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能被主子惦記着,得是多大的恩賜。
德妃正在練字,見她來了,放下筆,吩咐宮人將宣紙裱起來。
禾生看一眼,直誇:「好字。」咦一聲,又道:「好像和王爺的字有點像。」
德妃從桌案後走出來,笑容頗為得意:「灝兒幼年學字,是我教的,後來才由國子監太傅教導。」
她將筆拿給禾生,「你也來寫一個。」
禾生有些不太好意思,硬着頭皮上。
想來想去,寫了個一個灝字。
當初學寫字,王爺第一個教的,就是他的名字。
這個字筆畫多,她練習得勤奮,寫出來倒是清秀雋逸,別有一番風味。
德妃點點頭,「寫得好。」
拿起她的宣紙,和自己一比較,雖然字體不同,可行書之間,倒有種異曲同工的妙感。
一家三人,寫出的字倒是相似的。
德妃捧了她的宣紙,讓人一併裱。拉了她的手往內殿去,問一句:「和灝兒在外面玩的好嗎?」
禾生點點頭,將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說一遍。
她聽王爺說過,婆母最喜歡聽鄉土人情的見聞,用婆母的原話來講,就是——「待在宮中無緣去,聽一遍,就當做是自己也去了一遍。」
每次沈灝從外地回來,必做的事情,便是進宮陪德妃說會話。
母子兩人雖然不能觸碰,互相不善於表達各自的感情,但血濃於水,感情還是很好的。
想起了沈灝不能暈女子的事情,德妃又是一聲嘆。
有生之年,她還是希望可以和沈灝像一般母子那樣相處。
隔壁宮的淑妃就很好,三殿下雖然頑皮愛玩,但隔一段時間,就往宮裏跑,三殿下這麼大的人了,淑妃天天把他當小孩子一樣。
前兩天她還看見淑妃為沈茂梳頭束髮。
雖說有點膈應,但她卻是羨慕的。
自從沈灝得了這個毛病,她一次都沒有抱過他。
做母親的,不能抱自己兒子,得多難受。
禾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去牽德妃的手,手心貼着手心,眼睛一眨一眨:「婆母,王爺常常牽我手,進宮前還緊牽着不放,這雙手,王爺碰過,現在婆母也碰過,就當是婆母和王爺握手了。」
說畢,她向前一伏,輕輕抱了抱德妃:「王爺也抱過我,我抱婆母,這樣婆母就相當於和王爺擁抱了。」
德妃眼睛一酸。
拍拍她的手背,愛憐地撫禾生的臉,道:「我說過,你是個好孩子,果真沒有看錯人。」
禾生咧嘴一笑,明眸皓齒。
德妃命人拿時下最新的點心樣子,包了許多,讓她帶回去吃。
一說到點心,禾生想起一事——她從雲州回來,給婆母也備了許多東西,其中就有名叫月半的甜點。
外酥內嫩,特別好吃,甜甜酸酸的,是用異國特有的果子做成陷,外麵包一層麵皮,油炸製成。
她特別喜歡吃,可以一口氣吃十個。
獻寶一樣將甜點捧上,期待地看着德妃。
要是婆母也喜歡吃就好了。
德妃還沒伸出手,旁邊的是蕊出聲提醒:「宮中規矩,外來食物,需得驗過之後,才能吃。」
禾生一愣,她倒沒想到這茬。
德妃卻伸手拿起一個,徑直往嘴裏送,道:「我自家兒媳送來的,要驗什麼?」
禾生有點感動。
「好吃嗎?」
德妃點頭,「這東西我喜歡,宮裏沒有的,難為你能挑出這東西送我,有心了。」
一盞茶吃完,一頓點心用完,德妃開始問正事。
「你和灝兒一天幾次?」
禾生正在喝茶,差點噴出來。
……婆母也太直接了。
德妃揮手,是蕊捧上一本畫冊,拿過翻開一看,簡直要羞死人。
德妃淡定地很,指着畫冊道:「你和灝兒既然已經夫妻,就沒有好羞的,這畫冊上描的都是些容易受孕的姿勢和方法,你拿回去好好看。」
她頓了頓,想起以前賜禾生春-宮圖的事,又道:「他若再說這是不正經的東西,你也不用怕,儘管找我,我去訓他。」
……王爺肯定會很喜歡這畫冊。
德妃見她沒有答應,湊過來又將問題拋了過來。
禾生羞得臉通紅,細着聲道:「很多次。」
德妃放心一笑,末了,不忘交待一句:「他憋了這麼多年,難免激動了點,你受罪了。」
禾生埋頭,臉紅得幾乎滴出血。
出了德清宮,正準備出宮,迎面撞見皇後宮中的綠瓶前來相迎。
是蕊一愣,見禾生被綠瓶請走,立馬去回稟德妃。
德妃眉頭一皺,皇后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你悄悄地派幾個小太監,去皇後宮前盯着,一有動靜,馬上來稟。」
半個時辰后若禾生還未出來,她便親自去要人。
這樣寶貝的媳婦,可不能任由皇后揉搓。
是蕊應下。
禾生跟在綠瓶身後,心裏敲起小鼓。
皇後娘娘為何要找她?
試探着問了問綠瓶,綠瓶倒是大大方方地答話:「今日是側妃娘娘大婚後,第一次進宮,就算皇後娘娘不來請,按禮數,你也是該去給娘娘請安的。」
是在說她不懂禮數了。禾生低着頭沒說話,心想,要真是禮數的話,婆母那麼嚴謹的一個人,肯定會提醒她的。
婆母沒有說讓她去給皇后請安,那就是不礙事了。
到了皇後宮中,禾生想起那晚被掐下巴的事情,莫名有些緊張。
不同地是,這一次皇后十分熱情,笑容洋溢,跟前幾次見到的時候,截然相反。
禾生順着綠瓶的話,給皇后賠罪請安。
皇后連忙將她扶起來,說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狠狠瞄了眼綠瓶,綠瓶一愣,隨即自己掌嘴。
皇后含着笑,問:「向來只有主子訓奴才的,哪有奴才說主子的,往後誰敢在你跟前說半點不是,只管同我講,我定不會輕饒。」
禾生心中一咯噔。
……皇后這變化,太詭異。
她自認沒有人見人愛的本事,不過短短一時間,皇後為何態度變化這麼大?
禾生想起沈灝教她的那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依皇後娘娘的身份,大不可不必討好她這個小小的側妃。
所以說,皇後娘娘的意圖在王爺身上?
自從跟了沈灝之後,她腦子就轉得快了。除了在他跟前笨一點之外,在其他人跟前,只要不是特別繞彎彎的那種,她倒看得比從前清楚了。
禾生禮貌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皇后道:「過幾日將有一年一次的內命婦訓話,你算是今年新晉的,必須來。」
禾生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福禮:「謝娘娘提醒。」
皇后命人拿了兩大箱寶盒,裏面裝滿綾羅綢緞和珍珠寶石,珠釵衣裙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揀了幾個小太監和婢女,送她出宮。
走前,還親切地握着她的手,笑容盈盈:「多來看看你婆母。」
禾生下意識以為她說的是德妃,後來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自己。
……她又不是太子妃,哪敢喊皇后婆母。
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甜甜一句:「是,皇后婆母。」加了個皇后兩字,就挑不出差錯了。
回了府,沈灝正好從外面回來。
兩人在府門口相撞,一天沒看到他,她開心地提裙跑過去,衝進他的懷裏。
蹭蹭他,嬌滴滴道:「今天可想你了。」
沈灝拂拂她的頭髮,才一天未見,小阿生就這麼想他了。
果然是小別勝新婚。
他看了看宮裏挑出來的箱子,大手牽起她往府里走,問:「母妃真疼你,又賞了一堆東西。」
禾生拉着他手晃來晃去,像一隻看見貓的魚,就只想往前多蹭幾下。
「即使婆母不賞東西,也很疼我,誰說一定要賞很多東西才疼的?」她努努嘴,指着左邊的箱子道:「這邊是皇后賞的。」
沈灝好奇問一聲:「皇后?無緣無故地,她為何要賞你東西?」
禾生搖搖頭,裝出說悄悄話的樣子:「不知道,但我覺得她肯定沒安好心。」
沈灝捏她下巴,笑意深邃:「上次皇后瞅你樣子,瞅出了印子,你不還說她不是故意的嗎?」
禾生躲開他的手,嬌嗔:「這次不一樣,她對我好,我覺得不安。我沒有什麼值得皇后討好的東西,別人若想巴結我,肯定都是因為你的權勢。但她可是皇后,難不成還想依仗你的權勢么?這麼一推,她所以肯定是在打你的主意,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