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跟我,可願? 加更

第41章 跟我,可願? 加更

“公子,柳如生手下的趙武,和夫人有同樣的癥狀。”

“趙武?”紅塵重複這個名字,眼前浮現總是對他和長歡罵罵咧咧的壯漢。

段風回,“對,趙武。柳如生出事前,他好像出了什麼事,一直瘋瘋癲癲。押送他們時,趙武發起瘋來力大如蠻牛,掙斷鐐銬逃了。其中一個官差去追,可惜沒有追到。之後應大人有注意到趙武,也派人去追查過。但是應大人全部心思都放在柳如生案子上,便疏忽了趙武。”

“而後,你發現了趙武?”

“對,我在破廟發現突然消瘦的趙武的,他的情況,確實和夫人十分相似。”

紅塵沉下臉色,“趙武呢?”

段風道。“我怕擾了夫人清凈,將他押在柴房。公子放心,段奕看守着,不會出紕漏。”

紅塵凜聲,“你先退下。”

待段風關上門,流川開口,“從趙武入手,應該就能找到原因了吧?”

“紅塵不敢保證,只能儘力一試。”說罷,紅塵繾綣地望了病懨懨躺着的長歡一眼,“兄長,煩請你和雲稟神醫在這裏照顧着夫人,我一定儘快查明真相。”

拍拍紅塵的肩膀,流川像是長輩關懷後背,“我信你。”

事實上,流川是長歡半個親爹,算得紅塵半個丈人。

即便將長歡交託給流川、雲稟二人,紅塵也放不下心。找到趙武,多了條線索固然是好事,怕是怕,知道長歡已無藥可救……

紅塵沉重地推開柴房的門,猝不及防看到將瘦了大半的趙武。

在山莊,趙武天天譏諷他和長歡是玉米稈子,而今他變成了玉米竿子,更為駭人的玉米稈子。

趙武臉上沒什麼肉了,顴骨吐出,眼睛深陷。嘴唇發紫。他蜷在柴禾堆旁,瑟瑟發抖。趙武的情況,比長歡嚴重太多。

紅塵難以想像,倘使長歡演變成這番模樣……

“你別過來!別過來!”趙武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何況他認識的是那個易了容的受弱書生,並不是此時着長衫、掛佩玉的貴公子。

紅塵半蹲在他跟前,與他平視,“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趙武顫抖,伸手打紅塵,“我不信!不信!”

“休得無禮!”一直守在門口的段奕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怒喝趙武。

紅塵抬手,“段奕,你出去候着,別讓任何人闖進來。”

“是!”段奕和段風其他不一樣,忠於紅塵卻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紅塵聽到關門聲,打量表情鬆動的趙武。

“看到了嗎?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紅塵放緩語調,試圖安撫趙武的情緒。

趙武往後縮。貼着牆,瞪他,“那你為什麼抓我?”他原本眼窩深陷,此刻瞪着眼睛,十分突兀,活像從地獄走出來的厲鬼。

紅塵絲毫不懼,神色如常,“我是想問你,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是中了奇毒,還是染了怪病?”

突然拽住紅塵胳膊,趙武眼珠子睜得愈大,“你要救我嗎?”

拂開趙武的手,他道,“如果你說明來由,有法子可救,我自然救你。”

趙武哆嗦嘴唇,“老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天晚上鬧了鬼,我被嚇到了,一時瘋癲一時正常的。從官差手底下逃了后,我瘋癲的時候變多,搶來再多的肉包子也吃不完一個。我強塞進去,就會吐出來。”

鬧鬼?

紅塵私以為,鬧鬼是常生殿手筆。眼下如果和長歡這事牽扯在一起,就不可能是常生殿。無論如何,常生殿沒到迫害長歡的地步。

“鬧鬼那晚的具體情況,你再回憶回憶,你能不能推斷出是誰做的?”紅塵循循善誘。

趙武敲打頭,“老子記不起來了!”

“一點都回憶不起來?”

趙武搖頭。

紅塵並不放棄,“據我所知,你的房間算是上等,應該不是隨便誰都能進去的吧?”

趙武點頭。

“那,有誰能自由出入?”

“不多,就柳……”趙武突然停頓。

紅塵追問,“怎麼不說了?”

“不可能!”趙武吼道,“肯定是山莊外面哪個人看我不順眼,找我算賬!那兩個玉米稈子。那日晌午就把我整得夠嗆。”

心裏有了大概的判斷,紅塵起身,“這幾天,你就留在這裏吧。”

怕趙武反抗,紅塵補充,“為了你的安全。”

趙武就算不依,以他如今的狀態,別說段風、段奕,破曉都未必打得過。

囑咐段風、段奕看守柴房。紅塵獨自出府。

他要去問一問柳如生。

趙武想的的人,絕對是柳如生。

能在山莊上演鬧鬼的,要麼是山莊內柳如生這樣的老大,要麼是山莊外常遠、常生殿這樣有能力的。

誰都有可能。

柳如生最可疑,而且紅塵可以第一時間去訊問。

公堂之上,柳如生也在。

柳如生用一模一樣的弓箭射中常生殿,這一行為也不合常理。

再者,柳如生曾是書生,怕是有一些故事。

趕去大牢的路上。紅塵越想越不對勁。

如生是死刑犯,定是嚴加看守。紅塵善於易容,連氣味都可以隱藏,他行動又靈活,沒花多少力氣就見到了柳如生。

紅塵熄了煤油燈,挨近牢房,“柳如生,你……”

“別說話。”如生聽出了紅塵的聲音,湊近他,“小心隔牆有耳。”

可不說話,他怎麼問他是不是他對長歡和趙武下了狠手?

劫走柳如生這事非同小可,若有人揭發他,怕是他有理說不清。

“你等我片刻。”

如生說完,抹黑在牢裏的草堆摸索。

窸窣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牢房,顯得突兀、刺眼。

摸到布帛,如生面色一喜,扯出全部。他細細卷好。對它近乎頂禮膜拜。他重新走到紅塵身旁,彈出一隻手將布帛塞給紅塵。

“你看完,就明白了。”

生怕出什麼么蛾子,如生又叮囑紅塵,“你千萬小心。”

紅塵趕來,不過是懷疑。如生此番作為,無疑坐實了紅塵的猜測。

“你也保重。”

如生忽而笑了,“死而無憾。”

那笑聲,在寂靜的深牢裏,顯得悲愴。

紅塵愈發肯定,手裏的布帛,藏着驚人的秘密。

將東西塞到懷裏,紅塵按着進來的路數,正大光明地走出大牢。

紅塵隱約覺得事關重大,稍一思量,在客棧的房間就着燭火一看究竟。段府手無寸鐵的女流較多,如果因這物件引來殺身之禍,得不償失。

徐徐展平布帛。紅塵已然明了:是柳如生的一封血書。

紅塵擺正位置,從頭讀起。

柳如生的確是書生,寒窗苦讀十年為的就是一朝高中施展抱負。

幾年前如生從小縣城進京趕考,路上盤纏用盡,初到京城賣字畫為生。因緣巧合,在某個飄雪的冬夜,他結交了世家公子薛徵。薛徵文采斐然,風流惜才,與如生一見如故。

如生拒絕薛徵救濟他,也不讓薛徵高價買他字畫。他同樣與薛徵惺惺相惜,談詩論酒話宏圖。

兩人交情愈深,薛徵不顧身份,在寒風凜凜的漫漫長夜,陪如生叫賣字畫。如生感動,徹底將薛徵當成摯友。

在如生和薛徵形影不離時,常遠卻視鋒芒漸露的如生為眼中釘。

不,確切的說,常遠要除掉所有展露才名的考生。

常遠覬覦帝位,不管文武都要安插自己的勢力。而他選中的就是薛家,也就是說,這次的狀元,必須要是薛徵。

怕橫生意外,常遠提前對那些考生動手,如生是第一個。

常遠位高權重,想要整如生輕而易舉。

一夕之間,如生變成了人人都鄙夷的竊文書生。他的臉上總是會出現不輕不重的傷,擺出去的字畫。頃刻間被撕毀。

而此時,薛徵也消失不見。

真正擊垮如生的,是家中老父病死的消息。

如生不曾和任何人告別,快馬加鞭趕回老家。柳父的屍體是鄉鄰埋的,他只見到了生了萋萋荒草的墳頭。

他立了碑,在家守孝,再無他想。

怎料,當晚他家就被火燒,有人想要殺他。他受了很多傷,好在留住一條命。他的右眼,就是那時候廢掉的。

他不得不流落他鄉。

在鳳城邊緣,被搶去當山賊。可能常遠的目標是有才氣的考生,並不針對如生;可能如生瞎了眼、憔悴了與昔日相差很大,常遠不僅沒有認出如生,還在一兩年後讓如生做了首領。

在山莊沒多久,如生便知道他的厄運,全都是常遠一手造成。

常遠找人污衊他的名聲、找人揍他、找人毀他字畫……這些,不足以讓他不要命地和王爺作對。

更可氣的是。常遠的手下吩咐如生老家所在村子的惡霸教訓柳父。柳父年邁,惡霸沒有分寸,就這麼被“教訓”死了。那一場火、那一次暗殺,全都是惡霸所為。

罪魁禍首,可不就是常遠?

之後,如生忍辱偷生,漸漸贏得常遠的信任和重用,為的是有朝一日報殺父之仇。

當如生收到常遠讓他綁太子心頭好易長歡時,如生覺得,他報仇的機會來了。

他故意暴露身份,故意接連給趙武、長歡下毒。

繞了個大圈子,他是想避過常遠眼線,一招制敵。

他在把布帛給了紅塵后說“死而無憾”,實際上他想活下去。他想看着常遠遭到報應,想出人頭地,這樣他死後便不會無顏見老父。他還想,問問薛徵,為什麼消失、為什麼高中狀元后旁若無事的做着他的官?

如生的過往,他有寥寥幾句寫完。

想必,為了寫這封血書,他是個手指都戳破了吧。

血書最後,提及解藥的藏處和常遠多年見不得人的勾當及其針對太子、甚至刺殺太子的證據所在。常遠看中如生聰明,卻也敗在如生聰明。

讀完血書,紅塵妥善收好布帛,直往趙睿府邸趕去。

此事,他不宜牽扯進來。六王爺如今仍是閑雲野鶴的逍遙王爺,不宜出現在權謀之爭里。再者。常生殿受了傷、險些丟命,他再向皇帝扔上如生留下的證據,才真正能讓皇帝狠心。

皇帝重情且狡猾,如果太子不受重傷,怕是證據提上去,皇帝也會包庇。

想必如生是想到這一層,才用毒箭射傷太子吧?

趙二熟識紅塵,卻也要按規矩稟報。

紅塵只覺,布帛貼着的地方。熾熱滾燙,彷彿隨時要燃燒。

終於,紅塵得到允許,見到了常生殿。

時辰不早,常生殿本已歇下,此刻坐起,披着外衫、蓋着錦被。他蒼白的病容,在搖曳的燭光下分外清晰。

十一清咳,握拳抵住鼻,“段公子前來,可是因為長歡?”

在紅塵面前,十一也不避諱。

紅塵神色肅穆,將疊好的布帛遞給他,“這是柳如生的血書,請太子過目。”

“柳如生?”十一又咳嗽了聲,“死囚?”

“嗯,死囚。”

紅塵波瀾不驚,十一終究悟出什麼。扯開布帛。

這案子審了幾日,趙睿是真想扳倒常遠的。可惜他找到的都是邊邊角角的證據,不足以致命。再者,太子病中難以出面,皇帝以為僅僅是趙睿主謀,便沒有將常遠連根拔起。畢竟,皇帝平日也收受常遠不少好處。

常遠擅長投其所好,每每出手,都讓皇帝喜上眉梢。

常生殿看到後面,眉頭緊蹙,表情嚴肅。

看完,常生殿猛地抓起布帛,一掌拍在被子上,“七皇叔,他竟……”

又一陣咳嗽。

紅塵後退,行叩拜禮,“殿下息怒。”

常生殿緩和神色,擺手。“罷,你起來。”

紅塵起身,恭敬而立,“殿下,依草民之見,殿下應儘早去尋到那些證據,回到京城,與瑞王當面對質。”

“這樣,你就可以和長歡長相廝守了吧?”十一冷冷掃紅塵一眼。

紅塵握拳作揖。“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據實分析,皇上恩寵殿下,也恩寵瑞王。此番殿下險些喪命,且拿確鑿證物,皇上定會秉公處理。瑞王在京殘餘勢力,太子親自處理為妙。”

常生殿漠然,“無須你教本王怎麼做!”

紅塵謙恭,“陛下是儲君,他日必要君臨天下。必然不用草民多言。”

冷嗤一聲,常生殿質問紅塵,“你不是老六的人嗎?為什麼要把這證物給我,為什麼不趁機用這血書威脅皇叔、讓皇叔歸順你們?”

紅塵坦言相告,“瑞王殘暴,不宜為一國之君。紅塵是與六王爺有些交情,但不敢參與爭奪皇位之事。”

有句話,紅塵爛在了心裏:常生殿,也殘暴。

“你就不怕我勾結皇叔?”常生殿反詰。

紅塵回:“想過,但草民相信陛下會做出最合宜的選擇。”

十一忽然乏了,擺擺手,“罷罷罷,你退下吧。證物,我來取;解藥,你趕緊去給長歡找來。她遭着罪呢。”

“是。”

紅塵應完,徐徐後退。

“等一下。”

未幾,常生殿喊住紅塵。

紅塵再次作揖,“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若我不計前嫌,讓你跟我,可願?”隔着燭火,常生殿深深打量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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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要對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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