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歌舞時光

第六十三章 歌舞時光

不愛看演唱會,因為沒有值得去看的歌手。

有的歌手一輩子撐死了唱一首人們能記住的歌,每次出來都唱這首歌,我都擔心他們的聲帶和嘴要起義了。

而且唱歌時一臉輕浮,問這邊的朋友好嗎那邊的朋友好嗎山上的朋友好嗎火星的朋友好嗎,整得自己一宇宙大咖。

法國戲劇家讓·柔璉提到一個詞語叫“第四堵牆”,他認為台上的演員要表演得像在自己家裏那樣,不去理會觀眾的反應,任他鼓掌也好,反感也好,舞台前沿應是一道第四堵牆,它對觀眾是透明的,對演員來說是不透明的。

堅守“第四堵牆”的藝人不需要問台下的朋友好不好餓不餓有沒有換尿布,一樣可以靠專業的表演和高大的人格魅力帶動全場。

當時我告訴袁正,演唱的時候也得想着“第四堵牆”,別對台下的人唧唧歪歪噓寒問暖,人家會當你一傻逼,你只需想着你心愛的人,用力表演就行了。

我問他OK不。

他說全OK。

袁正又說有點緊張。

我說哎喲,你也會緊張,真稀奇。

他說一想到付文心在下面聽他就緊張。

我說,你別緊張,唱不好又不砍你的腦袋,最壞的情況大不了跑調跑得十台法拉利也拉不回來,至少讓文心姑娘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啊,值了!

袁正一想我說得在理,忍不住跟我擁抱了一下。

看來我的話他聽進去了,開場沒有說一個字,鼓手直接一個重擊,表演開始了。第一首歌是許巍的《我的秋天》:

是你心碎的幻想

你用你的眼淚

撫摸我的寂寞

那些無助的夜

我漫無目的地走

那些無助的夜

你牽着我的手

幸福如此遙遠

我無法看見

這秋天的夜晚

讓我感到茫然

……

袁正感情充沛,聲嘶力竭,把他心裏想吶喊的東西都傾注在歌中唱出來了。在鎂光燈的照射下,分明能看到他眼角的淚花,翻着亮晶晶的微光。

唱完后,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與付文心也不由自主地奮力鼓掌,被袁正唱醉了。

一首接一首的悲情之歌加上袁正的真情獻唱,全場被感染了,紛紛拿出熒光棒隨着歌聲晃動,隨着節奏搖擺身軀。

最後袁正唱了首王力宏的《愛的就是你》,場下的女生被徹底征服了,四處打聽他的聯繫方式。

唱完后,袁正清了清嗓子,開口講了演唱會上的第一句話:“我以前一直玩世不恭,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人。她像什麼?天使?太俗了。她像一記耳光,猛抽在我臉上,把我抽醒了。當然,我以前經常挨我爸的耳光,但從來沒醒過。”

場下哄堂大笑。

袁正繼續說:“但是,她讓我醒了。我開始清洗我的斑斑劣跡,我知道那樣是亡羊補牢,我只想做最好的自己,把最乾淨的自己呈獻給她,不管她接受與否,至少我做了,死了也心甘情願。今天文心樂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我不奢望她今天答應我什麼,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她不要那麼抗拒我,希望她能走到台上來,為文心樂隊的Logo揭牌。以後,文心樂隊的公演收入都將毫無保留地捐給貧苦地區的失學兒童,我在這裏向各位發誓,沒有一點點黑幕。”

場下又是鬨笑,有人大聲叫“好”。

公演收入捐給貧苦地區的失學兒童,袁正當然沒有這智商想出這樣的點子,是我想出來的。

付文心曾多次告訴我她想去貧困山區支教。當時以為她開玩笑說來玩玩,便嚇唬她說:“女神啊,你可想清楚,有可能幾個月洗不了澡,上不了網,老鼠和蛇還經常來做免費三陪,你受得了嗎?”

她表現出女漢子那一面,說:“你覺得我從小嬌生慣養吃不了苦嗎?別人受得了,我怎麼就受不了?可別小看我的韌勁兒。”

我見她有點認真,便說:“人的能力有時候放在合適的位置,發揮出來的能量越多。我不是說到貧困山區支教不偉大,只是我認為憑你的能力,如果真想改變我們的貧困和落後地區的教育現狀,可以選擇一個更高的點。”

“我理解你說的,這個世界有人在土裏汗滴禾下土,有人在實驗室培育優良品種,他們都在解決人類的吃飯問題,沒有崇高和卑微之分,只是我想過了,好像自己更適合做在土裏汗滴禾下土的人吔。”

“嗯……”我思考良久,說,“那好吧,以後我會去山裏看你,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抓野人玩。”

她可愛地瞪了我一眼。

所以,我想出了文心樂隊以後將公益演出的所得捐給貧苦地區失學兒童的噱頭。其實也不是噱頭,我跟袁正商量好了,以後樂隊的演出收入將捐給一個致力於解決貧苦地區教育現狀的公益基金。

樂隊其他人也沒意見,主要是土豪袁正已經自掏腰包把他們的報酬支付了。

聽到袁正的邀請,付文心一愣,驚訝地說了聲“啊”。她扭頭看着我,像在徵詢我的意見。

我向他點頭,示意她上去。

她依然猶豫不決。

滿場的人都在四處張望,尋找着女主角,個個望眼欲穿,紛紛議論,盼着她的廬山真面目。

男的想一睹芳容,看看這美女怎麼個美法,能讓一個男人掀起這麼大的動靜求愛。

女的也想一睹芳容,想看看自己哪裏比不上這個女人。

音箱裏傳來刺耳的麥克風的聲音,讓不少人聽覺過敏,紛紛捂住耳朵。

可是女主角還是不見蹤影,嘈雜聲逐漸消失,大家靜候女主角隆重登場。

付文心還是無辜地看着我。

我對着他猛點頭。

她無奈地對着我搖頭,好像正苦笑着說,這事兒我真辦不了。

我湊到她耳邊說:“想想貧困地區的孩子們,就當你為他們做的,去吧,沒關係的。”

付文心看看我,指着我,眼睛像在質問:“我就知道是你出的餿主意。”

我又用手示意她去台上。

終於,她站了起來,全場的目光刷地被她吸引住了。

“哦”,有的在嘆氣,有的在驚訝。嘆氣的自嘆不如,驚訝的驚嘆此女確實配得上這場專門獨家為她舉辦的演唱會。

付文心邁着輕盈優雅的步伐走上台,拉下了罩在文心樂隊Logo上紅布,“文心”兩個字頓時呈現出來,藍色的,跟她的裙子一樣的顏色,兩個字像兩個音符,又像兩個飄蕩的精靈,精緻卻不乏厚重之感。

全場又是掌聲和吶喊聲。

回到宿舍,袁正像條瘋狗般狂吠不止:“文心揭了牌!真不敢相信,天助我袁正!謝謝小宇!謝謝君君!謝謝支持我的觀眾朋友們!”

他興奮地跟我和楊塵君一一擁抱,力道很大,恨不得把我們抱在懷裏捏碎了,看來他真的高興。

自從文心樂隊成立后,付文心對袁正沒有以前那麼抗拒,我卻日復一日地呼吸愈加困難。

袁正不敢單獨約付文心,他知道付文心不會答應,所以總虛偽地約我吃飯,最後捎上一句:叫上文心姑娘。

到後來我一聽他要約我吃飯,都能搶答了,說:“放心吧,我會捎上文心姑娘。”

文心樂隊舉辦過多次演唱會,付文心都答應臨時上台講幾句話,袁正的計劃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至少他有了個盼頭,有事沒事便跟樂隊的人在練歌房練習,有時還讓我們去那裏玩玩。

有一次,楊塵君、耿浩、尹德基、盧澤汓、梅哥、付文心和我都到齊了。大家在練歌房裏唱卡拉OK,現場樂隊演奏,那感覺爽翻了,能爆海淀那片兒50元一小時的量販KTV幾萬條街。

袁正讓人送來幾箱啤酒飲料和小吃,大家一邊唱一邊吃喝,樂不思蜀。

楊塵君跟尹德基見過面,那次尹德基的父母來北京抓他回去跟黑胖妞成親生娃,我們送他父母去酒店后我把尹德基帶回到文科大學宿舍住,想不到楊塵君和尹德基一見如故,聊得很開。當時他們約定,以後有機會一定得在一起吼幾句黃色山歌給我們解饞。

這次到練歌房大家喝高了,把楊塵君跟尹德基推到台上要他們對唱。給尹德基戴上假髮,塗上口紅,穿上大花棉襖裝女人,那造型天雷滾滾,梅哥又差點把腸子笑斷。

他倆給我們來了段雲貴高原風的山歌:

吃桿煙來抖煙灰,

煙灰抖來做一堆。

忽然一陣狂風起,

朗朝東來妹朝西。

戴花要戴大紅花,

結婚要結姑娘家。

睡起半夜摸一把,

好比白糖蘸糍粑

爺們兒個個聽得鼓掌叫好,喊“再來一個”,付文心和梅哥聽紅了臉,批評我們是一群色魔。

那些美好的時光,在我記憶中都鍍着一層金色的光。同樣,陰鬱的記憶,也無法忘懷。

大學生活過得太快了,白駒過隙,時光像童年時代田裏狡猾的泥鰍一樣,快得來不及伸手去抓,嗖地一下便從指間滑走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北京夢未央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北京夢未央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十三章 歌舞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