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刀疤男子接過果醬,眸里隱隱閃過一抹激動,當他望向她時,兩潭黑眸底只看得到溫柔的熠光。「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沈千涵。」她像是被他那雙好看的黑眸吸引住,有些怔怔地回道。
「玄徹。」
沈千涵又一愣,這才意識到他是在介紹他的名字。
「金剛腳,雷霆萬鈞閃電腳和索命螳螂剪又是什麼?」他又問。
聞言,她羞窘極了,老天,居然被他看到她打人,虧她剛剛還把尖臉男人說得有多惡霸,他肯定會認為她是在騙他。「那個……叫摔角,是我家鄉的一種功夫。」她尷尬地道。她喜歡看摔角,還會自創招式。
聽到摔角兩字,玄徹的眸底不只是激動,還帶有興奮的光芒,但他掄着拳,拚命忍住。「還真有意思,姑娘你真厲害。」沈千涵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乾笑道:「我其實都是亂打的啦。」
他深深凝睇着她,彷彿對她極為愛慕,直到護衛提醒,他才微攏眉心,不得不開口道:「多謝姑娘的禮物,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說完,他又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這才領着護衛們離去。
沈千涵目送着他,心頭不禁漫上一股疑惑,她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看着她。
「那個人會喜歡吃那麼甜的果醬嗎?」她喃喃自語道。
待人走遠后,沈母和沈二哥立刻左右圍向她,沈母慌張的道:「千涵,你二哥說那個男人很危險,以後你見了他可要離他遠一點!」
沈二哥點頭附和道:「是啊,那個男人很危險的,幸好他沒對你做出什麼事來。」
「危險?你們不能看人家臉上有道疤,就當他是壞人啊,他還救了我呢!」沈千涵覺得好笑,況且要是那個男人真那麼危險,剛剛她和他說話時,他們怎麼不來救她呀?
沈二哥清清喉嚨,嚴肅的道:「是真的,那男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我看到他臉上有道疤時就有所懷疑了,聽到他的名字之後,我更確定他的身分,他是玄風堂的當家玄徹。玄風堂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商號,旗下有十幾支大商隊,經年南來北往做生意,聽說只要你拿得出銀子,什麼稀奇珍寶都能幫你弄到手,他們也有開飯館酒樓和鏢局,可說是富可敵國。」
「聽起來還挺厲害的嘛!」沈千涵真不明白二哥對那男人是哪來的偏見。
沈二哥壓低聲音又再補充道:「不過聽說他命中克妻,前兩任妻子都是被他剋死的,但也有人說他的個性暴虐無常,妻子是被他殺死的。」
沈千涵嚇了一跳,這是藍鬍子古裝版嗎?那個男人真的殺了他的妻子?隨即她又搖搖頭,八卦有什麼好信的,而且這也不是她該在意的事,對她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得快點把鋪子整理好,下午才能繼續做生意賺錢,然後想想那一百兩的銀子該怎麼籌才能夠數……可惡,她真想剁了大哥的手指!
「為什麼會變成一千兩?」沈千涵看着手上的借據,險些沒昏倒。
沈大哥渾身是傷,拄着拐杖走上前,困惑的質問送借據來的賭坊小弟,「我明明只欠一百兩,怎麼會變成一千兩?」
「是啊,為什麼呀?」沈母和沈二哥都訝異不已。
「是這樣的,原本積欠的銀子加上半個月的利息要五百兩,剩下的五百兩是咱們老大的醫藥費,所以總共是一千兩。」賭坊小弟是受命前來,他邊說邊警戒的緊盯着沈千涵,就怕她一怒之下對他使出那個叫螳螂剪或金剛腳的功夫。
沈千涵咬牙切齒,真想將手上的借據撕個稀巴爛。
明明說好半個月還清一百兩就好了,怎麼才隔了一天,就變成一千兩,利息竟比本金貴,還加個五百兩醫藥費,他明明沒傷那麼重,簡直是故意報復,欺人太甚!
「咱們老大還說,要是你們還不起錢,就要沈進榮一條手臂,還要把沈家女兒賣到青樓抵債……」看到沈千涵在瞪他,他往後退了一大步。
「你、你們就儘快還錢吧!」說完,他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所有人頓時面色青白,六神無主。
「怎麼辦啊,我的手會被砍掉……」沈大哥顫着唇道。
「那是你自找的,小妹該怎麼辦才好啊?」沈二哥狠狠瞪着兄長道。
「唉,這該如何是好?」沈母心痛地道。兒子女兒都是她的心頭肉,她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出事啊。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要告死他!」沈千涵氣憤的咬着牙道。
然而她卻忘了,這裏不是現代,不是請了律師、上了法院就有伸冤的機會,她一上官府說要告尖臉男人就被轟了出去,後來才知那個流氓是縣太爺小妾的外甥,賭坊是縣太爺的大舅子開的,都跟縣太爺有親戚關係,難怪那個流氓敢作威作福。
沈千涵不是沒想過要去借,可是親戚們早就知曉他們家的狀況,怎麼可能會伸出援手。
就算想逃,又該怎麼做呢?丟下他們的祖宅嗎?況且有縣太爺在尖臉男人背後撐腰,早在他們報官之後就派人盯着沈家,他們根本沒機會逃。「都是我的錯,只要我不賭,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沈大哥沒想到他賭到最後會連疼愛的妹妹都賠上。
「不,都是我的錯,要是我沒衝出去打人的話……」沈千涵垂下頭苦笑道,自知她也得負起責任,是她激怒對方,他們才會挾怨報復。
「千涵,沒有法子可想了嗎?」沈母難掩憂心的問。
沈母和沈二哥都有些慌亂的望着她,將希望放在她身上,總認為她聰明,能想出什麼好點子。
沈千涵眸里空茫茫一片,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只有一個辦法,把宅子和地賣了還債。」
夜裏,書房的窗口透出了燭火暈黃的亮光。
玄徹坐在桌案前,手拿着一個罐子,用着調羹挖出紅色帶有顆粒的果醬吃,一口接着一口,好似有多麼美味,他又多麼喜愛。
吃到一半,他抬起頭,冷瞪着站在桌前,朝他伸長脖子,張大眼盯着他吃東西,蓄有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道:「不是要向我稟報,怎麼不說話?」
「是!」劉總管趕緊收回視線,正色地道:「爺,那名姑娘叫沈千涵,是當地有名首富沈家的千金,不過沈家家道中落,沈姑娘還有兩個敗家子哥哥……」他邊說邊忍不住偷瞄着少爺,內心仍是十分震撼。
在商界呼風喚雨,左臉上還有着條充滿戾氣的疤,氣勢威嚴無比的少爺,居然這麼愛吃那個叫草莓醬的東西?!
少爺兩年前被仇家暗殺,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把命救了回來,但是臉上卻留下難看的疤,連記憶也喪失了,且吃食和喜好也和以前大大不同。
少爺本來是個狂妄易怒、動輒杖罰的人,伺候他都得小心翼翼,現在雖然個性變得冷漠,難以捉摸,不過賞罰分明,還建立了「員工福利」制度:以往的爺搶生意都太過囂張,不留情面,才會樹敵無數,慘遭報復,現在的爺兒看似冷漠,但做生意的手段圓滑多了,讓人心服口服,而且更懂得賺錢之道,在一年前開發了溫泉度假村,發展得還不錯,這樣想來,少爺失去記憶或許不是件壞事……
「怎麼又停了?」玄徹皮笑肉不笑地道,他又察覺到劉總管在盯着他瞧,活像他吃果醬是件非常奇怪的行劉總管身子一抖,覺得好似被主子看穿心思,心虛的趕緊繼續說,說到最後,他不免唏噓,「現在沈家得還一千兩,要不然沈姑娘就會被賣到青樓去,沈姑娘求助官府無門,據說那個討債的流氓是縣太爺的親戚,沈姑娘現在正急着想要賣掉宅子好籌措銀子……」
劉總管大氣不敢喘一聲,因為少爺的表情變得很可怕,陰森森的,似乎是想殺了那個惹禍的沈進榮和討債的那幫人。
「說下去。」玄徹眯着銳利的長眸命令道。
「還有,爺兒另外要我查的事……」劉總管心裏頗介懷,主子怎會知道這種事,但仍是一字不漏的詳以告之,「如爺兒所料,沈姑娘確實出過意外,她在半年前生過一場大病,病瘉之後性子大變,不但活潑且有主見,聽說冰店就是她提議要開的。」
玄徹聽完,狂喜的盯着果醬,拿着罐子的手也亢奮的隱隱發顫,內心澎褲的吶喊——是你,肯定是你吧…劉總管看到他這種表情時,驚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