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人蓮笙

1.美人蓮笙

薄霧漸漸散去,夏月王朝的京都里一片寂靜,皇宮民宅都籠罩在神秘中,沉睡的人們還未從睡夢中清醒,西郊一處巷子石板鋪成的路上,已隱隱卓卓地可見兩三個人影推着木板車去擺攤。

此處名為後端門,街道兩頭相通,前頭去往朝陽街,後頭通往西市,整條巷子約有四五十戶

人家,其中就有四家做豆腐的和五家玉雕作坊,坊間有傳言,後端門有三寶,玉雕豆腐紅蓮子,其中前兩項是物,後者指的是洪家的大姑娘洪蓮笙。

此刻那美人兒正伸着懶腰從錦被中悠悠轉醒,掀開被子,一雙粉白的玉足從裏面伸出來,汲上鞋子,端坐在妝枱前。

鎏銅鏤空鏡子裏映出一張妖媚的臉,雪白的皮膚,上斜的杏核眼,鮮紅欲滴的菱紅小嘴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她眨了眼,鏡中的美人也對她拋個媚眼。

美艷不可方物!

從這個身體醒來已經三天,每次看到這張臉都被自己絕色的容貌驚艷到,雖然細看之下這副皮囊的眉眼和自己從前有些相似,但前世那被毒素掏空的軀體如何能與如今的媚骨天成相比較。

上輩子她名叫澤芝,蓮笙澤芝,同指一物,倒是殊途同歸。

今生這康健的身子比以前強過數倍,她欣喜地走來走去,再也不會有前世那種胸悶嘔吐感,呼吸間通暢無阻。

這時,現在的母親杜氏推門進來,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氣得大叫,“二丫你個死丫頭哪去了,沒見你姐姐都起來了。”

“來了,”門外走進一個黑面青皮的乾瘦丫頭,端着木盆急急過來,把木盆放在架子上,就要上前來替她穿衣。

她彆扭地推開二丫的手,“我自己來吧。”

“蓮笙,讓二丫侍候你,你是什麼命,她是什麼命?”杜氏的大嗓門嚷起,她下意識地去看二丫,發現二丫也是一副杜氏說得沒錯的樣子。

她一翻白眼,把嫡親妹妹當丫環使,偏偏洪家上下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看自己這雙手,蔥白細嫩又纖長,再看二丫那雙手,是黑皮裂口關節大。

“蓮笙啊,你以後可是要做侯夫人的,要早早習慣被人侍候的生活。”杜氏邊說邊幫她整理鋪蓋,她的被子是鍛面棉裏的,而這家人的被子都是粗麻草絮的。

二丫趕緊上手,用冰蓮夷子替她凈臉擦手,再用細綿布擦乾水氣,打開妝奩上的小瓷瓶,遞到她跟前,蓮笙挖出一坨瑩白透亮的的膏子,細細地勻開抹在臉上。

不一會兒,杜氏也整理完床鋪,拿起木梳替她梳起頭來,大丫頭的發量隨她,又黑又順,隨手挽個流雲髻,別上絹花,打眼一看,人比花嬌。

心下滿意,幸好當年洪家還未沒落時公公與錦寧候訂下孫輩娃娃親,這些年,家裏便是再困頓,都要緊着大丫頭來。

前兩年還風聞侯府想退親,自打去年錦寧世子瞧了大丫頭一面,再也未提退親一事,逢年過節的也有東西送來,她的心才算定下,思忖着看世子對自家大丫頭的態度,這門親事肯定跑不掉。

“二丫趕緊把紙傘打上,沒看到你姐姐要出門。”看到她要起身,杜氏趕緊吩咐二丫,還不忘替她壓平衣角。

二丫屁顛屁顛地從架子上拿出綠里紅花的油紙傘,現寶似地打開在門外候着,雙眼晶亮地看着她。

蓮笙“……”

她根本沒想出去,這下也不得邁出門,她家院子牆頭一溜的小腦袋,有細小的聲音在竊竊私語,“噓,蓮笙姐姐出來了。”

杜氏揮着掃帚,對着牆頭一通亂掃,“去,去,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學那上不了檯面的登徒子。”

小毛頭門嘻嘻哈哈地四頭竄走,街角走來一位藍巾青衫的先生,頎長如松竹般飄逸挺拔的身姿,行走間四周氣流紋絲不動,冰雪峭壁般削薄的臉,暗深的黑眸目空天下一切眾生,寡淡的長相卻透着說不出的韻味。

“霍夫子好,”小毛頭們齊齊站直身,對着先生揖手做恭。

杜氏舉着掃帚追上來,霍風不自覺地皺了皺眉,眼睛瞄到牆角粉嫩的衣裙,心下瞭然,又是那狐媚子勾出來的事。

小毛頭們和杜氏齊齊閉了嘴,在這後端門之中霍夫子是最特殊的存在,雖衣着簡樸卻高潔嚴謹,無論大人孩童見了,都要屈在那高壓迫人下,不自覺地恭敬起來,端端正正的稱呼一聲夫子。

眾人目送着霍夫子消失在街角,兩方這才又呲牙裂嘴開起了罵仗,蓮笙在院子裏聽了搖頭,自她醒來這樣的情形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杜氏雖粗鄙,但對自己是真心愛護,她自小生在皇家,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何曾見過如此直白熱烈的親情維護,蓮笙心下感動。

她閃出院門,俏盈盈往那一站,粉色抹胸長裙上層層疊疊,淡綠色內襯從領口處翻出,微風吹來,愈發顯得面如凝脂,腰肢不堪一握。

粉唇微啟,對着杜氏,“娘,進屋吧。”

半大的小屁孩們只覺得那聲音如貓瓜般,輕撓心間,麻癢一片,都齊齊噤了聲,抬頭挺胸誓必要給美人兒留下好印象。

那故作風雅的樣子只讓她覺得好笑,街頭洪老爹推着攤車回來了,案板上出剩一塊孤仃仃的豆腐,杜氏迎上前,喜滋滋地看着賣空的案板,抄起那塊豆腐,招呼蓮笙進了屋。

小毛頭們遺憾地做鳥獸散,蓮笙姐姐雖然呆在外面的時辰太短了些,只是今日能見,也不枉趴了半天牆頭,復又都高興歡喜起來,蹦蹦跳跳地各回各家。

洪老爹坐在院子裏抽着竹筒煙,杜氏忙把他的荷包掏開,把銀錢倒出眉開眼笑地數起來,想着再攢個十天半月的,也可以給大丫頭再添置一副銀簪子。

外面賣麥牙糖的聲音響起,二丫蹭在她身邊,吸溜口水,杜氏想了想,拿出三個大子,肉疼地遞個她,“討債鬼,就你嘴饞,記得給你姐留點。”

拿着錢,二丫飛快地跑出門,不會兒嘴裏包着糖回來了,將手中的角糖遞給她,看着黑瘦汗津的小手中那塊粗糙的麥牙糖,蓮笙心中一軟,“姐姐不愛吃,你吃吧。”

二丫睜大了雙眼,只覺這幾天姐姐變了好多,以前總嫌她笨手笨腳,不是打便是罵,出門在外從不許她喚姐姐,要稱她小姐,更別想讓她吃的了。

蓮笙也不多言,前世里什麼山珍海味,奇珍異果,吃得膩煩,如今看着二丫連個糖角子都如此寶貝,心下觸動,看着院角的豆子,搬個凳子就要去撿,杜氏看見馬立把她推進屋,“日頭太了,豆子臟手,讓二丫等會再挑撿。”

“等會我撿,”二丫嘴佔着,嘟嚷出聲,這樣的粗活姐姐可不能幹,沒得把手弄粗糙。

看蓮笙還站着不動,杜氏出聲,“日頭大了,大丫趕緊進屋。”

她這才放下凳子,站起身來,院角的晾衣繩上,一水的百納衣迎風招展,都看不見本來的布料,連裏衣小衣都是補丁摞補丁,唯有她的衣服,簇新嶄亮,鶴立雞群。

她翻看自己的雙手,掌心細嫩綿軟,指甲粉紅乾淨,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嬌養大的,可真真是個好命的,洪家早些年倒有點家底,老太爺活着時最講義氣,一班結識的朋友中就有當時侯府庶子顧林。

當時顧林不過一個小透明,跟姨娘吃不飽穿不暖的,洪老太爺對他多有周濟照看,兩人關係緊密堅實,多年後時來運轉,因為侯府內院傾扎,嫡子死的死,殘的殘,爵位竟落到顧林手裏。

顧林當眾拉着洪老太爺的手,聲稱沒有他就沒有自己的今天,一定要有福同享,方能報多年接濟之恩,彼時洪老爹已娶親杜氏,遂兩位老人訂下孫輩娃娃親。

這便是侯府長孫與她洪蓮笙婚約的來歷。

可惜顧林卻是個有福難享的,接手侯府後有些飄飄然,一場酩酊大醉后再也沒醒來,緊接着洪老太爺過世,家業落到洪老爹手上,洪老爹不通庶務,很快被人哄騙敗光家業,生活拮据,剛開始兩年侯府還派人來送節禮,後來慢慢不走動了。

但杜氏是個潑辣的,你不來我就去,年年都要住侯府走上一兩遭,侯府夫人是個精怪的,也不攆也不擋,乾乾把人晾着,從不讓兒子露面。

侯夫人的算盤杜氏心知肚明,這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自己主動退婚,侯府才不會落人口實,得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杜氏也倔,自家大丫頭哪點不好了,剛出生時路過的得道高人還給批過命,直說大丫頭是大富大貴多子多孫的命,公爹大喜當即拍板就叫蓮笙吧,連生多子多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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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寵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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