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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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的是連侯爺也不給她好臉,都連着幾天宿在姨娘們的院子裏了,紹兒跑得也不見人影,她氣得一拍桌子,“來人哪,世子哪裏去了?”
李嬤嬤心裏也發苦,夫人這兩天的脾氣太暴,下人都不敢靠近,“回夫人,世子辰時出門,還未回來。”
“都死人哪,世子沒回來不知派人去找。”
“是,奴婢這就派人去。”
顧紹南正坐在倚翠樓的雅間裏,一位長相清麗脫俗的女子正坐在對面彈着琴,只見她柳眉檀口,眼若冰雪般清冷,白色的裙袂散開如花,越發顯得人冷淡清高,如仙子般聖潔,十指纖纖,輕輕地拔動琴弦,琴聲如泣如訴,如流水般緩緩入心田。
他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飲而盡,心中煩躁不已,前日裏見過那敬德侯大姑娘商湘靈,聽名字倒是個水靈的姑娘,只一見他就興趣全無,那長相確實端莊,像極敬德侯本人,方臉倒梢眉,嘴大又齒疏,尤其是一笑,簡直堪比夜裏鍾馗,那樣一張臉讓他如何下得去嘴,還不如房裏的丫頭長相可人。
心裏對母親是怨念不已,找兒媳光看家世,雖說娶妻娶賢,但顏色半點沒有,便是出身再高又如何,眼下傳得紛紛揚揚,便是不娶那敬德侯的大姑娘都不行。
也不知怎麼的,眼前清冷出塵的萬雁回明明還是平日裏的樣子,只他的心裏聽着琴聲卻越發的煩燥,砸了那麼多的銀子下去,連小手都沒摸到,太不划算了,心中惡念頓生,站起身來,慢慢地立到美人的後面。
輕輕地伸手環住她,手按住那彈琴的玉指,“雁回,本世子心悅你,跟本世子回侯府吧。”
萬雁回掙開他的手,“世子請自重,雁回雖墮入風塵,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故立誓賣笑不聲身,就是不願辱及先祖的名聲。”語氣哀婉惹人憐,心裏卻冷笑,這麼個金玉其中,敗絮其外的男子,也想染指她,做夢!
一句話說得顧紹南沒了脾氣,自己看中的不就是她的這身傲骨,當下放開她,坐回原位,心中的火氣發不出去,耐着性子聽完一曲,便告辭而去。
也不回侯府,直奔後端門,憑什麼他以後要對着那樣一個無鹽的妻子,那花朵般的美人怎麼能便宜他人,心裏越來不平,一腳踢開洪家的大門。
驚得杜氏跳起來,定神一看,原來是侯世子,蓮笙聽見動靜從後面出來,“錦寧侯世子真真是威風,上次私闖我家,念兩家祖父是故友,不予追究,沒想到卻是助長了世子的氣焰,居然還敢破門而入,真當我洪家無人。”
顧紹南氣得火冒金星,這死丫頭是越來蹬鼻子上臉,只那張艷若芙蓉的臉,如今對着自己竟是森森的冷意,哪裏還有往日裏的痴迷深情,心中暗罵,果然是坊間傳的下賤貨,翻臉比翻書還快。
洪老爹去賣豆腐了,家裏只有母女三人在,他一掀衣袍,往院子裏一坐,“今日本世子就坐在這裏,我看誰敢動,你洪蓮笙也別把話說得太滿,除了本世子,誰還會要你這個殘花敗柳。”
蓮笙對二丫一使眼色,二丫馬上就明白了,對付這樣的小人,還得是姐夫出面,趁人不注意悄悄是從後門出去,後門口,正立着霍老三,主子可是有令,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便是保護未來的主母。
二丫一說來意,霍老三陰着臉直點頭,轉身往府衙走去。
只驚得那秦中行從案桌後面跑出來,“霍將軍,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也不派人早點通知下官,下官好派人迎接。”
霍老三大咧咧往他面前一站,伸手虛扶一把,“迎接那是不用,我霍老三一介武夫,粗鄙慣了,那些虛頭巴腦的對我沒用,我只問你,你這京兆尹當得也太舒服了吧,那私闖民宅,還賴着不走你都不管。”
“何等刁民,連將軍府也敢硬闖,來人哪,還不快去將人拿下。”秦中行一揮手,左右衙役出來十多個,齊刷刷地站到面前。
霍老三蒲扇般的巴掌拍到他的肩上,“本將軍哪裏說是自己府上了。”
秦中行被那大掌拍得一個踉蹌,心中嘀咕,不是將軍府,那霍將軍說的是哪裏,他也有點懵,跟着霍老三來到後端門,越走越心驚,這裏住的可都是些平民,到底是哪家值得霍將軍親自報官!
待見杜氏,心中立馬明了,原來是她家,那正院裏坐的可不就是錦寧侯的世子,敢情私闖民宅的就是他,不由得慶幸自己上次將侯夫人康氏的銀票都已退回,這錦寧侯府怕是遲早要完,得罪了那位爺,簡直就是找死。
老臉上擠出一張笑容,“洪夫人,下官聽說這裏有人私闖民宅,可是院中坐着的此人?”
杜氏驚得站起來,這府尹大人的笑太假,搞得她手足無措,想着上次他也是這樣對自己賠笑,越發的渾身不自在。
“秦世叔,我是紹兒,這裏哪有什麼私闖民宅的人,怕是有人報錯官了。”顧紹南一見來人,站起身說話,狠瞪一眼杜氏,這老虔婆居然還敢報官,也不看下他是誰。
看着這作死的世子,秦中行一臉的不為所動,“在公言公,在私言私,本官正在辦案,當不得世子一聲世叔,如今有人狀告世子違法犯紀,且本官也已親眼所見,請錦寧侯世子與下官去京兆府里走一趟。”
說完不由分說,他一揮手,幾個衙役上前,口中說著得罪,就把顧紹南挎起扭走,氣得顧紹南怒目直視秦中行,“秦世叔,你這太過份了,莫不是忘記你我兩家的交情,待我父親知曉,怕是不好交待。”
秦中行雙手朝皇宮方向一拱,義正嚴詞裏說道,“本官所作所為一切按照我夏月王朝律法行事,便是錦寧侯問起,下官亦無愧,帶走。”
轉身對着蓮笙行了一個禮,不敢直視她的眼,他心中徹底明白,這洪家能得那位爺另眼相看,起由怕就是洪家的大姑娘,早先外面傳言這姑娘貌若仙子,看來所言不虛,他只輕瞄一眼,便覺得眼前繁花似錦,百花不能與其爭艷!
幾個衙役快速地拉着人就走,秦中行在前面走得飛快,斜眼看着怒不可遏的顧紹南,你小子死到臨頭還不知道,莫要連累了他。
望着一行人遠去,杜氏看一眼大女兒,剛才二丫頭的動作她可看到了,準是去求未來姑爺,心中納悶,這姑爺究竟是何人,居然連京兆尹都賣他的面子,暗自越發的覺得將大丫頭嫁過去是對了,往後再有不長眼的上門,也不再懼怕。
蓮笙收到杜氏隱晦的一眼,默不作聲,只顧和二丫頭說著話,只聽得二丫頭嘰嘰嘰喳喳的,“姐姐,那霍老三好有本事呢,連府尹大人都請得來,這府尹大人真是個好官,都不給那壞人面子,直接就把人帶走了。”
聽得她連連續搖頭,秦中行可算不上個好官,不過是懼於攝政王的威名。
又想到,一直以來,全家對這個妹妹都是二丫二丫的叫着,難道沒個大名,“娘,咱家二丫也大了,往後可不能還一直二丫二丫的叫着。”
“也是呢,可是我和你爹不識字,也沒給她娶個大名,”杜氏一聽,是這麼個理,大丫頭嫁得不錯,將來二丫頭說不定也有造化,是不能再叫小名,“我看姑爺是個有才的,不如讓他取個名吧。”
“那倒不用,我來取吧,”蓮笙開口道,看向二丫,這個妹妹一直對自己都很維護,為人也是個開朗無心機的,但願她一生平安喜樂,“就叫常樂吧,常開心多喜樂。”
“好,常樂好,我以後也有名字了,我叫常樂。”二丫高興得拍手笑,姐姐取的名字真好聽,聽着寓意也好。
“我要去告訴春杏,我現在叫常樂了。”她蹦蹦跳跳地往對門走去,看得杜氏和蓮笙在後面失笑搖頭。
不一會兒,常樂回來了,嘟個嘴,“春杏不在家,她娘說春杏嫁人了。”
嫁人?杜氏也一驚,沒聽柳妹子說過啊,再說哪有人家嫁人一點動靜都沒有的,不應該啊?
蓮笙卻有些瞭然,不聲不響的出嫁,只能一個原因,便是做妾!
如泉水叮咚般的琴音漸漸響起,白衣的姑娘坐着琴台後面玉手輕輕拔弄,美目羞羞答答地斜睨着他,視線朦朧中,仿若多年前,她站在那個清瘦女子的身後,雙眼不露痕迹地勾着他。
夏明啟心中嗤笑,真真是個蠢貨,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還做着不切實際的美夢,要不是見她還有些用處,哼……
街道中,杜氏見二丫無事,對方明顯是惹不起的,只輕罵了兩句,扯扯蓮笙的衣袖,“大丫頭,咱們走吧。”
蓮笙收回目光,擁着杜氏往前走,見剛才那擋在二丫下面的小伙隱在巷子暗處,心有所動,對杜氏說道,“娘,前面有家外邦海貨鋪子,最是多新奇的小玩意,有些價格還不貴,咱們去看下吧。”
“行咧,”聽大女兒一說,杜氏被打斷的興緻又上來,二丫傻傻的早就忘記剛才的驚險,興高采烈地走進去。
蓮笙故意落後一步,看母女倆進去后,被各色各種的貨物晃花了眼,早就忘記她,這才慢
慢地走到巷子邊,小伙一閃身不見蹤影,一隻修長的大手將她拉上旁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
男子抱着她,擁着坐在馬車的絲綢軟墊上,看着她“打扮”過的面容臉色不變,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正眼看他,此刻灰容土貌的樣子怕是有些不堪入目吧。
馬車內壁用紗帛包裹着,頂上鑲嵌雞子般大小的夜明珠,車身的暗格拉開,一色的瓜果乾脯精心地擺放着,紫金銅爐里散發出似蘭如麝的香味。
蓮笙被迫趴在他的懷裏,一動也不敢動,心中暗怪平日裏瞧着清如冰雪的男子,體溫竟如七月流火般熾熱,男子身上特有的冷松香直往她鼻腔里鑽,惹得她一陣陣頭暈目炫。
“昨日你說的話沒忘記吧。”霍風緩緩地開口,毫不掩飾深情地看着她,將她散亂的髮絲捋
到耳後,手指劃過那不曾抹灰的肌膚。
她只覺耳後一陣細癢,腦中一片白,完全忘記他剛才問什麼,自己說過的話,是什麼?
看着她微張的唇,他只覺喉嚨發乾,“親事,我何時上門比較合適。”
“哦,哦,”她臉紅起來,雖然此刻抹了灰,仍不免緋紅一片,“過兩日吧。”
“嗯,好。”
過兩日就過兩日吧,那麼多年等下來,本打算一輩子死守的,誰知老天憐憫他,多等兩日又何防。
蓮笙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越發覺得今天不應該把臉弄成這副鬼樣子,她有些遮掩地用手擋着臉,微低着頭,突然男人的大手將她的手拿開,她一抬頭,撞進含笑的黑眸中。
前世她什麼醜樣子他沒見過,最後那段時日更是瘦到脫形,皮包骨,顴骨聳立駭人,便是那樣,他都覺得世間無人能及她的美,今天這副樣子,不知比那時好多少。
“澤芝……蓮笙……”
大手將她摟得死緊,下巴抵在她的頭上,另一隻手輕拍她的背,只把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前世掙扎到死所思所想不過是如何活下去,根本不知道情愛為何物,到此刻都不敢相信這麼漠然的人,居然一直鍾情於自己。
蓮笙想着剛才見着的兩人,不知那蕭碧影為何會淪落風塵,她父親貴為宰相,從小便才名遠揚,皇祖母查探許久才選定她當自己的伴讀,前世自己體弱多病,說是伴讀,其實並不常呆在一起,情份也沒多少,只宮中多寂寞,偶爾來相陪都讓她覺得分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