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中傳來花子鼓(下)
小芸沒怕,她配合的很好,主要是主子也很照拂她,雖然會疼,主子卻一直用言語鼓勵着她。
小芸覺得自己從女孩兒轉變為女人的過程完成的還是很好的。
一個女人很容易被另外一個男人填滿,心更是如此。
天府君還睡着,小芸已經起了,院中池子裏那株荷花開了,她坐在池邊看着那粉白色的大花苞,覺得那就像自己,在淤泥里沉寂的再久,總是有出水面綻放的一天。
倒得綻放的那一天,總是身心乾淨的。
她遇到主子,是上輩子修的福氣。這份恩情和寵信,她這輩子也還不完。
天府君醒來的時候,小芸已經如往常一樣跪在了他的床邊,將他今日要穿的鞋子擺放的很整齊,衣服也疊的樣樣齊整。
不同的是,這小丫頭平日裏都是梳着雙髻發的,今日綰了個單的。
在慶國,有了夫婿的女子才會綰單髻。
天府君掀了被子坐起來,沉默不語但是嘴角掛着淺笑的望着她。
小芸臉側有些紅,伸手想幫他穿鞋,他卻不曾像往常一樣伸腳。
“主子,可是要再睡一睡?”小芸抬頭問了一句,平時主子也有睡回籠覺的時候,若是晚上睡的不好,一定會補,昨夜……主子睡的肯定不好。
她本來半夜想從床上下來的,可主子抱着她不鬆手。
主子以前哪兒和人共寢過,睡不好是自然。
“嗯,是要再睡一會兒。”天府君說罷,小芸起身就要將床幔放下來,天府君睡覺也不喜歡光線太亮。
“你陪我。”
小芸手下一滯,床幔就這樣掉了下來,拂過天府君披着的發,絲絲繾綣。
小芸察覺自己的失誤,又跪了下來,低着頭說:“主子,現在是白天。”
“白天你就不能陪我了么?”天府君笑着問,很溫柔。
小芸搖搖頭,別說是白天,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主子想,她都得配合。
小芸站起來,將腰帶解開,天府君卻拉住了她的手,嚇的她一驚。
“我來。”天府君說著站起來。站在床邊的木踏腳上,他本來就比小芸高出不少,這樣就更高了,他便彎下腰來幫小芸解,嚇的她往後退了幾步。
主子哪兒對別人彎過腰,這是折她的福啊。
“別怕,放鬆。”
他還是那句話。
小芸僵在原地不敢動,任由天府君幫她將罩衫褪去了。
“你這怕的像只鵪鶉的樣子,真惹人疼。”天府君說著將小芸纖腰一掐,將她抱回了床上。
帷幔落下來,光線很暗,但還是能看清人影,小芸咬着下唇,天府君魅惑的笑着,用手指撫平了她的唇:“別這樣,就不美了。”
小芸臉燒的厲害,隨着天府君的靠近,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蝴蝶振翅一般的輕吻,他身上輾轉不去的茶香,這只是第二次,小芸卻很清楚,她愛上這個男人了。
情願為他死。
一連十日,日日纏綿,小芸雖每天晚上還是習慣性的在天府君睡着後下床,去睡她自己放在主子床邊的墊子,可早晨睜開眼總是發現,她是睡在主子身側的。
只是纏綿總是有淺淡下來的時候,天府君雖看起來閑適。其實還是有很多瑣事纏着他的。
但小芸懂事,從不會給他增添任何多餘的麻煩,只管一心伺候好他的起居。
直到太子出了意外。
小芸的心亂到了極點。
天府君只是個皇子的時候,皇帝也沒辦法逼迫他一定要娶親,只是太子出了事故,這位子很可能就要落在天府君身上,即將成為一國之君的人。怎麼可能後宮沒有嬪妃呢。
而她,什麼也不是。
慶國禮數森嚴,太子身邊的女人,不可能沒有身份。
就在小芸還在糾結這些的時候,卻遭遇了危險。
她也沒想通到底是什麼人會綁了她,仔細想想,她便懂了。想也是那太子身邊曾經的人,恐怕是想控制幼主,不願意讓天府君繼承大統。
但是也犯不着拿她開刀,除非……除非是他們察覺到了什麼,覺得天府君可能會在意她。
被五花大綁,塞住了嘴扔在馬車上,小芸心裏五味雜陳。這些人也真是不長眼,天府君就算是對她很好,可也萬不會因為她而受了威脅。
綁她的人,希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不知道被弄去了什麼地方,希望就這樣一點點落空的,小芸心裏本來一直還有個希冀,覺得天府君可能會來找她,但每過一天,這希冀就弱一點,直到綁她來的人都察覺到,她可能對於天府君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也不再好吃好喝的供養她的時候,她算是收回了內心。
她不責怪主子任何,相反覺得高興,至少主子沒有被她亂了心。也沒有為她做出不可逆的錯誤。
主子雖看起來恬淡,其實也是胸懷天下之人,註定要做大事的,她能得了寵愛,就算是未來不明,也心無可懼了。
被救的時候,她已經被鎖在那間柴房裏三天三夜了,一直沒有食物和水,她險些脫水,將她帶出去的人不是主子,她能感覺得到,卻睜不開眼。
終於恢復過來的時候,隻身在醫館裏,一個侍衛陪着她,告訴她,她是尹將軍救得,等恢復好身體以後,讓她自己選擇,是尋一處地方好好活下去,還是去嶺陽島。
慶國風雲驟變,已經不是能回去的好去處了。
而主子。已經接任慶國太子之位。
想必,也是不可能再見得到了。
她本是不想回嶺陽島的,也不想要尹將軍留下來幫助她的錢,可就在她想離開的時候,接到了主子的口信,讓她無論如何,都去嶺陽島等着他。
她義無反顧的去了。只是見了尹夫人之後。又深覺自己這樣做不妥,她不該拖累主子,最好的結局,應該是相忘於江湖,讓主子安心做自己的大事。
只是那尹夫人卻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敢去爭取,管他什麼身份地位,男人願意為女人付出多少,要看他會不會為了這個女人放棄自己目前最珍貴的東西。
主子最珍貴的東西,她其實也說不清楚。
可能是一副茶具,也可能是那份恬淡,亦或者是那份懷揣天下的心。
嶺陽島風光好,尤其是看着大海的時候。心情更好,小芸自從來了這裏,每天都覺得心情不錯,雖然心很空,可有藍天大海,也算是圓滿。她這一生,算不上驚濤駭浪。卻也至少有過起伏,沒有孤苦無依,也沒有顛沛流離。
說起來,這還要謝謝主子。
若非他,她也不會被這尹將軍所救,最後來到這片世外桃源。
嶺陽島外來的海船很少,而且是不規律的。保不準隔兩天就會來,也說不準一兩個月都沒一艘。
小芸喜歡去海邊坐着,看孩子們在沙灘上玩,或者看着來尋找食物的燕鷗偶然落在不遠處的地方。
這裏,充滿了自由。
又有船來,每一次她心都會漏跳一下,但又不敢親自去看到底是什麼人來了。
好在之前的任何一艘。主子都是不在的。
久了,她也就習慣了,潛意識中告訴自己,主子這次也沒來。
在海邊坐久了皮膚就吹的有些黑了,但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即便現在儼然恢復了自由,以前也都是個粗使丫鬟。
美不美的對她來講意義不大。
海風吹着海浪拍擊過來,泛起一層白花花的浪,小芸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再將頭枕在手臂上,望着那浪花發獃,頭頂卻被人輕輕拍了拍,她猛地坐起來,看向身邊站着的男人,啞的說不出話。
玄色長袍上面綉着精緻的花紋,那是慶國太子專有的服飾顏色和樣式,他負手而立,隨着她一同望着遠處大海的方向,依然是像平常一樣那樣的俊秀清朗。
小芸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夢總是會被揉醒的。
可不管她怎麼揉眼睛,他都沒有消失,緩緩低頭看向他,笑的眉目如畫:“你這丫頭,見了我怎麼不跪下?”
小芸擰着眉頭突然就跪了下來,對着他想要重磕三個頭,卻被他突然就抱起,緊緊摟在了懷裏。
他的聲音從她耳邊緩緩傳來:“傻丫頭,讓你跪你就跪。”
她只能流淚,說不出話。
“我不是慶國太子了,今日來還你自由身。”他說罷,低頭淺笑的望着她。
她一驚,這是……不要她了么?
他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捏住她的小鼻子,輕輕擰了擰道:“瞧瞧你。怎麼晒成這樣樣兒了,想穿花嫁,得好好保養一下皮膚。”
海風吹的越來越烈,他的話卻深深的鐫刻在她心裏。
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他又一次將她抱在懷裏,拍着她的後背輕聲對她說:“對不起,沒有第一時間去救你。”
她使勁搖頭。
他又說:“我能放棄的都放棄了。唯獨你,不可以。”
她緊緊的閉上眼睛,第一次大膽的雙手回抱住他,再也不壓抑着,放肆的哭出了聲。
後記。
不管是魚澤,齊澤,還是米澤。都隨了娘親,愛聽那花子鼓。
聽娘親說,慶國最好聽的花子鼓是個男人唱的。只不過找不到那男戲子了,聽聽小芸姨娘的嗓兒也不錯,小芸姨娘敲鼓的時候咚咚的,手腕子也相當靈活,雖然眉眼間總是帶着幾分羞赧,可嬌滴滴的也是很惹人喜歡的。
尤其是她一點兒都不吝嗇,想聽多久她就唱多久。
三個孩子不知足,有一次拖着肚子已經老大的小芸姨娘唱了一下午,結果累的小芸姨娘動了胎氣。
三隻一個都沒跑掉,全都挨了老爹一頓板子。
即便如此,那花子鼓還是嶺陽島上的一絕。
小芸姨娘也說了,等她生了小寶寶。恢復好了,就再天天給他們唱。
小孩子們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還送了小芸一個好聽的名號,鶯歌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