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洗澡?」楊誠臉上閃過一抹為難之色,但轉而還是應道:「你等着,我這就去打水,一會就回來。」
「哎,謝謝二哥,二哥最疼我了。」楊柳兒笑嘻嘻的抱着楊誠的胳膊搖了搖,楊誠許是從未同妹妹如此親近過,立時紅了臉,拎起院角的水桶和扁擔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楊柳兒完全不覺得自己一個大齡宅女裝嫩有什麼不對,樂顛顛的跑回屋子去找換洗衣服,末了坐在門檻上等着二哥回來,可她等了又等,依舊沒聽見院外有動靜,便有些急了。
正巧楊杏兒從灶間出來,就問道:「阿姊,家裏怎麼不打口井啊?二哥跑出去打水,不知道遠不遠,半晌了還沒回來。」
「什麼?」楊杏兒大驚,問道:「二哥去打水了?」
「是啊。」楊柳兒不知這其中有什麼不妥,愣愣地道:「我想要洗澡,二哥就幫我打水去了。」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楊杏兒急得跺腳,末了撒腿就往院外跑。
楊柳兒嚇得縮了脖子,趕緊在腦中翻找「記憶詞典」,結果這一找也是變了臉色。
原來這個甘隴省府在大宇王朝里是有名的乾旱之地,年景好時,能得大半糧食,農人們勉強混個飽腹,若是趕上年景不好,那幾乎就是路有餓死骨,而楊家所在的甘沛縣城前些年發現了鐵礦、銅礦,朝廷派了大軍,召集百姓大量開採。
結果樹砍了、草燒了,大山挖了一座又一座,幾十年下來,環境破壞殆盡,乾旱更嚴重,裸露在外的地皮被狂風一吹,幾乎常年都是黃沙漫天,男女老幼如果頭上不包塊頭巾,出去走一圈,回來頭上都能甩下兩斤沙土。
去年乾旱特別嚴重,柳樹溝里的四口公用水井乾涸了三口,只剩村頭一口還有些活水,所以村裏的老人們就聚在一處商量出一個辦法,規定每家每戶不管有多少人,一日只允許打兩桶水,多餘一滴都不能用,以保證最後一口水井不會枯竭,若是誰犯了規矩,就要在全村人面前打板子,綁在村口示眾三日。
楊家是外來戶,雖然這十幾年也算站穩腳跟了,但多少還是缺些底氣,如今楊誠半夜跑去偷水,若是被抓住,不必說,定然逃不掉懲罰。
楊柳兒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原本就給家裏添了不少麻煩,怎麼又連累二哥冒險,真是太不應該了,好在,她沒等多久,一會楊杏兒就挑着兩桶水進了院子,身後跟着一瘸一拐的楊誠。
楊柳兒看見了,立刻跑過去,抓着楊誠的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楊誠還以為小妹擔心他的腳,趕緊解釋道:「我沒事,回來路上差點被劉嫂子看見,我一慌就崴了腳。」
楊杏兒原本還想埋怨小妹幾句,但瞧着她自責的神色就把話收了回去,提着水桶去了灶間。
一捆乾草燒完,大鍋里的水也變得溫熱。楊誠藉口請父親幫忙擦藥酒,父子倆去了上窯,留下楊柳兒姊妹倆嚴嚴實實關了院門,在灶間裏痛快洗澡。
楊柳兒雖然心裏愧疚,但見到冒着熱氣的清水,身上像長了刺一樣,恨不得立刻就跳進去,楊杏兒看得好笑,趕緊幫她脫了衣衫,末了又扯了個絲瓜瓢子替她搓背,讓楊柳兒幸福的想大喊出聲。
身為一個宅女,若美食是楊柳兒第一愛好,那洗澡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二愛好了,偏偏她穿來的這個時空貧困又缺水,她這兩大愛好註定要暫時雪藏了。
「怎麼還嘆氣,你這丫頭真不知足。」楊杏兒嘴裏嗔怪小妹,手下卻很溫柔,眼裏隱隱有些羨慕之色。
楊柳兒不是笨蛋,立刻猜出姊姊怕是也想洗澡的,她趕緊歇了多泡一會的心思,洗好了就跳出了大木盆。
「還沒洗好,怎麼就出來了?」楊杏兒剛剛問出口,就被楊柳兒扒了棉襖,推到木盆前。
楊柳兒套了棉襖就笑嘻嘻抄起絲瓜瓢子,示意姊姊趕緊坐進去,「阿姊,你也洗洗,我給你搓背。」
楊杏兒猶豫了一瞬,但到底沒有抵抗住熱水的誘惑,待一坐進去,立時就舒坦的嚷道:「真是太舒服了,上次洗澡還是過年時候呢。本來還以為再洗要等到下雨,沒想到你這丫頭鬧着二哥去偷水,阿姊跟你沾光了。」
楊柳兒一邊嘿嘿傻笑,手下也忙碌着,可心裏卻在哀嚎,一年洗兩次澡,這真是要命。不成,她說什麼也要想辦法帶着家人發家致富,不為別的,就為了吃飽肚子、天天洗澡!
「阿姊,你和二哥還有阿爹對我真好。以後我要賺很多銀子,讓你們過好日子,頓頓吃肉,隨便用水!」
楊杏兒撩水洗臉,聽到小妹這麼說也沒當真,隨口應道:「你是小妹,我們對你好都是應該的。」末了許是想起過世的娘親,她又道:「其實阿娘最疼你,可惜她去的早,後日就是阿娘的七七,你到時候多磕兩個頭,讓她知道你病好了,省得惦記。」
「好的,阿姊。」
姊妹倆說著閑話,洗完澡就互相幫忙洗了長發,最後實在不捨得倒水,又洗了幾件衣衫,這一番折騰下來,足足到半夜才拾掇好,去睡覺。
【第二章立志要發家】
許是洗了澡,身上舒坦許多,楊柳兒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自然又被姊姊笑了幾句。
此時楊山早領著兒子去田裏幹活了,楊家沒有養牲口,農田只能靠人力一點一點拾掇,所以要比村裡其他人家早很多。
楊柳兒本想幫姊姊做些活計,但楊杏兒卻是不準,生怕小妹再累出什麼毛病,堅持一個人打掃窯洞內外,末了又捧出一疊黃草紙,慢慢折着金元寶。
楊柳兒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一邊曬着太陽,心裏盤算着怎麼才能迅速發家致富。但前世寫的那些小說多是紙上談兵,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楊家沒存銀、沒手藝、沒資源,她就是想破腦袋也沒什麼好主意。
楊杏兒忙了一會,扭頭見楊柳兒眉頭緊皺,還以為她又不舒坦,就勸她回窯洞裏躺着,楊柳兒卻喜歡曬着這樣的太陽,這種初春的天氣,窯洞裏沒有生火,實在不如外面暖和。
姊妹倆正說著話,院外卻有一個人推着獨輪車走過來。楊杏兒眼尖,幾乎是跑着去開門,招呼道:「二舅,你怎麼來了?外祖母和舅娘身子可都好?」
陳家二舅同楊山一般年紀,身形稍顯瘦削,但濃眉大眼、臉龐紅潤,給人很是粗獷豪爽的感覺。他哈哈一笑,應道:「都好都好。你阿爹呢,下地了?」
楊杏兒迎了舅舅進來,一邊張羅着燒水泡茶,一邊還急着去田裏找父親,但一個人總不能分兩半,楊柳兒同舅舅不熟,就主動接了去田裏找人的任務。
陳二舅眼見最小的外甥女跑出院子,不但沒怪罪她沒上前說話,反倒一臉歡喜,「先前還惦記柳丫頭的病,這會看着倒好利索了。」
楊杏兒笑着洗茶碗,應道:「小妹這病是好了,可又添了個挑嘴的毛病,差點沒把自己餓死。多虧外祖母先前給捎來的幾斤細面,要不然二舅今日就看不到她了。」
陳二舅蹲在灶間門外,嘆氣道:「你娘最疼柳丫頭,到底有些嬌慣了。不過也是家裏日子不好,孩子想吃個白面饅頭都難。」
這話說的楊杏兒不好接,趕緊忙着燒水泡茶,待茶水泡好,楊山也帶着楊柳兒和楊誠回來了。
陳家從來待楊家親厚,見面自然又是一番噓寒問暖,末了,楊山和陳二舅端着茶碗,蹲在院子裏說起明日的燒七。
「七七是個大日子,不好沒個像樣的供品,家裏還有幾斤細面,我都拿來了。還捎了半袋子芽麥面,雖說也不是多好吃,但總比雜糧糰子強,給娃們擀碗麵條吃吧。」陳二舅指了指獨輪車上的袋子,說的很是誠懇。
楊山一聽趕緊推辭,「這可不成,開春時候誰家糧食都不富裕。過幾日,山上野菜就能吃了,總餓不到肚子。」
陳二舅一聽這話,一把抓住楊山的胳膊,急道:「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打算進迷霧山?這可不成,就是餓死也不能進山。你忘了我們村裏的孫老五了,如今還嚇得晚上不敢出門呢,你可不能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