通話。
他立刻撥回去,手機已經關機!
盛御停下車,翻出她剛才發的那條短訊。
玉石俱焚,懸樑刺股。
她為什麼發這兩個成語給他?懸崖上?
盛御一邊開車,一邊在思索,她到底會在哪裏?
這一天一夜,他一路向北,走走停停,把沿路有人沒人的地方,能找的都找過了,卻沒有找到任何蹤跡。
其他三個方向的人,應該也是一樣的結果。
每隔一段時間,池冰都會給他電話,把成家兄弟兩個人搜索的情況向他彙報。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期待一次,又失望一次。
這一次,他幾乎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了,雖然只是一丁點的星火,也給了他很大的信心。
他堅信,他的小星星,他一定可以找到她!他一定要聽到她親口對他說:
御叔叔,我愛你!
——
警察局,審訊室。
三個小女生經過一天一夜的審訊,最終都支持不住,開始各自交代。
“所以,有人從你們手裏,花高價買了粉絲的檔案資料?”張局起身,雙手撐在桌面,怒視着三個臉色疲憊的女生,“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大叔,我們未成年啊!”楊琳反應速度最快,每次都是最先辯解。
“未成年就可以為所欲為嗎?你們是不是想進勞教所,變成少年犯?你們最好想辦法弄清楚,你們底下的那些粉絲,會把夏小姐送到哪裏去。如果夏小姐有什麼三長兩短,估計你們都不會好過!”
張局說到這個問題,不自然地就想到了盛御那張撲克臉,脊背發冷。
“警`察叔叔,我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們不把他們要的資料給他們,我們自己就得親自去綁架,這種事,我們不敢去做。如果寒寒知道了,肯定就不會讓我繼續做寒粉的會長了!”
李靜在這個時候還在擔心她寒粉協會的會長不保!
張局苦笑,“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趕緊想辦法,我給你們5分鐘時間打電話。5分鐘以後,如果你們不給我一個確切的方向,你們就都別想回家,也別想繼續在學校里,直接去勞教所。”
張局不等她們反應過來,匆忙走出審訊室,再次回到監訓室。
一如既往,張局一進來,倪雯珊立刻起身,追問他審訊的情況。
“有人花錢買了她們手裏粉絲的資料,我猜想,參與這次綁架的,應該不是一個兩個,應該是一批人。他們很有可能在中途換人,換車,不然,我們沒道理一直找不到人。”
張局很篤定地下了結論。
“那個劉玄怎麼說?”倪雯珊一直在特別關注這個人,總覺得這個人背後有很多的秘密沒有挖掘出來,“她有沒有交代其他什麼?”
張局還沒回答她的問題,門突然被敲響,很快被推開。
劉玄被一名警務人員帶進來,“玉石俱焚,懸樑刺股,我知道是什麼意思。還有,假如S不會墮落,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房間裏的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坦誠嚇了一跳。
劉玄解釋完,三個人更是驚呆了。
許默然最先回過神來,立刻給盛御撥電話。
劉玄轉身準備離開,被倪雯珊叫住。
“劉玄,能不能告訴我,你不喜歡夏葉辰,為什麼會做荼迷粉絲協會的會長?”倪雯珊忍不住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不是很聰明,很會推理嗎?這個問題還用問!”劉玄冷眼看着她。
倪雯珊第一次看到這麼冰冷的眼神,一個16歲的女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
盛御接到許默然的電話,聽到他在電話里彙報的情況,兩眼瞬時放光。
“那個劉玄,說玉石俱焚,懸樑刺股這兩個成語,是有人在荼迷粉絲貼吧里提議,要組織粉絲線下活動,這兩個成語,是粉絲線下活動交頭碰面的暗號。但後來活動取消了。因為……”許默然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打斷。
“通知警察,到玉梁山救人!”盛御腦海里瞬間閃過亮光,迅速啟動車子,掉轉方向。
不等許默然回答,他就掛了電話。
這一刻,盛御又興奮,又恐懼。興奮的是,他現在終於有了方向;恐懼的是,她之前說她在懸崖上,車快掉下去了!
玉梁山地勢陡峭,如果掉下去,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不可能,小星星,你不會掉下去,也絕不能掉下去!絕對不能!!!
盛御不停地自我暗示,已經把油門踩到了最底。
車速太快,路又很不平坦,車子好幾次晃動得厲害,幾乎要翻轉過來!
電話這頭,許默然看着黑了的手機屏幕,眼睛睜得很大,他怎麼知道就是玉梁山?張局早在劉玄交代完,提到這個地名以後,就已經派人前往玉梁山了!
許默然掛了電話,轉身,看到倪雯珊正從沙發上站起來。
或許是熬了一天一夜,她精力不濟,起身的剎那,沒站穩,身子往前一晃。
許默然下意識地上前跨了一步,扶住了她。他想起不久前,這個女人還罵他是豬腦,他這一刻很想回嗆她一句,是不是沒長骨頭?
結果,又被倪雯珊搶了先,她站穩以後,迅速推開他,“想要英雄救美,趕緊去玉梁山,這裏不需要你費心。”
許默然剛剛掐滅下去的怒火,“蹭”地又竄上來了,“宋小姐,你臉皮還真是夠厚的啊!簡直比萬里長城的城牆還要厚,竟敢自詡美人!不好意思,我對救美人沒興趣。”
“許先生,我不是美人,你也不是英雄,大家扯平了。”倪雯珊已經累得眼皮開始打架,沒力氣再跟他拌嘴了。
許默然看她要走,感覺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老跟她一個女人計較那麼多?
倪雯珊把包挎到肩膀上,視線在他臉上掃過。
她看着眼前這個鬍子拉碴的男人,才意識到,他跟她一樣,從昨天來到警察局,就始終沒有離開過。連吃飯都是跟其他人一樣,叫外賣,吃盒飯。
她也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好像沒那麼幼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胡茬的緣故。
“看我幹什麼?”許默然被她這麼審視,脊背立刻開始發麻。
“沒什麼,建議你先回去整理一下妝容,人本來就長得一般,現在鬍子拉碴,影響我的心情。再見!”
倪雯珊匆匆收回視線,轉身,準備離開。
許默然同樣準備離開,幾乎是在同時轉身。
結果,兩個人被卡在了門框裏,都想先出去,然後都出不去!
許默然順手攬住她的腰,把她往他身上一按,幾乎是拖着她一同脫離被門卡住的尷尬境地。
“宋小姐,這麼說,你以前就開始關注我了?竟然知道我長成什麼樣?”許默然低頭看着他臂彎下的女人。
倪雯珊抬頭,猛然就撞上男人言笑晏晏的臉。
青色的胡茬,看得更清楚了。男人說話間,熱氣有意無意地噴在她臉上,額頭上,她大腦出現短暫空白。
等她回過神來,男人已經鬆開了手,大步離開,走在了她前面,留給她一個高大不羈的背影。
“許默然,我沒關注你,鬼才知道你長成什麼樣!”倪雯珊衝著背影大叫。
她恨不得把他直接拽回來,好好說清楚,她關注他幹什麼?她有病啊!
問題是,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男人,簡直就是個自戀狂!
倪雯珊氣得在心裏爆粗,更氣人的是,她感覺臉好像有點火辣辣的。
真是見鬼了!
倪雯珊氣沖沖地離開了警`局。
——
玉梁山。
夏葉辰仍然趴在車裏面,一動不敢動。
雖然她已經不需要繼續用手按住剎車,卻不敢坐起來,怕她一動,車子會立刻往前滑,墜落懸崖。
夏葉辰看着手裏怎麼也開不了機的手機,真後悔昨天為什麼不充好電。她每次都是等到手機自動關機了才想起去充電。
這個壞習慣以後一定要改掉!
夏葉辰抬頭看向車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她感覺她就像在地獄裏一樣,在忍受煎熬。
天空中隱約像是有一兩顆微弱的星星,一隻螢火蟲飛過車窗。
夏葉辰忍不住開始唱歌。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
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
夏葉辰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嗓子已經有些干,她心裏也越來越恐慌。眼淚也忍不住一直流。
他會找到她嗎?
如果她能再活着見到他,她一定要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她仍然想不起來,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到只要想到生活里不會再有這個人,就會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對愛情的遐想,一直是,男人和女人,從美好的初逢,怦然心動,再慢慢靠近,表白,戀愛,結婚,生子。
可他的出現,完全打破了她最初美好的遐想。她那麼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很快就結婚,所有的一切都那麼倉促,那麼混亂。
她那麼狼狽,他卻那麼矚目高貴,卓然不凡!
“御叔叔,我真的很愛你……”
夏葉辰心裏一陣陣刺痛。
為什麼她一直要用愚蠢的驕傲來掩飾她的自卑?為什麼等到現在的生死關頭,她都沒有把這句話親口對他說?
車子突然又往前滑了一點。
夏葉辰感覺到了,卻很平靜,雖然心裏很難受,悔恨和悲痛瞬時像潮水一樣湧向她。
在這樣恐懼煎熬的時刻,她只有唱歌,來轉移注意力。
夏葉辰像是喃喃自語,繼續唱歌:
……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
——
夏葉辰一遍一遍地重複着這一首歌,她忘了又唱了多少遍。
“能不能換首歌?”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夏葉辰聽到這個聲音,她微微抬頭,看到車窗口突然出現的那張臉,整個人像被電擊中,完全失去了意識。
盛御示意她別動,迅速把手中的繩索套在車子後面的兩個車輪上,再把繩子的另一端拉在手裏,回到他自己開過來的車上,啟動車子,往後退。
卡在懸崖邊上的車被拉着往後退,一直退到距離懸崖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上。
連着繩索的兩輛車,車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
同一時間,各跳出來一個人。
兩個人卻像是突然被雷劈傻了一樣,呆愣在原地不動。
空曠的山林,突然響起蟲鳴鳥叫聲,把呆愣中的人驚醒,也幾乎是在同時,兩個人跑向對方,到了兩輛車中央偏懸崖一邊的地方。
夏葉辰像一隻小鳥一樣,撞進了他懷裏,雙腳突然騰空。
盛御伸開長臂,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他身上的風衣,和懷裏的女人,幾乎同時飛了起來。
這一刻,他太興奮了!
他竟然能重新這樣抱着她!
盛御抱着她原地轉了好幾圈,才把她放下來,低頭看着她。
她額頭上全是汗,臉上染滿塵埃,眼睛也有些紅腫,嘴角邊黏着黑黑的東西,像是不幹膠之類的。
他劇烈跳動的心,又像是被什麼人直接用手抓住,開始狠狠地拉扯。
“御叔叔,我……”夏葉辰剛開口,還沒說到關鍵的地方,他已經封住了她的嘴。
唇瓣迅速密不透風地交織在一起。
他冰涼的薄唇,在她唇上廝磨須臾,炙熱的舌,迫不及`待地進入她口中,尋找着她的舌。
為什麼她總是讓他在找她?
盛御想到這一點,突然變得兇狠,他一定要給她最嚴厲的懲罰!
這一次,夏葉辰沒有絲毫猶豫,同樣急切地迎上他。
唇齒間的纏繞碰撞,急切而激烈。
他雙手覆在她脊背上,不停地地使力,彷彿在藉著她的身體,把那雙一直在扯他的心臟的手擠壓出去。
夏葉辰抱着他腰的手,迅速往上,緊緊地攀住他的脖子,很快又覆在他的臉上。
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她那句被他吞掉的話表達出來,她想開口說話,可也想這樣繼續吻他,也被他這麼激烈的吻着。
“嘀嘀嘀——”
警車鳴笛的聲音,劃破了山中的寂靜。
夏葉辰意識到應該是救她的人來了,條件反射一般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扣住手腕。
一直很多車子停在他們周圍的空地上,有人開車門,他才放開了她。
“成辰,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成澈從車裏跳下來,飛速奔向她。
成湛跟在他身後,同樣疾步如飛。
夏葉辰看着他們,心裏同樣是驚喜,“我挺好的,沒有受傷。”
“知不知道我們都擔心死你了!你媽都急得給人下跪磕頭了。”
“我媽給誰下跪磕頭?葉迦苗?”夏葉辰猜想她媽一定以為是葉迦苗在為難她,所以去求她。心裏氣得立刻找電話,卻找不到。
“對啊,成湛也差點又以身相許跟她結婚了。”成澈說話很直接,成湛想要阻止他,已經來不及。
“……”夏葉辰一時噎住,說不出話來。
盛御遞給她一個手機,“你媽的電話。”一邊把他身上脫下來的黑色風衣披在了她身上。
夏葉辰心裏一暖,立刻接過手機,開始講電話。
她在電話里安慰她媽,告訴她現在的情況,讓她不要擔心,明天就去看她。
結果,夏心悅卻讓她不要來。
夏葉辰不知道她被綁架的事情是不是和葉迦苗也有關,看起來應該是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夏心悅和成湛都直接懷疑她,葉迦苗估計又要在葉家鬧騰了。
她沒再堅持說明天就去葉園,讓她先休息,掛了電話。
她講電話的時候,盛御已經回到了車上,成湛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轉身返回到了車上,很快把車開走。
夏葉辰有些意外,他怎麼不等成澈?
她講完電話,成澈又像小時候安慰她的時候一樣,抱了抱她,“成辰,你真是個□□煩,以後我要天天看着你!”
夏葉辰聽到他這麼孩子氣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你要天天看着我,我的麻煩才更大呢。”
成澈放開了她,轉頭看向盛御的車,咬咬下唇,沒再說什麼,轉身也回到了他的車上。
池冰在配合警察查看周圍的情況,看向她,眼神示意她回到車上去。
夏葉辰會意,轉身走向盛御的車。他卻已經下車,大步朝她走過來。結果,她沒走幾步,整個人突然又騰空而起。
周圍的人,被這一幕驚住,但很快各自忙碌去了。
夏葉辰又羞又激動,她直接把頭埋在他的臂彎下,開始做鴕鳥,不去管周圍人的反應。
盛御把她放到副駕座上,給她系好安全帶,在她唇角重重地吻了一下,“你先睡一覺,其他的事情不用再管。”
“御叔叔,我愛你!”夏葉辰記得這句話還沒說,雖然眼前完全沒有說這句話的氛圍。
盛御聽到這句話,愣怔住。她眼睛裏流溢的光彩,像是瞬移到了他心裏,原本暗黑無邊的四野,突然變得璀璨明亮。
“嗯,我知道,你先睡覺。”他強力控制住心裏的亢奮,關上車門,迅速繞回到駕駛座上來,啟動了車子。
夏葉辰說完這句話,心裏像是放下了一塊磐石。這一刻,她也確實感覺到了很疲憊。
一天一夜的時間,她精神處於高度警惕狀態,到現在,突然鬆懈下來,眼瞼像被灌了鉛一樣重。她靠在車椅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盛御開得很慢,幾乎跟烏龜爬沒什麼區別,因為擔心車子太顛簸,會吵醒她。
他一邊開車,不時地看向熟睡中的女人,彷彿永遠也看不夠。
車子開到梧楓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夏葉辰模模糊糊中,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
男人一如既往地抱着,一直回到房間,安頓她睡下來。
——
空曠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銀灰色的奔馳飛速駛過。
銀灰色的車後面,緊跟着另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你追我趕,像是比賽一樣,始終停不下來。
黑色越野車內。
成澈雙手緊握着方向盤,想要超過前面的車。無奈,前面車裏的人,像是知道他的意圖,車子忽左忽右,就是不讓他超過!
成澈氣得一手拍打在方向盤的中央,“成湛,你個死人,是不是真想找死啊!”
他話一出口,才發覺這話說得很沒邏輯。
懸崖前的那一幕,對於劫后重逢的戀人,兩情相悅的戀人,無疑是幸福的。他們激烈地擁吻,這樣的畫面,對於另外一個男人來說呢,是一種什麼樣的刺激?
“嘭!”前面的車,突然撞在在了護欄上,發出一聲巨響。
成澈被這樣一聲巨響驚回神來,立刻把車停到一邊,推開車門,下車,迅速跑向正冒着煙的車。
車頭已經被撞得不成樣。車裏面的男人,仰靠在車椅上,眼睛是睜開的,卻空洞無神,盯着虛空。全然沒有發覺,他現在所處的情況。
成湛腦海里反反覆復地出現最刺眼的那一幕,懸崖前,男人和女人,激烈的擁吻……
在警車到達懸崖前停下來之前,也有一段距離,他的車剛好在最前方,他坐在車廂里的時候,遠遠地就已經看到了一幕。
他們始終沒有停下來,全然不顧周圍的人突然出現。
他即使遠遠地坐在車廂里,也可以看到她,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一幕,像是一把最尖銳的刺刀,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臟。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劇痛,亦如海浪一樣,鋪天蓋地向他涌過來。他很奇怪,那一刻,他明明已經不能呼吸了,就如落水的人,終於窒息而亡。
可現在,為什麼他還是感覺到心在痛?!
那一刻,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可能再屬於他了,他終於完全失去了她。所以,轉身離開吧!
可他仍然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推開了車門,跑向她,跑向一個已經完全不屬於他的女人!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給了他很淺淡的一個微笑,很快就轉移了視線。因為她的視線,已經習慣性地開始在人群里搜尋另外一個男人。
就像曾經,她會在人群里,搜尋他的身影。
這樣的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
成湛想到這個事實,渾身感覺到疲憊,眼皮同樣像被千金重鎚在往下拉一樣,蓋落下來。落下來的,似乎還有一種液體,很燙。
他想就這麼躺着睡一覺,甚至,就這麼永遠睡著了,再也不用醒過來。
醒來的世界裏,已經不會有她。也許做夢的時候,可以再遇見她。
可有人把他拉了起來,不讓他睡,耳邊也有很吵的聲音。
“成湛,你是不是找死啊,開那麼快做什麼?”成湛氣得大叫,一邊把他從車裏面拉出來。
“讓我睡會兒,你滾一邊去。”成湛想要推開他,手卻沒有什麼力氣,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因為實在太疲憊。
他不是因為找了她一天一夜覺得疲憊。那一天一夜,他心裏還充滿期待,或許,是他先找到她。更或許,這是他們最後可以在一起的機會。
如果他先找到她,他一定會告訴她,為什麼五年前,他要離開她。
她一定不知道,他做這樣的決定,需要給他胸腔里那顆炙熱的心,套上多厚的一層盔甲,才能讓他的心變得堅硬;除了硬,還要變冷,他要不斷地把最冰冷的冷漠灌入身體裏,才能把心冷卻。
這樣一刻又硬又冷的心,在他胸腔內跳了五年!他最痛苦的五年!
她知道了這些,是不是會重新回到他身邊?
“你這樣跟一灘爛泥有什麼區別?”成澈鉗住他的手臂,想要扶着他到他的車上。
結果,根本不可能。他連站都站不穩,更別說走路。
成澈很無奈,最終只能把他一隻手臂夾在他肩膀上,幾乎是抗着他走到他的車上。把他直接安頓在了後座上,讓他躺下來。
“辰辰,我們一起去看星星,我教你分辨七個星座好不好?你笨也沒關係,我一定可以教會你……”
車後座上的男人,側躺着,身體蜷縮起來,像一張弓。雙眼緊閉,嘴裏喃喃自語,不停地叫“辰辰”,不停地重複這句看星星的約定,像是在說夢話。
成澈看着他,即使月色熹微,仍然能看到,他長睫毛上,閃動着晶瑩剔透的水珠,眼角始終有液體流出來,沿着高挺的鼻樑,劃出一條痕迹來。
“既然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痛苦的時候,為什麼當初要這麼固執?就沒有別的辦法,一定要把她推開嗎?”成澈不知道是問他,還是問空氣。
不管問什麼,註定得不到回應。
成澈聽着他越來越離譜的話,每一句話都是“辰辰”開頭,“辰辰”結尾。他終於看不下去,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迅速按動鍵盤,輸入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剛打通,只響了一下。
成澈腦海里突然又浮現懸崖前的那一幕,女人臉上甜蜜的笑容。他心裏同樣不忍,迅速掛斷了電話。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可不管他怎麼做,似乎都會有人痛苦。
成澈鬼使神差地錄下成湛喋喋不休的囈語,很長很長,長到連他都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
他迅速關上後車座的車門,回到前面的駕駛座上。
成澈猶豫了許久,最終把剛才錄下來的音頻發給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雖然她已經做了決定,已經選擇了另外一個男人。可這裏還有個男人在為她要死要活,她總應該知道一點吧?
“成辰,如果你還沒有忘記,你曾經也姓明,沒有忘記我們在成家一起度過的最快樂的六年,希望你不要忘記他。這樣對他不公平!有些事情的真相,你也應該去了解!”
成澈反覆斟酌了短訊的用詞,覺得沒什麼不妥了,把短訊發了出去。
他發完短訊,迅速啟動車子,驅車回D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