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大奶奶鬆口氣,看向禾生的目光多了几絲讚許。

原本衛喜都被衛老太的吃樣逗出了笑聲,見禾生這般做法,當即笑不出聲了。

衛老太望了眼禾生,「你倒吃得順溜。」

禾生撥開果肉啃了啃,微微一笑:「承蒙老夫人訓導,入鄉隨俗嘛。」

衛老太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多分幾個給禾生,心想:這小丫頭片子也沒有衛喜說的那樣討人嫌嘛。

出了裏屋,眾人各自散去,大奶奶跟了過來,拾起禾生的手,小心按摩紅腫的地方:「我們老太太喜歡胡鬧,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難為你這般懂事,還順着她的心意來。」

禾生笑道:「老夫人也是關心我,倒是磕壞了屋裏的桌椅,我那邊大力,也不知道弄壞沒有?」

她語氣幽默,大奶奶被逗笑,一路送她回院子,吩咐下人送了幾瓶擦手的雪膏。

大奶奶走後,翠玉念叨:「衛家老太未免太刁鑽,哪有對客人那般說話的?」

禾生擺擺手:「人在屋檐下,受點氣也正常。我都沒怨,你怨什麼?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別想其他的。」

翠玉抿嘴。

一進屋,便聽見后牆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夠擾亂人的心情。

翠玉心疼禾生方才在裏屋被刁難,現在回了屋還不能清靜,端茶遞水揉肩捶背,只盼着她心情好轉。

「后牆是怎麼回事?」

翠玉回:「不是后牆是隔壁,早上大奶奶差人來說過了,說是隔壁宅子剛被人買下,現在正在整修翻新,可能會有些吵。」

「這樣啊……」禾生無奈地嘆口氣,靠在躺椅上,望着垂下的樹枝新葉發獃。

翠玉自告奮勇,「二娘子,不如我唱歌給你聽,正好遮住這嘈雜聲音。」

禾生嘴角上翹:「好啊。」

「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翠玉拍着手,唱起瞭望京的歌謠,她的聲音略顯粗獷,唱得又沒有調子,禾生幾次想笑都忍住了。

一曲畢,她笑着看禾生,「好聽嗎?」

禾生眨巴着眼睛:「好聽。」

「那我再來一曲。」

「不用了……」禾生看着滿心歡喜的翠玉,不忍打擊她,勉強笑道:「要不還是我自己唱吧。」

她的聲音清婉柔和,似流水潺潺風拂楊柳般婉轉輕柔,少女豆蔻年華的美好,彷彿都一股煙揉進這聲音里,隨風飄去,鑽到耳朵,住進心裏。

沈灝立於牆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裴良看着幾乎快要貼牆的自家主子,無奈地聳聳肩,指着不遠處正在施工的工匠們,問:「王爺,還要繼續施工嗎?」

后牆敲打的聲音越來越小,彷彿被她的歌聲浸沒,翠玉笑道:「后牆的雜聲沒了,定是那些工匠們聽着二娘子的歌聲,聽着聽着就忘記幹活啦!」

禾生輕捏她一把,「貧嘴!」

牆那頭,沈灝剛舒展的眉頭此刻又皺了起來,他指着牆問裴良:「怎麼沒聲了?」

裴良答:「唱完了,就沒聲了。」……王爺的智商真是每況愈下……

沈灝凝思幾秒,忽然問:「她知道我搬來隔壁嗎?」

「應該……還不知道……」

話音落,裴良手上一空,沈灝拿起規劃圖就往牆外扔,不等裴良阻止,沈灝已經翻牆而去。

裴良嘴角一抽。

禾生還沒反應過來,跟前便多了個人。

沈灝咳了一聲,雙手負背,面容清冷,指着不遠處的圖紙道:「我東西掉了,過來撿一下。」

禾生懵住,嚇出聲,旁邊翠玉的聲音叫得更慘。

而後她迅速回神,捂住翠玉的嘴,做出噓的手勢。若被外人看到沈灝在這,定會往不好的方面想。

她佯裝鎮定,撇開頭,躲開他的視線,質問:「你的東西怎麼會掉到我的院子來?還有,就算東西掉到院子裏,你也該通報一聲,自會有人給你送去。」

這是在說他唐突無禮了。

沈灝抿嘴看她,斑駁的光影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長而密的睫毛隨着呼吸撲動。

好想咬一口。

「只需翻牆的功夫,何必那麼麻煩。我的時間很寶貴,直接了當比較合適。」沈灝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煩請你的侍女幫我撿一下圖紙,多謝。」

禾生嗆住,許久從嗓子裏扯出兩個字:「……無恥……」

沈灝一動不動,「如果你想叫別人來,我也無所謂,只要將圖紙遞過來便行,畢竟我還趕着回去監督宅院整修。」

「……翠玉,你去撿一下。」

翠玉往牆下走去,樹下只剩禾生沈灝兩人。

兩人待在一起,沉默超過三秒,加上沈灝一直死盯着不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不過這種情況下,怪異尷尬也是正常的。禾生自認不是個小氣量的人,主動開口問:「暈吐的癥狀好些了嗎?」

輕飄飄一句話,又細又軟,他面上沒有變化,心中已然歡喜。

「好些了。」吐出的話卻一如往常般冰冷。

禾生想,他人應該不壞,就是有時候的行為太過冒失,思量幾秒,還是決定出口相誡:「有幾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沈灝:「哦,你說。」

「第一件,你這麼盯着我看,令人很不舒服。就算你盯我千萬遍,我也不會讓你抱一下。是的,別驚訝,下船時的事情我知道是你乾的。第二件,雖然你有怪病在身不能接近女人,但我不是菩薩,我很介意與外男有不必要的接觸。第三件,如果可以,希望以後我們不要再這樣見面,當然不見面最好。」

她一口氣說完,跟前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絲毫沒有任何觸動。

大概過了兩三秒,翠玉拿着圖紙返回來,只有幾步路的時候,沈灝忽地朝禾生靠近,微俯下身,眼角上挑,神情冷峻:「你生氣說話的模樣,出乎意外得好看,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還請多多指教,二……娘子。」他壓低嗓音,忽地一笑,最後兩個字拖得冗長。

兩人之間的距離驀地縮短,幾乎壓得禾生下意識屏住呼吸。

幸而這樣的形式只滯留短短一瞬,他忽地抽身掉頭離去,徑直接過正往這邊走的翠玉手裏的圖紙,騰空而起越過牆去。

翠玉驚訝得說不出話,「他也太隨便了!」

對於沈灝的隨性,禾生只好用一個理由安慰自己:「他有病,不用理。」轉念一想,不對,他確實有病。可能常年未曾接觸女人,心理扭曲以致行為變態,嗯,一定是這樣深入骨髓的病態。

忽地腦海中閃過什麼,禾生嚇一跳:「他剛剛說了鄰居,難道買下隔壁院落的人是他?」

翠玉回想,「好像說是個姓沈的。」

沈……沈灝……禾生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如果他真搬到隔壁,她的院子就緊挨着,像今日這般翻牆而入的情況可能還會有。

禾生眉頭緊鎖,兩撇柳葉眉幾乎快要擠成一條線。

第二日,禾生和衛林去給衛老太問好時問她:「家裏還有其他空着的屋子嗎?」

衛林停下腳步,去摘花叢里剛開出的梔子花:「之前是有兩屋的,一屋就是你那裏,另一屋太小,用作裝雜物了。早先衛喜還在抱怨,說李清跟她住一起太擠,讓我娘另外找屋給她住,她倒是想得好,家裏哪裏還有地方騰出來!」

禾生低頭,撥弄手裏的鳳尾草,情緒有些低落。

看來搬出院子遠離沈灝的事,是辦不到了。她在人家家裏住,若提太多要求,免不得惹人厭。

衛林拈起一朵花別到禾生鬢間,「怎麼,你想換屋子嗎?」

禾生擺手:「沒有的事。」

到了衛老太屋裏,衛喜和李清已經在了。禾生請過安,挨着衛林坐下。

平素他們家是沒有請安習慣的,去大奶奶屋也就是吃個早飯。衛老太剛回,學了別人家的習俗,讓兒孫早起第一件事便到屋子裏游一遭。

只是她自己習慣晚起,為了請安的事,起得早現下一個勁地犯困。

衛林小聲對禾生說:「你看我奶奶困成那樣,請安的事短則三日,多則五日。」

禾生只笑不答,想到隔壁院子沈灝的事,心裏犯愁,有些出神。

衛老太打了個哈欠,耷拉着眼皮掃了掃屋子,視線停留在禾生身上,問:「聽說望京的貴婦人們與別地的不同,五六十歲的人看起來跟三十幾的一般容貌?」

禾生髮呆中,沒有注意到衛老太的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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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福星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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