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女兒劫
三姨的“佳人有約”被查封后，唐婷婷洗心革面了，儘管我並不喜歡她用“洗心革面”這個詞語，因為心沒臟，沒什麼好洗的，面也白，革它作甚。
她說做服務員雖然賺得少，但心安理得，花錢比以前有底氣了，那感覺爽。
偶爾他向我借書看，托爾斯泰和馬克?吐溫的她都喜歡看，尤其喜歡狄更斯的幽默。還說這麼多年錯了文學世界，白活了。
記得曾跟方笑聊到過狄更斯，她說狄更斯在表現理想女性時，常誇耀她們的聰明能幹，特別是當男性感到困惑不解或者要迷足深陷的時候，她們總能給男性以安慰和指導。
她說，女性在狄更斯那裏是“第二性”，並沒有受到公平待遇，只有在幫助男人的時候她們才發揮作用，她覺得太low，她說女人就是女人，只是跟男人的稱呼不同而已。
我贊同她，視她為精神上的盟友。但每當跟她單獨相處時，緊繃的那根弦鬆了。那天晚上我們在辦公室加班到很晚。
我們沒有意識到，孤男寡女深根半夜在闃然無聲的教學大樓裏面加班會誘發什麼致命錯誤。
她看我最近神情不對，問我是不是失戀了。
我說方大人啊，我戀都沒戀，失個什麼戀。
方笑問我喜歡什麼樣的，要給我介紹女朋友。
我說，喜歡的自然會來，用不着強求吧。
她說，你不爭取怎麼知道，女人有時只需要一句話，哪怕她明知是假話。
我說，可是我嘴笨，假話都不會說。
她看着我無奈地笑笑。
那一夜，我只記得熱烘烘的暖氣片不斷冒着滾滾熱流，外面狂風大作，樹枝搖來晃去，糾纏不清。
方笑的表情變得曖昧起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的表情。工作時她總是冷冷地佈置工作，檢查成果，指出問題，那時只有我跟她在一起，她整個人脫胎換骨。
我們坐在一起審閱文章，屋裏暖氣開得特別足，方笑穿着黑色的薄薄的低胸打底衣，粉紅色的文胸隱約可見，飽滿挺立的雙峰正常男人看了都會哈喇子橫流。
人的動物**有時並不能完全被道德壓制。相反，越是冠冕堂皇的禁慾時代，隱藏着更加兇險的暗流。
她身上的氣息跟付文心有點相似，那並不是香水的氣味，淡淡幽幽，沁人心脾，如鬼迷心竅。
女人身上的氣味妙不可言，不少文藝作品借題發揮，撩動人心。
在電影《聞香識女》中，失明退伍軍人盛氣凌人，可終究難過女人的“溫柔香”，脾氣暴躁的他最終傾倒在了女人的香味里重獲新生。
《香水》玩得更嗨，把少女的體香上升到了文化拜物教的高度，讓主人公心甘情願在神秘香中慘烈犧牲，死無全屍，最後肉都沒剩下一塊。
燕北老人的《清代十三朝宮闈秘史》裏說：“美艷冠一宮，寵幸無比”，而且“體有異香，洗之不去”。這樣的女人在宮女選拔賽中具有先天優勢，容易輕鬆晉級，得到皇上恩寵，富貴加身，惹出無數宮斗狗血劇。
人的體味之中存在吸引愛人的荷爾蒙，它會直接引起人類大腦的反應，產生性衝動，引人犯罪。
方笑身上的香像荷花的清香，橋邊鎮一到夏天荷花開滿池塘，一到早上，清香撲鼻，郁而不膩。
在她身邊，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無數個夏天在鎮上的荷塘邊浪蕩的畫面，有蛙鼓蟲鳴，有風吹草動。
她指着電腦屏幕上的文章提出修改意見，我照着她說的操作，手肘偶爾不經意觸碰到她柔軟的胸部，她並沒有躲。
袁正曾用“有容奶大”一詞形容方笑，餘光無意間瞟到她，那叫玩意兒果然靈氣十足，實屬招魂利器，像橋邊鎮那條藏滿了螃蟹和大鯢的山溝，充滿了神秘的疑惑和饋贈，勾引着童年的我。
我不敢多停留哪怕半秒鐘，生怕被她發現自己心猿意馬。
她摩挲着自己的頭髮，偶爾沉重地呼吸一下，我記得袁正說這是女人發情時的反應。
我想到了高考之後和潔在教室的那晚，同樣的場景，不同的人，猶如命運的輪迴，難道我註定逃不過這曖昧的女兒劫嗎？
方笑見我面色潮紅，呼吸不均勻，問我怎麼了，需不需要歇一歇。
我說，沒關係的。
由於過度緊張，我不小心將桌子上的筆筒碰倒，打翻在地，裏面的筆噼里啪啦灑落得到處都是。
我跟方笑同時蹲下去撿筆，同時抓住了一支筆，手碰在一起，有觸電般的感覺。
我當然知道觸電是什麼感覺，小時候有一個電視機修理店的二貨，喜歡用舌頭舔鋰電池的正負極，**迭起，十分享受的表情。
我頗奇怪，問他有這麼爽嗎。他說爽到爆，讓我試試。於是我試了試，電得老子搖頭晃腦，整條舌頭都麻酥酥的。那二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觸電的感覺，欲罷不能，帶着微微的刺痛，直抵靈魂。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跟方笑的頭碰在了一起。那會兒我已經被暖氣熏得有點暈乎乎，完全不知所措。
方笑並沒有移開，保持了我們碰頭時的姿勢，這樣，我們的唇相隔幾毫米，愣在那裏。
外面的狂風仍然在乾嚎，樹枝仍然在糾纏不清，像在打架，又像在交歡。屋內的我們，都有點神志不清。
幾秒鐘吧，或許十秒鐘，我也記不清，我們沒有作出任何反應，被點了穴道似的木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的呼吸變得粗重，香香的氣息呼進了我鼻孔里，頭向我這邊微微傾斜了一點，我的嘴似乎觸碰到了她溫暖濕潤的香唇。
那時我剩下沒多少知覺，人被掏空了般，只怪這暖氣惹人躁動。我紅着臉，立馬站起來，把窗戶打開說：“今晚這暖氣怎麼這麼足，悶得慌，打開窗戶透透氣吧。”
方笑也站起來，面色潮紅，略帶尬尷：“是啊，透透氣吧。”
接下來我們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不停地修改文章，直到完成工作。我送她回宿舍，自己再回去。剛才那一幕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之後，我們再也沒有單獨相處過，有時不經意地對視，均微微一笑，有點一笑泯恩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