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07
《朱諾》的拍攝在進行了大約半個月後,已經進入尾聲。
原因就是擔保公司的那位擔保人員實在太敬業,每天都跟在喬伊背後催促着,似乎能夠早一天完成他就多一份獎金。
喬伊不堪催促,所以每天都盡量加時完成進度。
此時,一眾劇組人員正在攝影棚那兒進行某一幕場景的拍攝。
朱諾的奶奶為了準備自己葬禮上的白絲帶,在聖誕夜的前一天執意去雜貨店買,卻走失在雪夜中,最終被警局找到。
朱諾和母親趕過去接她。
警察拿着記錄筆看着兩個看起來完全不像母女的人,“你們和那位老太太是什麼關係?”
朱諾習慣性地開口:“她……”她習慣將自己和母親分開來介紹,並且從不言明自己和女兒是母女,讓別人自己去明白。
可是才一瞬間,她忽然住嘴了,在經歷了一系列事情之後,她似乎猛然間懂得了親情的意義,她挪動了幾下嘴角,停頓在那兒。
一邊的喬伊斯詫異地看向女兒,心有靈犀的母女似乎知道下一瞬間會發生什麼,喬伊斯的眼睛期盼地看着朱諾。
而後,朱諾乾脆而帥氣地說道:“我們是那位老太太的家人。”
這似乎是一種母女間冰釋前嫌的信號。
在場的每個工作人員似乎都被兩位的演技打動和代入了,竟然臉色都露出了大喘一口氣的欣喜。
喬伊自然也很滿意兩人的演出,從現場工作人員的神情就能看出,她沒有找錯演員。
無論是《陽光小美女》、還是《薩維奇一家》或者是《杯酒人生》,除了將“喪家犬式的失敗者文藝喜劇”風格展現得很別緻之外,還有就是和主角精湛的演技分不開。
她相信她的《朱諾》也一樣會在眾多小成本獨立電影中大放異彩,甚至擁有不輸給商業電影的力量。
在跑完這個點的拍攝后,就是跑下個點,下個點拍完,整個拍攝任務也就完成了。
而現在喬伊開始頭疼另一件事了,也就是後期剪輯的事。
之前《哈佛人生》的那個剪輯師現在在喬伊看來簡直是太糟糕了。
在荷里活的電影體系裏,剪輯師和導演是同樣重要的存在,拍攝的時候看導演功力,後期就是看剪輯師的功力了。
拍攝的時候,大家還能夠按照導演的分鏡圖去儘力按照導演腦內的構想拍攝,而剪輯師是不參與拍攝的,後期拿到素材的剪輯師,很少會有參考導演的分鏡圖的,基本都是按照剪輯師自己的理解,去剪輯成他所認為的“觀眾會理解的故事順序”樣子。
這是因為導演所拍攝的素材是一段一段的,並不是連貫的,所以剪輯師可以隨意按照自己的理解的順序而不是按照劇本的順序去剪輯故事。
特別是在膠片電影已經被放棄的今天,數字拍攝技術讓素材拍攝更加方便,在膠片電影時代,剪輯師基本就是按照劇本素材的順序去一刀一刀用剪刀規規矩矩地剪,數字拍攝的顛倒性讓剪輯師有了更多可以發揮的餘地,可以不按照線性剪輯而是非線性剪輯去剪輯電影,就是可以把故事倒着剪、順着剪、插着剪等。
所以,荷里活很多電影都有2個版本,一個是剪輯師的最終完成版,一個是導演的剪輯版本,這兩個版本有時候會是完全不同的兩部電影。
最有名的就是大導演雷德利-斯科特拍攝的《天國王朝》,電影一上映,這部砸了重金的電影口碑就爛得一塌糊塗,可是當人們看了事後流出的導演剪輯版后,發現這部電影其實很不錯。
這是因為在荷里活,就算是雷德利-斯科特這樣的大導演,都沒有剪輯權。剪輯權是每一位荷里活導演都在據理力爭的東西,但是除了詹姆斯卡梅隆、史蒂文史匹堡這種超級導演,其他導演都沒有剪輯資格。
或者你像另一位大導演昆丁-塔倫蒂諾那樣有個性,直接威脅華納,要是敢在他電影上剪任何一刀,他就寧可不發行《落水狗》!
不過像喬伊這樣的獨立電影,基本不用擔心被電影公司強行把電影拖去剪輯不讓她插手的情況。
但是她還是要找一個和自己“琴瑟和鳴”的剪輯師。
所謂的“琴瑟和鳴”,喬伊的理解是導演與剪輯默契相當,完全知道對方腦袋裏在想什麼,可以和諧互補,互相發揮作用。
如果你在看某部電影時甚至忘了去評判這部電影,只是被故事所吸引,那麼你應該遇到了琴瑟和鳴的組合。
遇不到了“琴瑟和鳴”,找一個“夫唱婦隨”的也行。
這一類就是剪輯師技術很硬,導演技術也很硬,而剪輯師即使想法和導演不是完全一致,也能高度完成導演的想法。我們能從畫面上看到一個非常強勢的導演——大部分場景和情節都能看出前期設計的痕迹,而剪輯把他的意圖還原得很好。
你在電影院看這類電影也會很嗨,只是少了點代入感,這是因為導演和剪輯師雖然把電影的完成度堆得很高,但是少了點靈魂的碰撞。不過也很不錯了。
喬伊最怕的就是第三種“半路夫妻”的類型,那就是剪輯師很強勢,完全不管導演的想法去剪輯。如果再碰到一個不強勢的導演,接受了剪輯師的建議,對前期的錯漏查遺補缺,甚至重新在大結構上編排故事,那基本剪好的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你可能會看到一部完成度還不錯的片子,但是你卻無法稱讚這部電影。總覺得好像缺了什麼。“導演為什麼不把這場戲再說深一點呢”“要是那個女人走遠的背影再長一點情緒就更飽滿了”“他說這句台詞的時候很感人,可為什麼畫面切到了別人的臉上”。如果是這樣,你就是遇到了這樣的片子。因為整部電影很多地方都不再是導演最初的想法了,而是剪輯師後期補上的想法,所以我們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以上是對於有追求的導演來說的三種和剪輯師的相處類型,如果是沒什麼追求的導演,和沒什麼追求的剪輯師,那麼最後出來的電影很可能就是最後一類,“粉飾太平”。
甚至荷里活大部分平平庸庸的商業片都是這個最後的類型。它還有個更合適的稱謂,叫作“局”。就是一個局。
局的意思就是這部電影的出現方式就是各方湊出來的一個“局”。有人想掙錢,有人想出名,有人想玩兒文化。想玩兒文化的人有錢,想掙錢的人有名,想出名的人被認為有文化,這樣一個局就成了。這裏面沒有任何對電影的敬畏和執念,即使湊局者都是業內知名,也無法改變這個項目天生的缺陷——那就是其實沒有人真正愛它,所有人只是愛它有可能帶來的東西。
既然是個局,那麼導演和剪輯師都是來打工的,那麼就不存在什麼理想,追求,真心了。比如某大師的電影,很多人都很驚訝堂堂大導為什麼要啟用那麼多90后小鮮肉?為什麼女主角竟然是沒什麼人氣演技的某著名金絲雀?這種完全不符合這位大師一貫作風的,我們可以稱之為,那就是一個“局”。
喬伊的《朱諾》不是一個局,但是她也不要“半路夫妻”,也不要“夫唱婦隨”,她想要“琴瑟和鳴”,但是在找不到“琴瑟和鳴”的時候,她決定自己動刀子去剪輯,然後請一位剪輯師給她做顧問。
反正《朱諾》只是一部單純的劇情片,而且不玩什麼高科技劇情反轉,基本是以劇情為線性剪輯的,所以剪輯在技術上難度並不大,而且又是數字拍攝的,只要有一台電腦和軟件就能搞定。
這麼一想,喬伊一下子就決定了,這次她要自己剪!
湯姆挑眉瀟洒一笑,“說實話這樣的話我已經聽膩了,但是從你悅耳的嘴中聽到我還是很高興的,我想像你這樣有勇氣的女孩,應該不會被這種事難道。”
喬伊靠在沙發上,此時四肢才因為溫暖的壁爐稍微放鬆了起來,默念道:“勇氣嗎?我也希望我能擁有那樣的品質。”
“你怎麼沒有?我覺得你擁有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湯姆喝了一口啤酒,朝她敬了敬。
喬伊謙虛地笑了笑,沒有附和。
湯姆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坐下,兩個人此刻近距離面對面,喬伊如此真實地看着自己欣賞的偶像,他的面容親和而英俊,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喬伊,“我聽聞你最近有些窘迫,很多人都以為你會離開,結果你繼續拍攝了《朱諾》,所以我覺得你很有勇氣。”
喬伊恨不得埋下臉去,“沒想到克魯斯先生還關注這些娛樂版塊的消息……”
湯姆愜意地靠着沙發,神情放鬆,“不是,是休斯告訴我的。”
“休斯……”喬伊一愣,心裏翻湧着一股熟悉卻陌生的感覺,她聲音忽然漠然了下來,“沒想到你和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