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就在花穎提起檢查過後確定沒有問題的食盒,準備跟小太監前往綴霞宮時,一名也提着食盒、像是剛出宮辦完事的宮娥,只亮出所服侍宮殿的腰牌,並未接受檢查,就匆匆忙忙的進宮,正巧與花穎擦身而過。
那宮娥經過花穎身旁時,一抹血腥味竄進了她的鼻間,她忍不住皺了皺鼻。怪了,這名宮娥身上怎麼會有這麼濃的血腥味?該不會是大姨媽剛好來了吧?那量也太多了,連旁人都聞得到……不過剛來大姨媽的人走路會這般利索嗎?
「將軍夫人、將軍夫人。」領她進宮的小太監喚着直勾勾盯着那宮娥背影的她。「我們走吧。」
花穎連忙收回心神,跟上小太監的腳步,尾隨着小太監繞過彎彎曲曲的迴廊、御花園、池塘,愈走愈覺奇怪,在心底嘀咕着,怪了,上次她進宮時有經過綴霞宮,當時好像沒有繞這麼遠的路啊。
好不容易來到綴霞宮,她一到,便被早在宮門外等她的宮娥領了進去,直接將她帶進內殿。
一進到內殿,便聞到除了熏香味外,還隱隱約約夾雜着一抹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花穎忍不住皺眉,這內殿怎麼會有血腥味?
她正狐疑之時,一旁的宮娥低喝了她一聲,「將軍夫人,見到貴妃娘娘還不見禮嗎?」
花穎回神,連忙對着坐在紅色織百花圖騰低垂紗帳后的葉貴妃屈膝見禮,「臣婦花氏見過貴妃娘娘。」
紗帳後方傳來葉貴妃顯得虛弱疲憊的聲音。「免禮,那邊坐吧。」
「是,謝貴妃娘娘。」花穎將手中的食盒交給一旁的宮娥后,尋了個靠近床榻邊的位子坐下。
宮娥接過食盒,取出點心放到小銀盤,端進紗帳里讓葉貴妃食用。
不一會兒,葉貴妃滿意的點頭道:「珍饈點心坊的點心果然美味,難怪許多夫人們都喜歡,本宮這一塊糕點吃下,也不再害喜了。」
「是貴妃娘娘您不嫌棄。」真的假的,有這麼厲害?
通常五、六個月應該不會再害喜了才是,到現在還害喜,這葉貴妃的身子還真是嬌貴。
「本宮現在舒服多了,這人一舒服就想躺下休息片刻,岳夫人,本宮就不留你了。來人,打賞,送岳夫人出宮。」
這麼快?!她還以為葉貴妃會問她一堆話,順便替葉翩翩給她施壓,逼她點頭讓葉翩翩進門,但這才進綴霞宮不到一刻鐘,葉貴妃便趕她走人了,敢情她今天是來送快遞的。
雖然感到困惑,不過花穎也不敢表現出來,連忙起身告辭。「臣婦告退。」
花穎尾隨着宮娥離開,這一次出宮的路竟然跟方才的來路不一樣,花穎心底又開始泛起陣陣疑惑。「這位姊姊,宮門還沒到嗎?」
前面領路的宮娥瞄了她一眼。「就快到了,經過前面那道月洞門就到了出宮的宮門。」
「我來的時候走的好像不是這一條路。」
「前往宮門的路有好幾條呢,將軍夫人。」
「也是。」可是她怎麼就感覺這位宮娥跟方才領她進來的小太監,兩人都故意繞遠路呢?
來到月洞門,宮娥停下腳步,「將軍夫人,前面就是宮門了,奴婢便送你到這裏。」
花穎看了眼前頭正在排隊等着出宮門的官員,看來這時間正好是下朝時間。「有勞姊姊了。」不忘塞了個裝着碎銀子的荷包到這名宮娥手中。
宮娥暗中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點頭後轉身離去。
花穎學着那些官員排隊準備出宮,卻在這時候,一記拔尖的高亢聲音自身後傳來——
「就是她、就是她,快把她抓住,千萬別讓她出宮!」
所有準備出宮的官員們一頭霧水,只見兩名宮娥領着一小隊侍衛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
一名宮娥氣憤地直指着花穎,「快抓住她,貴妃娘娘就是吃了她送來的點心后,現在小產了!」
「她毒害貴妃娘娘腹中的龍子,快抓住她!」
花穎還未來得及反應這是怎麼回事,人已經被侍衛扣住,連一句話都不讓她說,就直接押往天牢等待審判。
五天後,黃昏之時,岳陽匆匆忙忙地進入天牢探望她。
「穎兒、穎兒!」一路快馬加鞭匆忙趕回來的岳陽,手握在牢房的欄杆上,低聲焦急地喊着她。
本窩在牆角縮着身子,頹敗的將臉埋進雙腿間的花穎,聽見岳陽的聲音,疑惑的抬起頭,驚詫的看着牢房外的人,低呼道:「岳陽,你不是奉命準備秋獵行軍的事情,怎麼回來了?」
前幾天岳陽才領旨帶兵前往賀蘭山圍場,準備即將舉行的秋獵。
從賀蘭山回到京城,快馬少說也要三天時間,可她關進牢裏才五天,他便回來了,應是她出事第二天便接到飛韻傳書。瞧他那張魅惑眾生的俊臉上滿是塵土,這一路上肯定馬不停蹄、沒有停下來休息,直接趕回京城的。
岳陽生氣怒喝,「還問我怎麼來了,你出事我能不回來?」
他才剛到賀蘭山便接到飛鴿傳書說花穎毒害龍子,被關進天牢,他一刻也沒敢多耽擱,立刻快馬回京。
聽他這麼說,花穎心頭一片酸楚,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岳陽,你對我真好……有你這麼對我,我就算死了也值得……」
「說什麼傻話,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定會救你出去!」岳陽屈着食指心疼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我一回到京城就直接到天牢來,還未了解整個案情,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她搖頭,雙手貼在他的手上,像是要汲求支持與溫暖。「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出宮,就有一堆侍衛押住我,說我的點心有毒,還說我毒害葉貴妃腹中的龍子。」
「毒害龍子?!」
花穎點頭,「他們說葉貴妃吃了我做的點心,不久后就滑胎了。」
「點心裏有加了什麼會讓孕婦滑胎的食材嗎?」
「當然沒有,點心裏會加哪些東西你也知道,那些食材跟本不會造成滑胎,我覺得我是被陷害的!」花穎哽咽的說著。「否則怎麼會這麼剛好,貴妃吃了誰的東西都沒事,偏偏吃了我做的點心就滑胎……可是御醫卻一口咬定是吃了我帶進宮的點心才造成貴妃流產……」
岳陽雙手搭着她的肩。「穎兒,你先別顧着哭,好好回想從你進宮到入獄這中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不,你從進宮開始就說給我聽,不管路上遇到何人還是碰上什麼,都仔細想想。」
花穎回想着當時,巨細靡遺的將經過說出。
片刻后,岳陽臉色凝重的沉思。「聽你這麼說,從你進宮到出宮,根本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花穎點頭。「是啊,比較可疑的就是帶着我繞遠路的宮娥跟太監,還有那個大姨媽味道很重的宮娥。」
「什麼味道很重?」
「我剛要進宮時,一名宮娥正從宮外回來。我剛剛不是說還有一個提着食盒趕得很急的宮娥並沒有接受盤查,直接提着食盒進宮,她經過我身邊時,有一股血腥味。
「我當時心下還打趣着,她是癸水剛來嗎?不然血的味道怎麼會這麼重,也奇怪癸水剛來的人走路可以這麼快嗎?跟風一樣,沒兩步就走得老遠了。」
「女子癸水來時動作會變緩慢?」他一個大男人討論女人癸水實在是很尷尬,可事關妻子的生死,再尷尬也得問清楚,現在任何一個線索他都不能疏忽。
「是啊,想死的感覺都有,怎麼可能利索。」
岳陽虎口抵在下顎,思索着。「現在案情應是一片膠着,你別急,我先到刑部看看他們的卷宗再說。」
花穎拽氣的點頭。
他拍拍她的肩膀。「你先休息,晚點我幫你帶些換洗衣物過來。」
就在岳陽要轉身之際,花穎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岳陽,我現在想到有一事很奇怪。」
「何事?」
「那天我剛踏進內殿時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雖然已經用香熏過,可那味道卻沒有掩蓋住,我當時也狐疑過內殿怎麼會有這味道……」
「好,我會注意卷宗上是否有與這血腥有關的線索。」岳陽點頭,「你休息吧,等我過來。」
看着岳陽消失在幽暗潮濕的地牢長廊,花穎好想喊住他,叫他不要走,不用去查了,這是人家做好的圈套,根本查不出線索。
可是這話到了喉嚨卻又喊不出來,只能任由眼淚撲簌簌地掉下。
這一次,她恐怕是再也走不出這天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