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外面好冷哩

18.外面好冷哩

張戈在西間自己屋內翻閱着《廣靈石賦》,回憶着適才見到的山長李執,他停下了翻頁的手,沒想到……師父常常無意提及的師兄……居然是李執。

師父是都應天書院山長的師弟,卻名聲不顯。

但說起李執此人,乃是明宗年代的進士出身,著有張戈手中這本聞名天下的《廣靈石賦》,曾任太子舍人,並傳聞與當今聖上感情深厚。可不知何故,明宗繼位后,卻辭官隱居,幾年後在鎬京開了應天書院。

張戈沉思着看向窗外,屋內炭火足,他怕二氧化碳中毒,便總是將窗戶留着點縫隙,冷風吹進來,也叫人清醒許多。

不曾下山,就不知道民生艱難若此。

他想的入神,手裏的毛筆忍不住一轉。

“啪!”

陶姮攀着窗,貪戀的看着屋內,這一滴甩來的墨水透過窗戶的縫隙,正好落在她脖子上,這叫她尖叫一聲,還以為是被張戈發現了,連忙從窗戶底下站了起來。然後愣住轉身,臉紅的朝屋子裏望去。

張戈一臉卧槽的看着窗外,與她四目相對。

他就是忘記毛筆上有墨水,習慣性的轉了一下,居然還能甩出個小姑娘來。

“姑娘……你是?”

陶姮獃獃望着張戈的臉,適才只是偷看,這會兒雖然羞窘,卻能直視張戈,不知為何,竟叫她尷尬之餘,有了一絲竊喜。

“我,我是廚娘的女兒……”她結巴道:“我,我聽說西間來了位新客人!我娘就叫我來問問,公子……公子你,晚上想吃什麼?”

“這樣啊。”張戈抽搐了一下臉皮,“在下並不挑食,大家吃什麼,給我上什麼即可。”

“都吃嗎?”陶姮瞪大了眼睛,“姜蔥蒜,香菜韭菜,還有羊肉,你都吃嗎?”

她的問的有趣,張戈忍不住笑道:“都吃。”

“我都不吃的!只能接受放點小蔥。”陶姮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笑臉,忽然用手捂住脖子上那點墨痕,埋下頭,嘴巴抿出一抹笑。

“那你,很好養活啊。”

怎麼吃這些東西,就是好養活?難道是他在山裏呆久了,怎麼一點聽不懂這個小姑娘的意思。還有……張戈的目光落在陶姮衣袖精緻的刺繡上,哪個廚娘會有能穿紅錦緞的女兒。

他也不揭穿她,只是提醒道:“姑娘既然問好了,可否讓在下獨處片刻?”

“屋子裏多悶,要不我帶你出去逛逛吧?”

陶姮捨不得走,她看了看面前與她身高齊平的窗口,忽然跑開,繞到張戈門前,雙手一用力,一把將他的門推開了。

“我以前沒有在這裏見過你,也沒有聽說過你!你長的這麼好看,一定不是籍籍無名之輩!”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除非你不是上京人。”

“我們上京很漂亮的,你跟我出去逛逛吧!”

張戈沒料到她竟大膽到來推男人的門,驚詫之下,沉默了好幾秒,才道:“姑娘……姑娘你廚房不忙嗎?”

“不忙。”

“多謝姑娘好意,只是山長特意囑咐我潛心向學,少出去玩樂,我又怎好違背……”

“啊!”陶姮知道山長在學院的地位,也不敢再勉強,“那……那你能不能到學院裏轉一轉?”

“晚間家師要檢查在下的功課……”張戈委婉拒絕,“來日方長,多謝姑娘的好意。今日,我還是不去了。”

“可你今天不出來陪陪我,我就真的是來日方長了。”陶姮低下頭,悶悶道:“我要下個月才能見到你呢。”

張戈:“……”

他艱難的又提醒了一遍這姑娘:“姑娘,你就在廚房,總有相見時的。”

“哎呀!你還看不出我不是廚娘的女兒嗎?”

張戈:“……”能按套路來嗎?

“我父親是昭武將軍,我今天是跟着哥哥偷溜進書院的。”

張戈:“……”他並不想知道這些。

“沒想到能見到你,剛剛你從迴廊那邊走,我都看呆了,回神時候就躲在你的窗戶下了!”陶姮指了指那扇明亮的窗,外面雪花依舊簌簌而下,她搓了搓手指,將手往袖子裏攏攏,嬌嬌的埋怨:“外面好冷哩,我躲了好久了。”

張戈看她半被雪打濕的烏髮,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你怎麼不說話?”

“天這樣冷,姑娘,早點回家吧。”

張戈:“在下,下個月也在這裏。”

“你是來求學的嗎?”

“……嗯。”

“你該不會是來參加春闈的吧?”

張戈:“……”

陶姮看張戈的表情,眨巴了一下眼睛:“你的學問一定很好。”

“哪裏……”

“學問好真是太好了!往日她們這樣做,我還看不上,我得跟昭兒她們道歉。”陶姮喃喃自語道,“等明年,我讓我爹,也把你捉回去。”

“什麼?”張戈沒聽清。

“我說……”

陶姮輕輕道:“等明年,榜下捉婿。”

說到婿字,她聯想翩翩,羞的甚至都不敢看張戈,轉身猛地跑掉了。

張戈上前趕了兩步,想問問這個小姑娘說的什麼意思。只是那粉色衣衫的身影,已經在漫天的雪中,越跑越遠,繞過牆,就消失了蹤影。唯有擦過的枝椏,抖落一地散雪提醒着有人經過。

所有的喧囂都被雪掩埋。

張戈嘀咕一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把門關上,將這小姑娘的事拋到了腦後。

他揉揉頭。昨晚才到鎬京,一大早又被拉來拜訪山長,一身被顛簸的快散架的骨頭還沒有在旅途中緩過來。當下,便想去床上躺一會兒。因怕又有人躲在一旁,張戈還特地走到窗戶邊探頭看了看,見沒人,這才放心,將門關好,脫了鞋上床一趟,拉過被子往身上一蓋,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

師父說他去拜訪好友,也不知道何時回來。

張戈側了個身,迷迷糊糊的想。

……

應天書院書閣門口,陶定邦焦急的等在屋檐下,遠遠看見妹妹跑來的身影,連忙迎了上去,呵斥道:“你跑哪裏去了?”

“大哥!我跟你說,我今天在書院見到一個特別好看的人……學問也好,我想……”

“你可不要跟我說你向他求學才耽擱了,我還不知道你?你看看!看看現在什麼時辰,娘這會兒必然知道今天我帶你出來,你就貧吧!事情都是我擔著。”

“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陶姮見狀,不在說張戈的事情,一把挽住自家大哥的胳膊,撒嬌道:“那我們騎馬回去吧,別坐車了,這樣說不定來得及在娘發現前趕回去。”

“不行。”

“大哥,大哥,出城了我再騎,好不好?好不好?”

“不行!”陶定邦瞪她一眼,“這幾日京中戒嚴,你還想騎馬亂跑?就是城外都不怎麼安全。衝撞到什麼人,你我不一定擔待的起。何況你個女兒家,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總想着騎馬!這次陛下將我們接進京來,爹有多擔心,你難道忘了。爹遠在漠北。不要給爹惹事。”

“不就是誰當老子的事兒嗎?搞得嚴陣以待的。要我說,四殿下最好,最好看,可是四殿下當了皇帝,皇宮內一定是夜夜笙歌,輕歌曼舞全是女人,時間久了,他說不定被人殺死在溫柔鄉里。所以,還是六皇子殿下吧。”

“禁聲!這也是你能議論的?”陶定邦看了眼四周。

“說說嘛……反正,四六都好,只要不是……”陶姮癟癟嘴,伸出兩個指頭。

“行了!你知道什麼。”陶定邦一把握住妹妹的指頭,警告她,“禁聲!”

“皇帝的位置有什麼好?好啦好啦,我不說了。不過哥,我真的覺得,好看的人呢,都不要太累,會生出皺紋,忙碌起來,連和家人的日子都會變少。四最好看,他就輕鬆的做殿下好了,陛下就讓六做吧。”

“四啊六的,口無遮攔,你再說,我回去就告訴娘!”陶定邦警告妹妹,眼睛一抬,遠遠看見等在書院門口的車夫黃伯。

“黃伯,這裏!”

“你也只會告訴娘了。”陶姮聽着一點不怕。她看着從眼前落下的,冰涼的雪,伸出手接住。六棱的雪花,精緻的不可思議。

她看着手中的雪花一點點消融。

忽然想起張戈,春花殉盡,才孕育出了這漫天的雪花,來時抱怨着冬日的總總,都為著今日一人一面,化作一股莫名的,千迴百轉的柔情。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史上第一福佞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史上第一福佞
上一章下一章

18.外面好冷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