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中元節2
我是防盜章,誓死捍衛正版。誰說中國只能抄襲?原創加油!高良姜聽他這麼一說,起身要出去點燈籠,阿藏伸手攔住,道:“只熄了一個,沒事,吃餃子吧。”他神色嚴肅,不似開玩笑,高良姜隱約覺得不對,便聽了阿藏的話,坐下來繼續吃餃子。
外面有風撞門,哐當哐當,把門栓撞得響。
“外面是不是有人?”黑米問。
阿藏頭都沒抬,口道:“餃子還堵不上你的嘴了?”
黑米縮縮脖子,四口人安靜地吃餃子,屋裏越安靜,外面的撞門聲越清楚,也不知這風怎麼回事,專對着高家莊的大門吹,撞得門響個不停,聽得人細汗毛立起來,心底直發虛。四人匆匆吃完了餃子,便各自洗漱入睡,中間沒說一句多話。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撞門。不必害怕,沒什麼好怕的。有人這麼安慰自己。
高良姜躺到了床上,聽到樓下的風聲漸漸小了,心也安穩下來,睡了過去。
這一夜睡得香甜,只天快亮的時候做了個怪夢。夢裏她會飛,喜不自禁,飄飄搖搖四處遊盪,直到落到一個集市上。集市裏的人穿金戴銀,談吐不俗,猶如仙家集會。集市裡,做買的做買的喊得熱鬧,陽光暖得人直哼哼,突然一股狂風刮來,所有的馬匹牛羊全都癱軟在地上,接着一條巨龍盤桓眼前。
這龍不知道有多長,渾身散發著金光,張牙舞爪,十分威風。龍頭上站一紫衣少女,兩手扶着龍頭,此女流光溢彩,風華絕代。
萬千人將目光投向她,她卻看向高良姜,接着抿嘴一笑,駕龍而去。
所有的人這才敢走動,高良姜抓住身邊一大哥問,這女子是誰?
大哥看智障一樣看着高良姜,道:“汝豈不識晏家之人?唯晏氏世代馭龍。”
高良姜還想再問,樓下有喧鬧聲,把她吵醒了。賴在被窩裏還想再回味回味飛翔的感覺,卻聽出樓下似乎是姥爺的聲音。姥爺醒了?高良姜一個激靈坐起來,穿衣服穿鞋,下樓一看,姥爺坐在大堂里吃早點呢。
老爺子也不知餓了多久,是真能吃,一篩子的餃子咕咚咕咚都掉進了嗓子眼,嘴裏吃着,眼睛還往廚房那方向看。高良姜喊了聲姥爺,其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吉一個餃子塞她嘴裏了:“乖孫,姥爺我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餃子,嘗嘗!”
高良姜還沒刷牙,勉強吃進去了,那吉眼疾手快,又給續上了倆。得,剛湧出那點兒久別重逢的熱淚盈眶全被塞回去了,小高掌柜逃去院子刷牙。
洗漱完回來,姥爺跟阿藏面對面坐着,姥爺盯着阿藏,阿藏雲淡風輕。
那吉問:“姜兒,快給法師跪下磕頭。”
高良姜笑道:“姥爺不至於吧,就倆餃子。”
那吉一擺手,道:“傻孩子,眼前這位高僧就是你三歲那年,把你小命救回來的法師大人。法師,孩子不懂事,委屈您在這兒做廚子了。姜兒,快磕頭。”
“啊?”高良姜不敢置信,“姥爺,睡糊塗了吧?”
“姥爺還沒老糊塗!法師,您的法號是否為言藏?”那吉問,阿藏點點頭,那吉對外孫吹鬍子瞪眼,“姜兒,還不跪下,這是救命之恩!”
高良姜怕姥爺太激動中了風,趕緊跪下磕了一個頭。
阿藏這才道:“那老爺,小僧方二十齣頭,你該是認錯人了。”
那吉眯眼仔細一看,眼前這僧人確實很年輕,可這臉真就是他記憶里那張,照說快十五年過去了,不該沒有變化啊……難道真的是老了,記錯了?
“貧僧法號衍藏,大衍筮法之衍,三藏法師之藏。”
哦——不是言藏,是衍藏,那吉一拍腦門,道:“睡了幾天,老糊塗了,是老頭子我弄錯了。”
阿藏笑得極開心。
高良姜從地上站起來,拳頭捏得咯嘣響。
吃了早點,放了“開門爆竹”,高良姜親自送姥爺回家。一出門就遇上了郭三爺,郭三先給那吉見禮,然後跟小高掌柜兩人相對一抱拳,一個說“恭喜發財”、一個說“一順百順”。今天是正月初一,講究討個一年的好口彩。到了那家,姥姥正在屋裏念叨呢,見老伴兒回來了,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拉着姥爺的手前前後後的看,邊看邊笑,笑得閨女兒媳婦都害臊,說姥姥是一副小女兒盼得情郎歸的傻樣子。
高良姜也開心,一開心就多耽擱了會兒。因是說好了下午要帶小黑米去逛廟會,她怕回去晚了,就從八大胡同抄了近道。經過挹翠樓後面小衚衕的時候,肩膀上像是被人不輕不重拍了一掌,高良姜回頭一看,全是空氣,沒有人。心下納悶,估計是自己不小心撞到哪裏,弄錯了。
本來不是件大事,回去就忘了。
從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九,北京城裏的廟會絡繹不絕,今兒個城隍廟明兒個娘娘廟,更有隆福寺、護國寺、白塔寺、大鐘寺、雍和宮、妙峰山等等。北京城廟會多,就算不過節,也恨不得天天有,更何況是過年這樣的大日子?管他大媳婦小閨女,嫁人的沒嫁人的,但凡能出門都出門了,就算買不起,湊個熱鬧歡快歡快也好。
街上人山人海。
高良姜帶黑米去的是白雲觀,明明是帶小孩兒出去玩,阿藏厚着臉皮也跟了上來。你看路上吧,要麼一家幾口,爹媽帶着孩子們,要麼三五好友,一群同齡人打打鬧鬧,這倆“大男人”帶着□□歲的小男孩兒逛廟會,要多怪有多怪。
白雲觀就在西便門外,是北京最大的道觀了,這裏的廟會也盛大。最多的就是吃的零嘴、小吃,還有就是孩童喜歡的玩具,另有一些其他雜貨攤子,此外,還有舞獅子、踩高蹺、旱船、耍把式的表演,基本上大半個北京城的小孩兒都來了。
黑米是第一次逛廟會,左手一個糖人,右手一根炸麻花,吃得嘴上都是渣,眼睛笑成了縫。高良姜抓緊了黑米的手,慢慢往前走,怕讓人群給衝散了。
阿藏往前鑽了一會兒,嫌他們太慢,反身回來一把抓住了小掌柜的手,往前拽着走,邊走還邊想,今天人太多,熱,掌柜的手心裏都是汗。
白雲觀第一進院落里有三座石橋,橋下無水,留中間的橋給人過,兩邊的橋正中,擺了方桌,桌上各坐一道士念經,頭頂從南到北拉着一根紅線,線上各系一個小鈴鐺,逛廟會的人都擠在橋上拿着銅子兒往鈴鐺上砸,要是能砸中,這人今年都要交好運。這叫砸“金錢眼”。
橋上擠得都是人,銅錢扔得滿天飛,鈴鐺卻沒怎麼響。
緣何?鈴鐺小,距離遠,用來扔的銅錢又是輕飄飄的東西,女人很多都扔不過去,男人能扔過去,能扔中的卻不多。越扔不中越要再試試,抓一把銅子兒再扔!橋上熱鬧非凡。
阿藏出去兌了些銅板回來,給黑米扔。黑米扔了兩個沒扔中,心疼錢,央着掌柜的幫他扔,阿藏笑話他,半大的小子,手無縛雞之力,他拿過了銅板扔。
橋上的道士抬眼縫一看,嘴皮蠕動不知念兩個什麼,阿藏那些銅板全都打飛了,扔得還不如黑米呢。
黑米心疼道:“廚子哥,你讓掌柜的扔,我就要掌柜的扔。”
高良姜得意一笑,拿幾個銅板過來,瞄準,抬手——在黑米企盼的目光中,銅板半途而落,高良姜捂着右後肩膀,痛得齜牙咧嘴。不知是不是閃到了,不抬手還好,一抬手后肩就疼得厲害。
“咱去裏面求籤吧。”黑米打圓場。
從身後伸出一隻手來,“我來。”
黑米抬頭一看,眉開眼笑道:“小薊哥,你也來了?你准行,給你。”一把銅錢全放小薊手裏了,小薊顛了顛,全攥手心裏,瞄了個准。
“叮、叮叮叮叮叮——”各個擊中,鈴鐺被砸得晃翻了個兒,橋上的人全都驚呼,看着這幾個人,今年是要交大運氣!待四人都進了順星殿了,橋上的人還往這邊看,羨慕的嫉妒的還有想拜師學藝的。
順星殿裏神像頗多,各自找了對應的本命星求一簽。黑米求了個上上籤,阿藏求的又扔進了簽筒,小薊不記得自己生辰年歲,跟着高良姜求,得了個中籤。
高良姜手裏捏着的自己的那根,下下籤。一個簽筒上百根簽,只兩根是下下籤。
眾人去解簽文。
解簽文的老道有好幾個,排的隊都甩得老長,阿藏排了好一會兒,排得不耐煩了,跑大殿側房門口,一踹門板,“星微老道,解簽兒。”
門開了,走出一個衣帽整潔相貌堂堂的道士,蹙眉道:“衍藏,你太無禮。”
大殿中有看到這一幕的,交頭接耳都議論起來,大殿裏喧鬧了,那側屋裏另一個人也出來看,這人跟高良姜看一對眼,兩人都嚇一跳:“怎麼是你?”
誰?
天橋算命的陳瞎子。
1908年冬的京城,才農曆十月,卻冷得很,街上狗都沒有一條。入夜了,紫禁城卻燈火通明,王公大臣們焦急地等在王朝最尊貴女人的宮外,等着震動天下的消息——慈禧老佛爺,恐怕這次真熬不過去了。
不管宮裏是怎樣的風起雲湧,平頭老百姓無知反而無畏,該怎麼辦過日子就怎麼過。前門這邊有戶殷實人家,家主人在前門大街開了個小飯館,飯館後面連着一座四合院裏,全家人都住在裏面,獨門獨戶,算是有點兒家底。
這家人家燈光亮着,廂房裏坐着兩個老爺們。
高金祥給老丈人滿滿倒了一盅,自個兒又給斟滿了,跟老丈人一碰杯子,一飲而盡。溫熱的黃酒潤了嗓子眼,流到了胃裏,整個人都暖了氣來。撥了撥爐子裏的火,高金祥拿下巴示意,“爹,動筷子啊,吃!”把盤子往老丈人跟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