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都尉黃禮】

毛兒河南岸的西部都尉大營依山傍水、扼要守險。大營以木柵為牆，四角設望台，正東方向的大營入口設挑台轅門，牆外深溝寬壕，又經注入毛兒河之水，難以逾越。壕溝與木柵之間遍佈拒馬、鐵蒺藜等物，足以阻擋來敵一時，也就是這一時之間，柵欄中、望台上的弓弩手們則能將來犯之敵射成刺蝟。而營中帳幕、屋舍錯落有序，來往軍士甲胄不解、兵戈在手。

李祚陵每到一次大營，心中對都尉黃禮就多一份敬重，也多一份警惕，這一次也不例外。

都尉大帳中，黃禮待李祚陵見禮過後劈頭就問：“太守大人要取定襄，然否？！”

李祚陵一驚，迅即鎮定地反問：“都尉大人，太守下令啦？不是，不是準備秋閱嗎？”

“哼哼，哼哼。”黃禮輕笑兩聲，雙目逼視李祚陵道：“聽人說，李校尉屬下多為天水成紀人氏，因此乃郡守大人倚重之軍。本都尉想，既然你一月之間派出二十多撥哨騎前往定襄，那太守勢必有意趁定襄郡守、都尉不和，揮軍西指了。”

想不到黃禮對長蟲崗的軍情竟然如此注意，絕非表面上的不冷不熱、不聞不問。他既然知情，又以為是太守之意，想來他與鄭濟之間的關係也頗微妙。

“稟都尉大人，太守似乎並無取定襄之意。即便有，也定是首先告知都尉大人，再由都尉大人示下於卑職，為何大人反說自己不知而卑職知道？至於派出偵騎，乃是在下心繫狄道營都尉鄒茂大人的安危，派人去西邊打聽而已。”

見李祚陵神情鎮定，連連反問，黃禮臉色微變，怒道：“你乃鄭濟親信，率軍來此監視於我，我豈不知！？”

李祚陵抱拳道：“卑職惶恐，絕無此事！狄道騎兩千弟兄不過無奈之下客居雁門而已，何來親信之說？噢，對了，莫非是那巨野侯之故？”

黃禮輕哼一聲，意思是你明知故問。

李祚陵心念電轉，決意一搏，乃顧左右而道：“卑職有一事……”

“退下！”黃禮屏退左右，道：“說吧。”

“八月出塞不久，卑職就偵悉連家與胡人勾結甚緊，而此次中路大軍兵敗，似乎也與連家有關。只是，卑職沒有確鑿的證據，又知郡守與巨野侯乃是同年舊交，遂不敢妄議，只得報予都尉大人，請大人決斷。”

黃禮動容：“想你也是征胡有功之人，不至於與賣國求榮之賊同流合污！此事沒有證據不可妄議，止於此罷！”他想了想，又道：“你既坦誠，黃某也不瞞你。當日大將軍出征北胡，檄調邊軍助戰，鄭濟陽奉陰違，出兵不出戰，以至於大軍後援斷絕，落得慘敗下場。某早就懷疑他與胡人勾結，而今看來果然是了。”

李祚陵憤然道：“此等國賊，當誅之而後快！”

黃禮手捻下巴處的鬍鬚，雙目精光閃閃：“李校尉果真做如此想？”

李祚陵並指向天，發誓道：“倘若都尉大人所言不虛，李祚陵必誓死誅殺鄭濟，為我袍澤復仇！”

“可惜，可惜，老賊藏身堅城，身邊爪牙無數，難吶！”黃禮搖頭嘆息道：“唉，某還想趁他西取定襄，雁門空虛之機舉事，襲取雁門、誅殺國賊！如今看來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了。”

原來如此！李祚陵放下心中大石，故意問道：“都尉為何猜想鄭濟會攻取定襄？”

黃禮一愣，失笑道：“看來你果真是去找舊部了，否則不會不留意定襄之局。征胡之戰，定襄太守胡澤盡調麾下精騎助戰，卻落個血本無歸。而郡都尉宋中時素與胡澤不睦，乃趁機發亂，擁兵於定襄南部諸城，不聽太守符令。胡澤兵力不濟而朝廷權威不再，對此無可奈何，只得由別駕黃信居定襄郡城，從中調解，避免內爭。那黃信，正是本都尉胞弟。也因此層關係，宋中時不得不看在我手中軍力的面子上，維持和局。”

李祚陵拱手笑道：“難怪都尉大人對定襄之事了如指掌。現在看來，鄭濟不取定襄，真是可惜了。”

黃禮微微點頭，卻不再言語，只是盯着李祚陵看。

李祚陵被那怪怪的眼神看得發毛，乾脆道：“大人擁兵六千，何不取定襄？若以定襄全郡之力擴軍備戰，他日或可與鄭濟一決生死！”

“想！想得很！”黃禮連聲道：“月余間，無一日不想此事！”

這下輪到李祚陵不言語了，也是用眼神巴巴地盯住黃禮。

“可惜，我麾下只有不足一千騎兵，難以奇襲。若用步軍，則行動緩慢，恐怕半道就會被定襄軍截擊，難收奇襲之效！”

意思很明白了，黃禮想用狄道騎！這一點，似乎大可加以利用，與其被動受人牽制不如主動出擊、牽制別人。

李祚陵離座，向黃禮躬身作禮，語氣懇切地道：“卑職願為前鋒，率本部兩千輕騎襲取定襄！只是，尚需定襄內應，而兩千輕騎要固守定襄似乎也嫌兵力不足。再者，如我傾巢而出，則鄭濟必然有所察覺，若他聯合定襄郡守、郡都尉，三軍齊出，則定襄勢必得而復失。因此，沃陽不能放棄，需有力之軍扼守要道，阻鄭濟出兵定襄。”

黃禮讚賞地向李祚陵點頭道：“有道理！我一動，鄭濟必動！此乃后着，不能不防。看來，傳說你千里奇襲浚稽山，斬殺胡虜兩千餘級，此言非虛了。”

“誤打誤撞，運氣而已。”

“不然！你能想到鄭濟出兵的可能，這奇襲之事絕非偶然的運氣所致。”黃禮一邊說話一邊在心裏權衡利弊，終於下定了決心，朗聲道：“我助你一千精騎襲取定襄，吾弟可作內應。至於鄭濟之軍，我擔保過不了沃陽，如何？”

“卑職甘願笑死！”低頭行禮的李祚陵心中確實在哈哈大笑了。

黃禮猶不放心道：“你攻下定襄后須封存府庫，移交黃信，一應政事也由黃信作主，你只需堅守到我率軍到來即可。屆時你就是首功，黃某必以郡都尉之職以報！”

李祚陵故作驚喜道：“謝都尉大人提拔！”

黃禮滿意地點點頭，轉向帳外喝道：“來人，招騎部督段綱來見！”

不多時，帳外行來一人，此人身高竟然也有八尺許，身板卻比李祚陵還顯得壯實，臉上滿是桀驁之色，唇上的一字鬍鬚也增強了這種印象。李祚陵卻是見過此人，正是西部都尉屬下的騎部督段綱。

“段綱奉命來到，參見都尉大人。”

黃禮示意段綱入座后，手指李祚陵道：“子俊吶，這位是左騎校尉李祚陵、李少卿。我意，你率部下精騎一千，輔助少卿襲取定襄，以為大業之根基。”

段綱滿臉的難以置信，結巴道：“這、這，這是……”

黃禮笑道：“少卿是自己人！此戰諸事，皆由少卿作主。”

段綱有些不情願地抱拳道：“在下領命！”

黃禮嚴厲的目光在李、段二人身上掃視，厲聲道：“你等速去準備，後天的操演就在沃陽、武進（定襄郡屬縣）邊界處的汲水原。操演實為誓師出征，務求一擊建功！”

“喏！”李祚陵、段綱躬身領命。

這日酉時，從大營出來一長溜的牛馬大車，滿載着軍械、糧草，熱熱鬧鬧地送進長蟲崗營中。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