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日見到老高時,同他說,以後都讓大寶過來載你或是載食材,大寶人老實、不滑頭。」
「好。」忙了一早,到現在也還沒吃午膳,她的肚子已經忍不住唱空城計了,方才真應該先在鎮上吃完再回來,不過岳陽擔心獨自在家的岳大嬸,肯定不會同意他們先用完午膳再回去。
摸了摸肚皮,拿過一旁被店小二放得很穩妥的糕餅,取出一塊桂花糕吃着,食指撓撓岳陽。「岳大哥,吃塊桂花糕吧,距離村子還有點遠,先止飢。」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手中那塊隱隱散發著桂花香氣的桂花糕,一向不愛吃甜點的他本想拒絕,不過看着她晶亮中帶點期望的目光,也不知怎麼的,手一伸便拿過她手中的桂花糕。
看他咬着桂花糕,她也眉開眼笑的拿起一塊吃着,「岳大哥,你跟這高掌柜很熟啊?」
他兩口就將桂花糕吃完,拿過一旁的水囊喝了口才解釋道:「我七歲時就認識老高,當時他幫我趕走莊子裏欺負我的小霸王,後來又接連碰見他幾次,其中一次,他無意間聽到我想習武,剛好他的一位朋友認識我師父,便透過關係讓我拜在師父門下,是一個很熱心的人。」
「這麼說,高掌柜對你算是有知遇之恩,那也就是我的恩人了,我會設計出幾道適合酒樓、好吃又賣座的食譜來報答高掌柜的。」
岳陽很少會跟她講這麼一大串話,大部分時候他都是點頭、搖頭或者是回一個「嗯」字,所以可見高掌柜在他心目中地位不低。
他微怔了下,「你不用如此,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交情,扯不上你。」
「怎麼可以說扯不上我,要不是你大力推薦,高掌柜也不會看在你的面子上,開出這麼好的價錢買我的東西,所以我絕對不能丟你的臉。」
岳陽嘴角揚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微笑。「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那你就好好做,別給我丟臉。」
看着她吃得眉開眼笑,跟她早上怕他路上無聊,嘰嘰喧喳地和他說故事時的表情一樣,活靈活現的讓他看了心情都不自覺地變好。這時,他突然想起她早上的故事還未說完。「對了,穎兒,你早上的故事未說完,可以繼續將後面的故事告訴我嗎?」
她把最後一口桂花糕塞進嘴裏,口齒不清的問着,「早上……唷,你還要聽《三國演義》的故事啊,我們早上說到草船借箭、赤壁之戰的哪裏?」
「鐵鏈鎖船。」
花穎拿過自己的水囊喝了口后,表情生動的將早上未說完的故事告訴他。「對、對,那諸葛孔明啊,叫人……」
這樣一路說著故事,才剛講到火燒鐵鎖連環船、他們正要進入雙河村時,村子口傳來小孩子驚恐的尖叫聲跟哭泣聲,還有婦人拔尖的怒罵聲——
「你們這幾個小鬼,竟敢到我家偷吃雞腿,有人生沒人養的小賤人!」
花穎順着這聲音來源望去,一群人圍着一名婦人和幾名小孩子。她覺得那個扯着嗓門罵人的婦人好眼熟啊,扯了扯岳陽的衣袖。「岳大哥,那婦人……好像是你二舅母耶!」
他順着她手指方向瞄去,眉間緊蹙,微微點頭。
「我們停下來看看發生什麼事好嗎?說不定有什麼誤會,那三個小孩還那麼小,解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現在被她罵得只能哭……」汪氏真是一點口德也沒有,大庭廣眾之下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出口,真替她的家人感到羞愧。
「我們沒有偷你家的雞腿!」較大的男孩對着汪氏哭吼。
「你這小鬼還狡辯,這分明是我家的山雞腿!」汪氏撩起衣袖,拿起手中那只有一個嬰兒手臂粗的棍子,作勢要狠打這三個小孩。
圍觀的人群發出驚呼同時,一記怒喝聲竄出——
「住手!」
花穎跳下馬車,怒氣沖沖的推開人群,憤怒地扯下她手中的棍子。「他們還那麼小,需要拿這麼粗的棍子打人嗎?」這三個小孩非常痩小,哪禁得起粗大的木棍打下。
「你是……你是我小姑子家那個吃閑糧、浪費銀子的女人!」汪氏眯起眼睛看着花穎,又看看跟她身後的岳陽。
「我吃閑糧?我怎麼吃閑糧了?岳大嬸跟岳大哥可是開口讓我把他們家當成自己家一樣住下,家裏的事情里裡外外我也都幫忙做,哪裏吃閑糧了?」
她微斂眼眸,仔細盯着地上那隻已經沾滿沙土的酥炸雞腿,這不是她今天早上剛炸的,卻在出門前被汪氏偷走的那隻雞腿嗎?
她滿心不悅地質問:「反倒是你,你怎麼知道這三個小傢伙是小偷?你有證據嗎?沒證據就是污衊!」
「我怎麼污衊了?我說的就是事實!」汪氏揮動着胳膊朝她咆哮。
「大姊姊,我們沒有偷她的雞腿,這隻雞腿是貓從她家廚房偷叼出來的,剛好掉在我們前面,潑猴仔的娘追過來,就說是我們偷的!」較大的男孩子哭喊着自己的委屈。
看着那三個表情悲憤委屈的小孩,他們的悲戚她感同身受。當初那件事情在這裏不過是前陣子發生的事情,但在她心中,這份委屈卻已經壓抑了三年。
三年前,她也經歷過這種百口莫辯的事情,不管如何辯解,就是沒有人願意相信她,最後只能帶着怨恨與悲傷被柳氏沉潭,至今回想起來,胸口依舊隱隱作痛。
自己就是賊竟然敢喊抓賊,還敢指着別人鼻子罵別人是小偷,真是不要臉到極點!
「不是他偷的還會是誰偷的?把罪推給野貓就以為沒事了嗎?像你們這種連爹是誰都不知道的孩子,就是只會睜着眼睛說謊的騙子、小偷!」汪氏食指用力戳着男孩的額頭,罵得口沫橫飛。
汪氏太過分了,小孩也是有自尊心的,不管是不是小偷,都不該扯到他們的身世,更何況他們沒有偷雞腿。
「閉嘴!」花穎受不了的朝汪氏怒喝,雙臂抱胸,眯着眼鄙夷的睨着她。「我可清楚記得這隻野山雞雞腿是你今天早上從岳大嬸家偷走的,不是嗎?你有什麼資格指着別人的鼻子說他是小偷?」
這話一出,旁邊圍觀的群眾不約而同的「哇」了一聲。
「你、你胡扯什麼!」汪氏噎了下,瞄了眼左右不約而同對她露出鄙視眸光的鄰里,面紅耳赤地反駁,「我怎麼可能到我小姑子家偷雞腿?!」
「胡扯?我怎麼會胡扯,這隻雞腿是我今天早上炸的,本來要留給岳大嬸中午吃,免得我們回來太晚讓岳大嬸餓着,結果你一進門就把我放在櫥櫃裏的雞腿給順走,害我們現在得趕回來煮飯!」花穎毫不客氣地直言。「別跟我說那雞腿是你炸的,因為那一種炸雞腿的炸法只有我會炸。」現代的脆皮炸雞炸法哪是他們會的,由不得汪氏抵賴。
「這是我小姑子家的東西,我拿了又怎麼樣,我小姑子半句話也沒說。」
花穎薄唇微啟,冷聲提醒汪氏,「不告而取謂之偷,你早上從岳家的櫥櫃順走這隻雞腿時,並未告知我們任何一人,你自己也是小偷,有何資格說別人?」她一向不愛管閑事,可是她無法坐視這三個小孩蒙受冤屈。
「你、你,反了,竟然這樣說老娘,岳陽,你就任由這個小蹄子這樣污衊我,不為你舅母討回公道?」汪氏惱羞成怒的將所有怒氣發泄到不發一語的岳陽身上。
岳陽只是冷睞了眼她那張氣得漲紅的臉,「穎兒說的都是實話,二舅母自櫥櫃裏順走那隻雞腿時,並未告知我們其中一人。」
他的話證實了汪氏自己也是個小偷。
愛貪小便宜的汪氏在村裏的人緣本來就不好,頓時圍觀群眾發出更大的議論聲,看着她的眼神也更加輕蔑。
「反了、反了,你這吃裏扒外的傢伙,也不想想是誰在你外出跑鏢時幫你照顧你母親的,現在你竟然敢跟這賤蹄子一起污衊我!」汪氏咬牙切齒地扯着喉嚨破口大罵,「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
「你說這話都不怕咬到舌頭嗎?」花穎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謊言。「岳大哥是付銀兩請你代為照顧岳大嬸的,還是一晚三十文錢,你不過是換個床睡覺,一晚就有這麼多進帳。既然是真金白銀請你過來看顧,何來忘恩負義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