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精分皇帝(4)
而此時的莫傾染,漸漸地沉睡了過去。不,她沒有睡着,她的意識還在,她還清醒着。只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操控這具身體,似乎現在的她,又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她看見了自己,不,應該是原身的一生。歷經了悲歡離合之後,以悲劇收尾。而在她的短暫的生命中,出現了好幾個左右了她人生的人。有莫家的叛徒莫忠;鄞祺然——她的青梅竹馬,也是最後死去讓原身沒有了最後的希望的人;一個女孩,那個剛剛站在樞寧身後的女孩,她是這個世界的寵兒,也就是所謂的女主;還有--樞寧,他是男主。
而這個世界原本的軌跡是女主幹易蓮是極其優秀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中國留學生,卻為了避免成為日本人的傀儡,甘願放棄一切。生活所迫,被逼無奈的她利用自己的琴藝進入了“一品香”,開啟了她的賣藝生涯。在這裏,她遇見了她人生中的王子樞寧與騎士鄞祺然,就連莫忠也對她死心塌地。從此,她遠離風塵。此時竊密、刺殺、脅迫,一切手段層出不窮,在這背後是各方勢力、不同信念的博弈,也是財富利益的爭奪。在偽滿洲政權旗下的副統領鄞祺然和以樞寧為首的正統軍兩軍對峙時,毅然的追隨了樞寧。最終他們以過人的才智與膽識戰勝了鄞祺然。在這荒煙蔓草、權勢江山的面前,他們贏得了自己的愛情。
而原身,從頭到尾也只是一個悲劇。那些上天的寵兒們連她的存在或許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只是會無視了。莫忠的背叛,父親的死,鄞祺然的拋棄,都是壓垮她的稻草。最後因為鄞祺然的死而失去生的希望,或許不是因為深愛,只是執念。唯一的執念也被打破,她一生所有的溫暖都隨之而去,再也回不到當初。
接收到這些信息,莫傾染有一瞬間迷茫,她還以為自己又變成了旁觀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悲慘的歷史再次上演。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樞寧竟然會是男主角。
此時台上的演奏已經落幕,而樞寧淡雅的身影此刻卻落在了兩個女子的心裏。
莫傾染起身準備去找樞寧,卻被一個身影阻攔住,而樞寧此時也被台上的女孩糾纏住。莫傾染有些着急,那畢竟是男女主,是命中注定的情侶。萬一自己錯失了先機,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樞寧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的男主,那麼她無所謂,但是現在他的身軀里住着樞寧的靈魂,莫傾染自認為做不到熟視無睹。
但是眼前這個身影怎麼回事?她讓到哪一邊身影就移到哪一邊,這是誠心的?腦袋發暈,腳步有些踉蹌,莫傾染一手撫額,一手扶住了面前人的胳膊。
“莫大小姐這是怎麼了?”聲音有些冷冽,仔細聽卻帶着一絲調侃。
這個聲音?傻*?好吧,是撒沙。但是每次叫着這個名字,莫傾染都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道他聽到有人叫他傻*會怎麼樣,莫傾染暗暗的想着。
“撒沙探長,你擋着我的路了,”
撒沙低頭看了看對方揪着自己胳膊處衣物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發現對方似乎沒看到,無奈道:“莫大小姐,現在好像是你不讓我走。”
聽到撒沙的打趣,莫傾染有些氣悶。這個人擋住自己的路了,還這麼理所當然。
憤恨地瞪了撒沙一眼,又轉向舞台的方向,並沒有發現樞寧的身影,而一同不見的,還有女主幹易蓮。
神色有些焦急,連忙推開身邊的撒沙,向後台追去。
還沒有出兩步,卻被人抓住了胳膊:“你要找誰?那個女孩?”早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追隨在他們身上。可是,樞寧應該不會認識她,那就只有那個女孩了?
“撒沙探長,您不覺得管得太多了嗎?”莫傾染諷刺一笑,不耐煩地揮開撒沙的手,快步離去。無意得罪薩沙,但是他出現在這種風塵之地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她不願意與其虛與委蛇。此時她完全忽略了自己也是在這裏找到了樞寧。
詫異地看着莫傾染的背影,撒沙張了張口,準備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莫傾染問過後台的人,知道樞寧和女孩從小道去了附近的教堂之後直接攔下了一輛黃包車,直奔教堂。小道不能開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追得上,莫傾染只得催促黃包車師傅快一點。
等到了教堂,一隻腳剛邁過門檻,便看到干易蓮一臉笑意地出來。
只見她臉頰通紅,略帶羞澀,這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當走過莫傾染身邊時,干易蓮含着笑微微點頭,禮貌的向她問好。
莫傾染有些怔楞,或許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女子吧?渾身洋溢着少女的純情和青春的風采以及嫻靜有禮的性子......收回那隻已經邁向教堂的腳,莫傾染有些猶豫還要不要進去。
正在她舉棋不定時,樞寧也出來了。
“這位小姐,麻煩讓一讓。”溫潤有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莫傾染莫名的覺得眼睛有些發熱。她從來不是個脆弱的人,即使是樞寧消失那一刻,她也沒有失控。或許,她一直就是個冷血的人,即便是樞寧也沒有將她的心捂熱。而在這個世界待了這短短的幾十年,她就變了?
“小姐?”樞寧又叫了一聲這個擋在身前的女孩。
溫潤的聲音喚回了莫傾染的思緒。定了定神,她抬起頭望着樞寧,眼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低聲道:“樞寧。”
是的,待在這個世界,她收穫了很多,渴求的也更多。親情、友情,這些她都不願意放開。所以才會變得患得患失,焦躁易怒。
“你認識我?”樞寧詫異,無論是在中國還是蘇聯,他都確認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女孩。但是,她怎麼會認識自己?
勉強的笑着,莫傾染努力掩飾着自己的失落。即使早就知道樞寧已經不記得她,但是仍舊忍不住感到有些失望。可能真的是自己太貪心了吧,以前的那個驕傲自信,張揚隨性的自己似乎一去不復返了?莫傾染自嘲着。
“沒關係,即使想不起,但從今以後,你的記憶里一定會一直有我。”莫傾染笑得明媚。
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讓樞寧記住她,他與干易蓮的相遇已經在她的意料之外了,這說明事情已經偏離了軌道。畢竟,曾經他們是在莫家衰敗的半年之後才相遇的。看來,她阻止了莫家被陷害也導致了一些事情的提前。
樞寧錯愕,這個女孩兒說出這樣的話,難道真的認識他?莫非......是他?
微微蹙眉,樞寧急急地對莫傾染說了告辭便匆匆離開。
莫傾染低頭,神色有些黯然,片刻后又抬頭自嘲的笑了笑。轉身向“一品香”走去,她的車還在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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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品香”這邊,此時也正熱鬧着。
歌舞昇平的景象早已落幕,紛雜的人群不知何時畏縮在一個角落,而舞廳內兩邊分別立着井然有序的兩隊士兵,中間的位置則坐着一個中年男人,悠哉的把玩着手上的杯子。
男人的不遠處,則跪趴着一個女人,女人似乎受了挺嚴重的傷,身上都是血跡,看起來了無生機。
日本人?
沒想到日本人會在這公開鬧事,“一品香”是廣州最大的夜總會,何況還是在租界裏。日本人的權利難道真的已經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
莫傾染蹙眉,她觀察着地上的女子,雖然女子此刻狼狽不堪,但仍昂楊着頭顱對着中年男人,眼神不屑,她的嘴角似乎略有笑意,嘲諷着:
“日本人永遠這麼野蠻,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欺凌他人。但我們並不是弱者,即使今天你殺了我。也同樣會有另一個人來代替我的位置。中國人,是不會屈服的!”
中年男人似乎早已料到女子不會說出他愛聽的話,擺了擺手,他身後的衛兵便帶着幾個人拖着女子往外走去。
莫傾染猜測女子其實是地下黨,料到此次她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上前兩步想要阻止他們,眼神卻不期然的撞進了一雙滿是不贊同的眸子,她看見眸子的主人對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看到此人竟是之前與她有些矛盾的撒沙,莫傾染有些遲疑。他不是探長么?怎麼任由日本人在這裏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而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她便聽到一聲槍響,女子已經死去。
莫傾染怔然,她的目光轉向撒沙,發現他眉頭緊皺,略有不忍的微微偏了頭。
莫傾染心裏有些難受,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在這裏太久,也許是因為用了別人的身子,也就順便繼承了她的記憶與感情。她現在竟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你們聽着,不聽話的人就是這個下場。大日本帝國決不允許被任何人污衊!”
在處決了女子之後,有個領頭的日本人講着不算流利的花語,眼神中帶着令人反感的陰狠,似乎在場的華人都是他們待宰的獵物。
“上田大佐、土井將軍,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撒沙擔心莫傾染會衝動,不得已只好出面。
他剛剛接到消息,蘇聯的軍隊已經快要退出中國,而美軍也即將回國。
日本人在租界已經不會再有顧忌。而莫傾染此時出來挑戰日本人的尊嚴,只會讓她身陷囹圄,日本人正好拿她殺雞儆猴。
畢竟,他們盯着莫家這塊肥肉為時已久。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保護這個如此粗俗無禮的女孩,但是莫名的,他並不想看到她出事。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眼緣?他承認自己確實是對這個女孩挺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