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文武扶龍,山陰吊腳樓。
從背後念叨“烏鴉”的聲音里,我還聽出了嚼東西的聲音,根據音色判斷嚼的應該是肉和骨頭的混合物。
“你在吃啥呢?好吃嗎?”
我不知道身後的傢伙是什麼狀態,會不會發神經行兇?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在轉身的同時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回過身,一個皮膚黝黑眉毛髮亮的少年,舉着一根半截燒紅了的鋼筋,鋼筋前端穿着兩隻半烤熟了的小鳥,遞過來說,“好吃,這個給你吃……”
少年肩寬體壯,比我還高小半個頭,估計有一米九幾,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看着他的臉不禁激動的渾身直哆嗦。
他的面相不比狀元命的少年差,他是天生的將軍相,命里註定將來會從軍,帶兵保家衛國,橫掃八方,只可惜如今傻了,眼神已經失去了凌厲的氣勢,被簡單幹凈的神韻所代替了。
如今的他不應該說是傻子,而是弱智,智商不過六七歲的小孩子。
我見到他之所以激動,是因為從已知的情況來判斷,這個地方不僅有龍,還是一條能養出人中之龍的大龍。
如果貴人相的姑娘、狀元命的少年、將軍命的弱智的命運沒有出現轉向,等到將來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貴人相的姑娘奉子成婚,嫁入大豪門,生下一個孩子,等孩子長大成年,狀元命的少年和將軍命的弱智那時正好三十幾歲。
三十幾歲已經具備了十足的經驗和能力,一文一武是貴人的娘家人,那孩子不用親族的能人用誰?一文一武出生山村,並沒有根基,想更上一層樓,不輔佐那孩子能輔佐誰?
這是文武扶龍的風水大局啊,如果這些人的命運不突然轉向,這群人的前途將不可限量!
此刻我也明白他們的命數為什麼會突然轉向了,可能只有一個:文武扶龍局被斬了!
搞清楚了我算錯的原因,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疑惑。
第一,龍脈隱藏在哪裏?
第二,是誰找死?干下了這種斬蛟龍的缺德事?
斬龍必遭天譴,斬這種大龍,付出生命的代價還是輕的,嚴重一點連九族都會跟着遭劫。
誰他娘的找死?為什麼找死?並不關我的事,我現在最急切、最想做的事是撿漏。
雖然大龍被斬了,讓一文一武的命運出現了巨大轉折,但他們倆是文武扶龍局養出來輔佐蛟龍的,他們的天資並不用懷疑。
如果我把他們倆忽悠到手裏,有能扶龍的文武幫忙,等將來時機成熟,我回到老家弄清楚爺爺的死,父母為什麼會瘋?等找兇手報仇的時候,他們肯定是一大助力。
貴人相的姑娘肯定是旺夫、旺孩子的,但那女人與大豪門有牽扯,如果老子撿漏搞破鞋,導致引火燒身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文一武我是收定了,正當我糾結要不要搞破鞋的時候?弱智等的不耐煩了,他生氣的用鋼筋朝我腦門抽過來,“你不理豬豬,豬豬打死你……”
還好我反應快,偏頭躲了過去,以鋼筋在耳邊刮出的風聲來判斷,如果被敲實了,老子必死無疑。
我心有餘悸的見他還要打,親熱無比的說:“你叫豬豬嗎?豬豬乖,小鳥是你烤的吧?實在是太香了,我聞着香味就忍不住出神了。”
他停下對我的追打,獃獃的想了好一會,似乎很滿意他的廚藝,認真的點了點頭,高興的把鳥肉再次遞了過來,“村裡人都不跟豬豬玩,哥哥吃了我的烤肉,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一個濃眉大眼,高大威武的漢子,以純真的口氣說出這種話,聽得我是一陣陣惡寒。
再想想自己哄他的畫面,畫風太美,我禁不住又連着打了好幾個寒顫。
弱智少年外號野豬,他見我沒拿烤鳥,眼看又要不高興了,我以極快的速度,從鋼筋上面擼下一隻烤鳥,輕輕咬下了一絲。
小鳥烤的外焦里嫩,香氣撲鼻,吃下去之後,齒間還殘留着野味的清鮮,真的很好吃。
我與野豬一起分享完兩隻半烤鳥,他高興的伸過小拇指,“我們是好朋友了,拉鉤!”
伸手過去與他的小拇指勾到一起,野豬就像個小朋友似的,興奮的搖着手臂大喊:“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蓋章。”
見他單純真摯的眼裏充滿了期待,我為自己別有目的慚愧的與他把大拇指按到了一起。
“媽媽,豬豬終於有朋友了。”
野豬興奮的沖向房間,似乎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媽,他跑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腳步,緊握着手裏的鋼筋,渾身顫抖的哭着說:“媽媽被烏鴉抓死了,我要去打烏鴉,喝它們的血,吃它們的肉,嚼爛它們的骨頭。”說話的口氣依然天真,但話里含的煞氣、殺氣,以及邪門的勁頭,看着很怪異。
我意識到剛吃的烤鳥是烏鴉,胃裏一陣翻騰,強忍着才沒有吐出來。
“你先別激動,你還記得媽媽是怎麼死的嗎?我們是朋友,你告訴我,咱們一起去給媽媽報仇。”
我拉住朝門口跑的野豬,他聽了我的問話,慢慢安靜了下來。
沒等一會,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害怕的事情,神色驚恐的掙開我抓他的手,一頭衝進房間,爬上床,用被子矇著腦袋一個勁的顫抖,“烏鴉……好大的烏鴉……不要抓媽媽,豬豬打死你……打死你……”
我安慰了好一陣,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安靜了有半個多小時,他好似忘記了為什麼害怕,又嚷着要去墳山打烏鴉。
我也很好奇墳山有什麼?去給陳水琴打了聲招呼,說店子裏有事,我先回去了,就在野豬家找了把刀,偷偷摸摸的與他一起摸向了墳山。
墳山雖然被村裡人稱為後山,其實離山村並不近,有兩三公里遠,中間隔着高低不平的全是小山丘。
山丘上雜樹叢生,野草遍地,如果不是有野豬在前面帶路,外人根本找不到去墳山的路。
沿着不算路的山路東鑽西繞,我們終於到了墳山山腳,這時天色已經快黑了,奇怪的是山腳下居然有五六家吊腳樓。
“到了,那個小寨子後面有很多烏鴉,是寨里的人養的,我們要偷偷的抓烏鴉,千萬別被小寨子裏的人發現了。”
離吊腳樓還有五六十米的時候,野豬警惕的拉我到一邊,很認真的提醒我要小心一點。
墳山這一面是山陰面,終年不見陽光,這幾戶人家怎麼會選在這裏安居?
我帶着疑惑,跟在輕車熟路的野豬身後,慢慢摸到了寨子後方,轉到一片爛雜樹林後面。
十幾顆爛樹上歇滿了密密麻麻的烏鴉,呱呱的叫聲,聽着就給我一種特別晦氣的感覺。
停下來后,野豬在隱蔽的草叢翻出一個籮筐,顯然是他以前藏的,接着他拿着籮筐和一坨用油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輕手輕腳的走向了爛樹林。
同時顯擺的讓我先看着,看他教我怎麼抓烏鴉?他的表情就像小孩子向小夥伴分享自己會的遊戲一般。
我老實的隱蔽在草叢裏,觀察野豬行動的同時,也分析着小寨的風水。
這一分析不要緊,得出的結果讓我感覺特詭異。
這幾戶人家的腦子絕對有包,房子的地方風水很不錯,只不過是對陰宅而言。
如果誰家祖墳埋在這裏,後人雖不能大富大貴,但能福祿壽全,一輩子平平安安。
野豬摸到離爛樹林幾米開外的地方,反扣着籮筐放下,用短木棍撐起籮筐的一邊后,他掰開包裹嚴實的油紙,拿出一塊腐爛的肉放到了籮筐下面。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牽着綁在木棍上的一條細繩子,慢慢退了回來:“只要有烏鴉飛過去吃肉,我一拉繩子,籮筐就會倒下來蓋住烏鴉,我們就有肉吃了。”
隔着老遠我都能聞到腥臭的腐爛味,憋着氣問他,肉是從哪裏來的?
他說:“從吊腳樓里偷的,他們用棺材裝着肉,等肉爛了就餵給林子裏的烏鴉吃。”
棺材裝肉?這也太邪性了!
我正琢磨着怎麼忽悠野豬離開這事非之地,只見寨子裏有個女人牽着一個小女孩往爛樹林走來,眼看她就要發現籮筐了,野豬迷糊的嘀咕:“他們寨里的人不是大半夜才會出來嗎?”
“噓!”
我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用手指了指背後的墳山,示意野豬跟我一起往山上躲。
他也怕被發現了,像躲貓貓似的和我一起小心翼翼的慢慢遠去。
那邊牽着小女孩的女人很快就發現了籮筐,她先是愣了一會,接着憤怒的一腳踢翻了籮筐,看着地上的腐肉大喊:“來人啊!抓賊啊!”
我們離那邊已經有五六十米了,隔着老遠,耳後全是嘈雜、憤怒、凄戾的咆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