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果然不是個好人。
徐琇瑩半點兒也不知道身邊人的想法,她正一臉擔憂地看着車廂壁,「這樣下去,這車會散架吧。」
韓瑾瑞極為無奈。阿歡,你的反應能不能正常些?這個時候你應該擔心我們會不會受傷或者被殺才對吧,怎麼先去擔心這車散不散架?
徐琇瑩還在遲疑,「我們要不要下車?」他忍不住伸手按了下太陽穴。
「不下?」她挑眉。
韓瑾瑞唇瓣抿緊,「我下去,你好生待在車裏。」
「好。」她回答得乾脆悧落。
韓瑾瑞目光沉了沉,一撩車簾閃了出去。
車廂里便只剩下徐琇瑩一個人,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劉三姑娘這是瘋了吧,在京郊就敢派人來行刺珂王府的馬車,就算目標是她這個王妃,但別人會不做別的聯想嗎?魯國公府就真的是不可撼動的嗎?
當年,他們定遠侯府是如何覆滅的?
如果魯國公知道他慣出了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被情愛蒙蔽了雙眼的女兒,不知作何感想。所以說,她在江湖飄蕩了十年,瀟洒自在慣了,當初是真的不想再攪和進京城這個泥淖中。
只可惜,她的臉皮實在是不如某王爺厚實,他為了迫她留下,怎樣下流的手段都不吝使用。而她對他的感情又頗為複雜,終至讓自己無法脫身。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徐琇瑩盤腿坐着,聽着外面的打鬥聲,刺客有幾十個,而這次隨他們夫妻出行的王府侍衛加起來一共也有幾十個,就人數上來說,雙方打平。
武力值上來說,應該是勢均力敵,且韓瑾瑞自幼也從名師學藝,尋常刺客奈何不了他。外面打鬥聲終於停止,韓瑾瑞也重新回到車上。
兩個人四目相對,他沖她微微搖了搖頭,徐琇瑩便吁了口氣,沒受傷就好。
「先把衣服換了吧。」她替他拿出了一套乾爽的衣服,從內到外倶全,讓他換上。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出行,馬車內向來是會有多種準備,替換衣物更是必備的。
韓瑾瑞在她的服侍下換好衣服,看着她將淋了雨水、沾了血跡的濕衣扔到一隻匣子裏,這才開口道:「現在還要去萬安寺嗎?」
她卻答非所問,「侍衛們還好嗎?」
他眉心微蹙,「傷亡不大。」這幫殺手的身手很不錯,頗費了些工夫。徐琇瑩想了下,「如果他們可以繼續趕路的話,我們就過去看看吧。」
韓瑾瑞便對車外道:「留下兩個照顧重傷的,等府里的人來接應,其餘的人繼續上路。」
「是。」
徐銹瑩看他臉色不好,伸手握住他的手。
韓瑾瑞反手握住她的,聲音有些沉,「阿歡,對不起。」
怪他對劉明珠下手不夠狠辣,才讓她有這樣的機會試圖傷害阿歡,他不能原諒自己。
原以為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又有他盯着,能出多大的亂子,沒想到她竟然派殺手刺殺阿歡,他果然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他臨時決定追上來,阿歡身邊便只有十幾名侍衛隨護,就算阿歡武功再高,這次也說不定真會出什麼岔子,仔細一想,讓他渾身冒冷汗。
雨越來越大,路也越來越泥濘顛簸。
好在後面的路程沒有再出現意外,一行人終於順利抵達了萬安寺。
韓瑾瑞矮身出車,有侍衛撐傘為他遮雨,他接了那柄傘,又回身去扶妻子下車。
「我自己撐一柄吧。」雨這樣大,兩個人撐一柄似乎有一點勉強。
「走吧,不會淋到你的。」他拒絕了她的要求,只將她緊緊攬在懷中,手中傘替她遮住頭上那片漏雨的天空。
徐琇瑩便沒有再說什麼,大多時候他是強勢而不容人拒絕的,她從小就知道。
走過那一百零八階石階,便進了寺門,再走幾十步,便有了避雨的迴廊,雨傘終於沒了用武之地。
「魯國公府的三姑娘可曾來到?」徐琇瑩問着替他們引路的知客僧。
知客僧雙手合十,道:「劉施主昨日便到了寺中,已在禪院等候多時。」徐琇瑩看了丈夫一眼。
韓瑾瑞嘴角冷冽地微揚。
離那禪院不遠的時候,徐琇瑩停下腳步,「王爺不如找個地方歇息。」
韓瑾瑞皺着眉頭道:「今日你出府並未帶丫鬟。」他現在十分不放心讓她獨自去面對那個劉明珠。徐琇瑩微微一笑,「不妨事,叫兩個侍衛同我一道進去,到時打開房門,他們守在屋外。」
「也好。」最終,韓瑾瑞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沒有跟去,但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就在原地迴廊靜立等候。而緩步進了禪院的徐琇瑩很快地便看到了她今天要見的人。
劉明珠看到她緩步而來時,心中一沉,眸底劃過不甘,但她很快隱去情緒,面帶淺笑,起身迎了上去。
「妹妹總算是來了。」
徐琇瑩玩味地揚眉,淡聲道:「不敢當劉姑娘的一聲妹妹,你還是稱我一聲王妃的好。」劉明珠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但極快地掩飾了過去,蹲身福禮,「給珂王妃請安。」徐琇瑩伸手一揮袖,「免。」然後便往主位而去,泰然自若落坐。
劉明珠袖中的手緊緊攥住,在下首坐妥,「不知王妃約我今日來見,所為何事?」徐琇瑩很是訝異地看着她,「原來劉姑娘竟是不知的嗎?」
劉明珠心中一個咯噔,從容回道:「是不知。」
徐琇瑩卻突然轉了話題,「我在來的路上出了點兒小岔子。」
劉明珠眉梢挑了挑,嘴角的笑有些不自在,語調卻還算鎮定如常,「是嗎?王妃無事便好。」
徐琇瑩卻並不想就此放過她,笑道:「我自然不會有事,不過是雨天泥濘路滑,行走不宜罷了。」劉明珠心下暗自忐忑。她這是何意?是試探還是……
「我雖無事,卻不表示他人無事,」話說到這裏,徐琇瑩的表情陡然一冷,「王爺先我一步而行,結果在路上遇刺了。」
劉明珠剛剛端起的茶盞猛地一抖,差點摔落在地,脫口道:「王爺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屋內突然靜得針落可聞。
徐銹瑩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卻一字不說。
劉明珠抿着唇,放下茶盞,垂眉斂目道:「是我僭越了。」徐琇瑩既然還來赴約,想來王爺定是無事的,自己是關心則亂。
徐琇瑩緩緩道:「我聽聞三姑娘最近似在相看人家。」
「王妃說笑了,沒有的事。」
徐琇瑩恍若未聞,繼續道:「以魯國公府這樣的門弟,即使是庶出的女兒入王府為側妃那也是有辱門楣,何況三姑娘乃是嫡出,縱然我有心,只怕也很難讓三姑娘如願。」
劉明珠的臉色微微漲紅。
徐琇瑩不緊不慢地說:「你一直質疑我的身分,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來試探我,」話到這裏,略停頓了一下,「三姑娘,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明白嗎?」
劉明珠臉色倏地慘白。
「你質疑我的身分,不是因為我是否為冒名頂替,而是你不肯承認事實罷了,再說,我是真是假都不是你能置喙的,這是我跟珂親王之間的事。」
聞言,劉明珠突然情緒失控地站起身,「我喜歡他,我愛了他這麼多年,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再次出現?你有什麼資格站在他身邊?這些年你流落江湖,誰知道你都經歷了什麼,而我是國公嫡女,明明只有我配得上他。」
徐琇瑩神情淡定,掀開杯蓋嗅了嗅茶香,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國公很了不起嗎?你一個國公之女比那郡主、縣主又如何?若講身分,能與你一較高下的不是沒有,你怎會有如此自信非你不可?」
劉明珠緊緊咬住下唇。
她嘆了口氣,「我今日見你,不過是想同你說清楚,你喜歡他也罷,愛他也罷,你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應該是珂親王才對,而不應該是我,我對你一再來找我麻煩很不耐煩。」
劉明珠霍然看向她,徐琇瑩的目光很冷,她從未見過的冷,彷佛浸漫天際無邊無際的寒氣將她困住。好半晌,劉明珠才動了動嘴唇,咬了咬牙,聲音發顫地道:「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不肯離開他?」徐銹瑩像聽到了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三姑娘從哪裏得出的結論?」
「你不吃醋,你沒有嫉妒……」
徐琇瑩截斷她的話,「我為什麼要吃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醋?我家王爺可對你有過半點兒意思?」劉明珠嬌弱的身軀猶如被人重重一擊,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