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尾一

47.尾一

※※※

她接到領導指示要同領導那位傳說中的父親見一面的時候,內心就哆嗦了一下。

她這麼懼上一個人。

要見領導的領導。

未見其人,就感覺受到了一萬點的驚嚇。

蘇維現在中午一下班就準點往周淦的咖啡店跑,她才知道一個女人做朋友的狀態和做女朋友的狀態是完全不一樣的。

周淦說蘇維解決了她的經濟問題,原本他媽已經斷了他的資金,他後來迫不得已才把網吧關了,現在她媽聽說他要安定下來了,又給他開源了,夏滄想想還好他爸不在這裏,用他爸的思路這個就叫旺夫。

周淦默默地燒着一壺牛奶說:“我還是要為梁梁說兩句公道話。”

蘇維一個白眼殺過去,周淦立馬攤手:“梁愷兒。”

夏滄才知道蘇維眼裏這麼容不得沙子,相比之下自己真和彌勒佛一般,雖然她明明知道這只是自己懶到極致的一種表現。

周淦嘆了一口氣:“當時她還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他指着夏滄說:“你男人他牛逼到不行的老爸突然說讓她不要繼續讀了,回來直接生兒子,她以前就是這個脾氣,什麼話都當面開銷,他爸一拍桌子就不讓她進門。她當時說她爸媽也是知識分子,她覺得這個侮辱了她的尊嚴,還順帶侮辱了她父母,於是主動就和你男人分手了。所以事情有個先後順序,沒給你男人帶綠帽。”

他說到這裏皺了皺眉頭:“你男人當時不知道在幹嘛,女人要分手肯定就是矯情一下,既不哄,也不騙。然後她到美國就哭,還喝酒。我們當時在美國的時候,大陸這批人不團結,都要巴結台灣人香港人,把自己改成台灣腔,我覺得不爽,就搞了個同鄉會,同鄉會上有一個女的,原本就是個神經病,竟然看上她了。也就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她不知怎麼就和一個台灣人那啥了,據說是某些特徵和你男人一樣,就那麼一次,那個台灣男人後來發郵件,帶照片要和她再弄一次,你知道我當時和什麼人混?我當時是和越南人一起打德克薩斯的,一下子就把那個台灣人擺平了。原本事情就結束了,誰都想不到那個神經病女人會搞計算機,弄進她的電腦,看到她的郵件。有一天晚上抱着電腦等在她門口等到三點,梁梁不知道她是來和她說把那個台灣男人的電腦給黑了,所以沒開門,後來是合租的美國女人報的警,事情才搞大了。當時那個神經病就立馬不讓她讀書了,直接送回國,看精神病,梁梁也搞得暫時要回國。回去她還是找江易,江易當時在個紅燈區做個小幹事,天天和地痞流氓,流氓地痞混在一起,拽得二五八萬,用她的話來說‘氣味有點變’,說什麼她活在夢裏,我就是說其實就是借口,還不是介意那點事情……”

※※※

審計之後的風波沒有持續擴大。

夏滄對盤根錯節的政治規矩了解不深。

原本以為時建清和財務科科長都要抓進去。

後來才知道時建清免職調動了單位,財務科科長也只是免職去了其他處室。

那天梁老師來找她的時候。

她大概表現是有點驚愕

因為她沒想到前女友要和她談人生。

然而當梁老師說她要在離開之前同她道個歉,不知道給不給這個機會之類的話的時候。

唯有美食和妹子無法抗拒的她還是同意了。

走開一條街,沿河有一個小咖啡館。

梁老師坐在對面她笑得很空洞。

“那天他的態度那樣冷淡,我有些失態了,我要同你道歉。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我並不是無緣無故要來同你搶奪什麼。我原本並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母親告訴我,他這些年都沒有結婚,也沒有再談對象,她說應該是為了我,我就信以為真。我們見面的那天晚上是他的生日,我原本早已對這段感情不抱希望了,可是我在他的屋裏發現了一樣東西,”她說到這裏愀然一笑,“我想你應該注意到,他的書架上有一個鐵盒,那是以前我送給他的,那天我打開發現,我寫給他的信他都還留着。”

——額——

——這是來道歉的還是來宣戰的——

夏滄牽了牽嘴角:“哈哈,我高中時候朋友給我的信都還留着,現在翻翻覺得挺神奇的,那時候有手機了還寫信,還要抄歌詞,哈哈哈。”她又乾笑了兩聲。

梁老師看了她一眼:“我今天是真的很誠懇的來同你談一談。”

她的夏氏白眼還是沒有展現出來,點了點頭:“恩,我也很誠懇。”

她的手捏了起來:“後來,我覺得我們兩個形象上差距太大,我一度認為他已經忘了我,可是當我知道我們兩個是一個專業的時候……”她抓起自己的頭髮:“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那天看見在大巴上看到他,他是那麼的從容不迫,我看到了他的前程,我看到了他在適合他的舞台上跨步,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我曾經同他說過,如果我覺得自己的步調跟不上他的步調,我就會默默離開,不會說再見,不會把自己藏在泥沼里,也不會讓自己作為陪襯,因為我有我的驕傲和自尊。”

見她沉湎於自己的思維模式,夏滄的牙齒都要發酸了,就像喝過一瓶可樂一樣從齒根開始酸。

她確信江易偶爾爆棚的自信心就是被這種人培養出來的。

她的夏氏白眼終於忍不住向上翻動了,伴隨了一個簡單的:“哦。”

梁愷兒低頭:“我知道你對我有芥蒂,所以不願同我多說,你今天願意和我坐在這裏,大概也只是因為他。”

夏滄實在受不了,她把頭默默地埋到手心裏,然後稍微搓了搓額頭,舒了一口氣,道:

“梁老師,你錯了,我今天願意和你坐在這裏,是因為你,雖然我們關係有些尷尬,但我看過你做的PPT,看過你寫的文章通訊,我極其認可你工作的態度和能力。我勉強算一個文書,但真不善於長篇大論,一般能混則混,混不過去就笑笑,你今天一定要討論到這麼嚴肅的問題,上升到我們共同的專業,上升到女性尊嚴這麼高的高度,我就同你稍微說兩句。”

梁愷兒沒想到她會突然改變態度,她的臉上流露出別樣的意味:“你說。”

“你和我講自尊,那天你也說到自尊。你以為我‘一個眼神,揮之則去’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江易?是為了要討好他?”她直視着梁老師的眼睛,按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是為了我自己,個人覺得因為一個男人,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什麼出格的舉動是對我自己的不尊重。”

梁愷兒不吱聲,但笑容已有些勉強。

夏滄繼續說:“我不知道你那天那句話的邏輯在什麼地方,難道要我抽你一巴掌彰顯我的自尊?還是要我淚流滿面的出現在你們面前?”

夏滄的話有些重了,說到淚流滿面,梁老師似乎有些吃不消,眼眶立馬有些泛紅。

夏滄猛地敲了下桌子:“哭什麼!不許哭!”

梁老師被她這麼一吼,呆了一瞬,眼淚就滑下來。

夏滄朝她笑笑:“江易沒對你這麼吼過吧?”她指了指自己:“他對我這麼吼過,他是我領導,我當他是間歇性神經病發作也就這麼過去了,照你的邏輯,我必然需要分分鐘上升到人類的尊嚴,作到暗無天日是不是?”

梁老師嘴唇發白,剛才的態度全然消失了,微微閉了閉眼睛,什麼話也接不上去。

“繼續說什麼眼神,你看過他的眼神沒有?他到一個場合,往往眼睛並不聚焦在什麼人身上,但他能注意到很多人,甚至那些同他並沒有什麼交集的,都能看出個大概來。他平時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我或者你是什麼人,底線在哪裏,日久相處,他會不清楚?”說到這裏她語氣漸漸轉硬,壓低了聲音:“他是得有多閑天天來踩踏什麼自尊。你說什麼步調,他有什麼步調?他是打太極的一把好手?還是天生善於交際?都不是,他吃這碗政治飯,是因為他有自己的目標,他讓所有人都感覺他很合適是付出了多少?你難道不覺得他有時候壓抑孤單到近乎有些可憐么?!”

夏滄站起來,提了包把結賬單放在手裏:“梁老師,你不用故意提到什麼信,我一沒愛到那種程度,二我並不在意這個,再多說一句,如果是我,即便我的前男友一屋子都是我的信,再無其他,”她說到這裏轉折了一下,“但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我絕對不會再對他有任何想法,採取任何行動,你那麼有原則的一個人,我的話你聽得懂吧?”

沒再去看她的表情,夏滄扭頭就走,結了賬就步出了咖啡店,外頭沿河的步道上,日頭底下的柳樹枝曬出一些焦黃,枝葉垂脫在小河面上,河面燦然一片,眯起眼睛,看得有些恍惚。風起略帶過一些悶燥,刮過一陣,剛剛像潮水般鼓漲的熱血平息了下來。

她剛剛即興說了些什麼?

額……

她好像說了他是神經病。

她好像說了不是很愛他。

她好像說了他很闊憐……

啊……

她站在那裏,微微側頭回去瞄了一眼。

梁老師好像還是坐在那裏。

——萬一打了小報告怎麼辦——

——不會,不是說電話都不接了么——

——應該不會,她不是老師么,這點‘師德’還是有的——

——嗯嗯——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相到一隻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相到一隻怪
上一章下一章

47.尾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