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十三

51.五十三

“哎,總算忙完可以回家了。”林可妮扭了扭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音,抱怨道,“到了年底就是這樣,總是要我們加班。”

姜寧也有些疲累,盯了一天的電腦,眼睛酸脹乾澀。

“欸,姜寧,我今天中午看你去找經理,什麼事啊?”

姜寧說:“辭職。”

“啊?”林可妮一驚,“你要辭職?”

“嗯。”

“為什麼啊?”

姜寧回道:“不打算呆在這了。”

林可妮疑惑:“這?銀行?”

姜寧搖頭。

“你要離開青雲鎮?”

“嗯。”

林可妮嘆口氣:“也是,你學歷好又有能力,呆在這個小地方的確是屈才了。”

姜寧笑了下。

“什麼時候走?”

姜寧想了下:“年後吧。”

“我會想你的。”林可妮說。

姜寧笑。

兩人一起走出了銀行。

“還是你家司機來接你吧。”

姜寧說:“他今天有事,我和你一起走。”

“嗯?”

“去車站搭車。”

“好。”

姜寧和林可妮換了制服,邀着一起往汽車站那走。

林可妮邊走邊說:“你看新聞了嗎?”

“什麼?”

“今天中午的新聞啊,一個女大學生被人騙走了學費,經不起這個打擊猝死了。”

姜寧不看推送,此時也才知道這則新聞,不免眉頭一皺。

“哎,估計是家裏困難,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學費就這樣被騙了……那些騙子真是缺德,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詐騙的抓到了嗎?”姜寧問。

“抓到了好像,都是不務正業的年輕人,不好好讀書專想着做這種事。”

姜寧想到了姜至誠,他在警察局裏呆了幾天出來后也沒膽子再去蹚那灘渾水,老實地去了學校讀書,還好懸崖勒馬為時不晚,否則他一生都要被毀了。

姜寧不太放心,心想着回去還要再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好了傷疤忘了疼。

過了馬路,途經超市時,姜寧瞥到了超市門口,劉興正拉着趙小園往一旁的小巷走,兩人拉扯了會兒,趙小園明顯敵不過劉興的力氣,最後被拖着走。

姜寧突然停下腳步。

林可妮問:“怎麼了?”

“我忘了我媽讓我買點東西。”姜寧說,“我去趟超市,你先走吧,一會兒趕不上車了。”

林可妮不疑有他,點頭:“好,那我走啦,再見。”

姜寧往超市那走,到了小巷口還能看到那兩人拉扯的身影,趙小園一路掙扎着被拉着往巷子深處走。

姜寧站在原地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劉興把趙小園拉進了巷子裏的一家賓館裏,姜寧站在門口打量了眼賓館簡陋的門面,突然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尖叫聲。

是趙小園的聲音,她急忙跑進賓館裏,直接上了二樓。

賓館二樓是一條狹長的通道,頭頂的天花板上裝着幾個昏黃的電燈泡,一切都顯得十分曖昧。

姜寧上了樓就看到走廊盡頭糾纏在一起的身影,沒多想她就往那快步走過去。

“你對她做什麼?”姜寧上前一把拉開劉興。

去查看趙小園時,卻看到她嘴角掛着一抹詭異的的笑。

身後的房間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人,笑了兩聲說:“我才想問你在做什麼呢,姜寧。”

姜寧背脊一涼,驚詫地看着趙小園,後者則拉好衣服,冷漠地看着她,眼底露出嘲弄和得意。

“人家小兩口恩愛,你怎麼還打擾人家呢,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這是個圈套,姜寧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手心裏沁出了一層汗。

她回頭就要往來處走,被人用身子一擋堵住了去路。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唄。”錢強扯着笑不懷好意地說。

姜寧穩住氣息,沉聲說:“讓開。”

她說著就想從邊上繞過他,錢強卻是不讓她如意,一把抱過她的腰把她往身後的房間裏拖。

姜寧心一跳,立刻掙紮起來:“放開我。”

“進來吧你。”

錢強從身後抱着姜寧拖着走,姜寧身體沒有着力點,不斷後退。

她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門把,緊緊地握住,手指泛白也不鬆開,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海上的浮木:“你放開我,錢強。”

可這也止不住勢頭,姜寧有些絕望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的拉開,她看向趙小園。

趙小園冷漠地看着這一切,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最後一根手指從門把上鬆開,姜寧戴在手腕上的手鏈被門把一勾斷落在地,發出幾不可聞的輕嘆。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錢強一把把姜寧甩在床上,揉了揉右手,上次的傷口沒好全,留下了病根,使不上勁兒。

姜寧觸到床就立刻起身要站起來,錢強上前一推重新把她推倒在床上。

姜寧一臉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姜寧,你平時挺聰明的啊,怎麼這時候犯起傻來了。”錢強咧着嘴,脫了自己的外套,雙眼像狗盯着骨頭般貪婪,“男人和女人在一個房間裏還能幹什麼?”

姜寧往後縮了下身子,后槽牙咬的咯咯響:“你敢。”

錢強又解了自己襯衫的兩顆扣子,緩緩逼近她:“試試?”

姜寧身子往側邊一翻就要從床上下去,錢強緊跟着往旁邊一跨,伸手按着她的雙肩把她按壓在床上,邪笑着:“今天總算是沒人打擾了,老子讓你快活快活。”

姜寧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咬着內唇強迫自己冷靜,她用凌厲的目光逼視着錢強,擠着話:“你忘了上次了?手上的傷已經好了?還想再來一次?”

錢強的表情僵了僵,把右手伸到姜寧面前給她看,手心中還有一條猙獰的疤痕像是一條噁心的臭蟲在蠕動。

“還沒好呢,可痛死老子了。”

姜寧狐疑地看他一眼。

錢強又笑了:“可誰讓你長得這麼漂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睡了你再被劃上一刀也值了。”他又惡狠狠地說,“於陽也不見得有這個本事,之前你是他的白月光,等我上了你,看他還會不會這麼寶貝你。”

說著他就伸手去扯姜寧的外套,姜寧不斷揮着手企圖把他推開,錢強卻是巍然不動,鐵了心要扒了她的衣服。

“滾開,別碰我。”姜寧大吼,有些失控。

“嘿嘿,你越掙扎就越有意思。”錢強猥瑣地笑,一把扯開了姜寧的外套,眼看着伸手就要去扒她的裏衣。

——

徐佳秀進了賓館,走上樓梯上了二樓,直接往走廊盡頭走去。

這裏是錢強的一個窩點,平時他不住家就會住這兒。

她有事找他,她想退出不幹了。

劉興守在門口,聽到腳步聲,轉眼一看,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徐老師你怎麼來了?”劉興忙上去攔人,擋着她不讓她靠近。

徐佳秀往他身後緊閉的房門看了眼,問:“錢強呢,我找他有事。”

“錢哥啊,他今天不在,出去玩了。”

劉興話音剛落,身後的房間裏就傳來了打砸聲,乒乓一聲就歸為沉寂。

徐佳秀皺眉:“不是在房裏嗎?”

劉興掩飾性地呵呵笑,有點心虛:“那個……錢哥現在不方便見人。”

徐佳秀睨了他一眼,明白了。

關上門玩女人呢。

她打心底里有些鄙視,正想轉頭走人,眼角一瞥就撲捉到了地上的一抹閃光,定睛去看,那是一條手鏈,她再熟悉不過的天平。

徐佳秀只覺心頭一涼,血液逆流,她一把就推開劉興,三兩步跑到那間房前使勁地敲打房門:“錢強,你給我開門,快開門。”

劉興回過神來趕緊上去拉人。

徐佳秀渾身不安地扭着,身子被拉開了,腳還不斷地踹着門:“聽到沒有,給我開門,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

房門被她踹得‘砰砰’直響,整個樓層似乎都在震動,經年失修的賓館簌簌地抖落一層灰。

屋裏頭,錢強額頭被姜寧拿煙灰缸砸了個窟窿,滋出了血珠,氣急上前就掐着她的脖子,低頭往她臉上湊,姜寧左躲右閃不讓她得逞。

錢強正想耍狠,外面突然響起了吵鬧聲,接着他就聽到了徐佳秀威脅着說要報警。

“媽的,又來壞事。”

錢強見事情敗露,不敢再繼續,徐佳秀為了姜寧真能把警察叫來。

他陰着臉起身,一把把門拉開了。

“小寧,小寧……”門一開,徐佳秀就掙開劉興往裏跑,見到姜寧衣裳不整,髮鬢散亂,眼睛就滲血發紅,她上前幫她把外套拉上,一把抱住,回頭咬牙切齒地怒罵道,“錢強,你個畜生,你敢碰她,你居然敢碰她!”

錢強偷雞不成蝕把米,心情郁猝,瞪了眼劉興:“怎麼看的門。”

劉興有苦說不出只能點頭哈腰。

徐佳秀幫姜寧整理了下衣服,問她:“有事沒事啊?”

姜寧經過剛才的掙扎驚嚇,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發白,緩了會兒,她說:“沒事。”

姜寧起身,看着錢強眼底飈起風暴,聲音更是冷到極點:“錢強,你今天做的一切,我可以告你強/奸。”

“強/奸?老子什麼都沒做成。”錢強啐了一口,一臉無謂地笑,“這賓館裏沒有攝像頭,而且別忘了姜寧,是你自己來的賓館,不是我逼你的。”

姜寧渾身一顫,攥在身側的手不甘地發抖。

“我們走,我們走。”徐佳秀拉起她就往外走,路過錢強時狠剜了他一眼,“人渣。”

“徐老師,你可別忘了——”

“滾!”

徐佳秀回頭吼了聲,拉着姜寧的手匆匆地離開了賓館。

錢強掄起房間裏的電話機狠狠往地上一砸:“要不是徐佳秀那個婊/子,我今天就睡到姜寧了。”

劉興縮了縮脖子,顫巍巍地問:“錢哥,你說徐老師以後還會不會跟我們一起……”

錢強眯了下眼睛,扯了下一邊的嘴角,表情陰狠:“她就算是不做了也別想洗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角,看着一手的血沾上了那條傷疤,眼神陰鷙。

“我讓你找人盯着於陽,事辦得怎麼樣了。”

劉興低聲回道:“已經在辦了,一有機會就動手。”

錢強眯了眯眼:“手腳乾淨點。”

“好好。”

——

徐佳秀拉着姜寧下了樓,護着她走出了巷子,她把小毛驢停在了巷口。

徐佳秀問:“先去我家?”

姜寧知道自己現在狀態不太好,回家不行,去於陽那也不成,於是點頭:“好。”

徐佳秀帶着姜寧直往自己家中,又拉着她上了樓進了房間。

她看到姜寧衣服上還有血跡,立刻去衣櫃裏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遞給她:“先把衣服換了。”

姜寧沒反對,把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

徐佳秀按着姜寧坐到床邊,問她:“你怎麼會在那?”

姜寧雙手交握放在膝上,微微顫抖,徐佳秀摸上去捂了捂:“手怎麼那麼冰,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徐佳秀剛起身,就聽到姜寧微啞着嗓子輕聲問:“你呢,你為什麼會在那?”

徐佳秀渾身一僵,立在原地,半晌,才苦笑一聲說:“小寧,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姜寧不可置信地抬頭看着她,微微啟唇不能言語。

儘管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猜測,但她一直都說服自己是她想多了,一向嫉惡如仇的徐佳秀怎麼會和錢強那種人沆瀣一氣?

“為什麼?”

徐佳秀用力閉了下眼睛,坐下:“‘倉廩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姜寧強笑:“你又在和我咬文嚼字。”

“小寧,我需要錢,我要冬冬的撫養權,我不能讓他跟着我過苦日子……”徐佳秀用手捂着臉,聲音里透着無力,“我沒有辦法了。”

姜寧有些心灰意冷:“佳秀……你為什麼不和我說,我一定會幫你的,你怎麼能去找錢強,他的錢都是不幹凈的。”

‘不幹凈’這個詞像是刺痛了徐佳秀纖弱的神經,她猛然抬起頭看向姜寧,眼底充血,迸射出逼人的冷光:“是不幹凈,我現在已經是個不幹凈的人了……但是姜寧,你一個小三又有多高尚?”

姜寧像是被人摁頭悶進水裏,一時間透不上氣來,臉色更加蒼白,雙唇微微顫抖着,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住般不能流動。

“看來是真的……”徐佳秀冷笑,“我還以為趙小園胡說的。”

姜寧怔怔地直視着徐佳秀,握了下拳把指甲扣進血肉里讓自己冷靜下來,她起身就走,手剛摸上門把,徐佳秀帶些微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寧,對不起,你不會是那種人,我把你看輕了。”

姜寧手握着門把,良久,鬆開,回到了徐佳秀身旁坐下。

她說:“佳秀,是你自己把自己看輕了。”

徐佳秀聳拉着肩,捂着臉低低地啜泣:“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她聲線不穩地顫抖,“我第一次去的時候打了兩個電話就騙到了一筆錢,是個女人……她發現自己錢沒了之後就打了電話過來……哭着求我把錢還給她……那錢是她攢着給母親治病用的……”

徐佳秀哽了下:“她一直求我……我想把錢退回去……錢強把電話掛了……說剛開始都這樣以後就好了……”

“可是沒有……我一直做噩夢,夢見自己不得好死……今天那條新聞說有個女學生因為被騙了錢死了……我覺得她是被我害死的,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小寧,我害怕、我害怕。”徐佳秀環抱着自己,瑟瑟發抖,泣不成聲。

姜寧抬手輕拍着她的後背,聽着她這斷斷續續的一段話,心裏像是火燒一樣難受,恨不能替她分擔。

姜寧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徐佳秀猛烈地晃着腦袋,絕望地說:“來不及了、小寧,來不及了。”

“我已經把靈魂賣給了魔鬼。”

姜寧替她揩淚,她的眼神空洞洞的毫無生氣,只有水珠子不斷地從裏面冒出來。

是自責,是懊惱,也是懺悔。

姜寧覺得悲哀。

人性啊,為什麼那麼軟弱,經不起一□□惑,貪婪是人類的原罪嗎?如果是,又是誰的錯?

神啊,寬恕她吧;神啊,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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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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