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陵行

無論李氏多不待見老史候夫人，但她終究是她婆婆，不管曾經她如何折磨李氏，但此時李氏若不回來侍疾，那就是李氏不孝，被休都不會有人同情的，當然李氏也不會為了面子就給她端茶倒水什麼的，這種時候凡是做出孝順，不記前仇的樣子的，一定是仍然愛着男人或者娘家不夠硬氣，李氏這兩樣都不沾，所以只是坐在椅子上動動嘴，指使指使丫鬟，史候也明白，其實他之所以急着找回李氏，也是希望藉機跟李氏緩和一下關係，但顯然李氏並不在乎。

同一時間，賈府賈代善接到小史氏來信，信里先是深刻的表達了自己對自己所做之事的後悔，願意用以後的實際行動來彌補自己的過錯。還有回復健康的賈政想父親了，每天都看着大門喊爹爹，希望老爺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看一眼賈政。。。信寫的那叫一個感人，不管賈代善和賈赦的娘感情多深，也不管賈代善此時是如何厭惡小史氏，但賈政同樣是賈代善的骨肉，那是不爭的事實，大人無論多少齷蹉，孩子卻是無辜的，於是賈代善在休沐日還是去了莊子上看賈政了，看着三個來月就瘦的只剩皮包骨，臉上也是天花后留下的痕迹，可憐巴巴的，見到他卻清晰的喊着爹爹，賈代善一時間也是心酸的，畢竟稚子何辜？

小史氏原以為感性的賈代善在看到可憐的幼子時，會直接將他們娘倆接回國公府，畢竟，自己之前買通的婆子來信，賈赦那個小崽子已經完全沒事了，而自己可憐的政兒卻險些喪命。但是，賈代善只是吩咐了一下莊子上的僕人，照顧好政兒，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甚至連正眼都沒看小史氏一眼。賈代善回去的時候，先到致和齋買了賈赦愛吃的零食才回府，在大門口等着賈代善的賈赦，看到賈代善直接撲到賈代善身上，讓他爹抱回屋去。賈代善和張氏講了自己今天去看賈政的事兒，張氏倒沒說什麼，那畢竟也是她的親孫子。

可是一邊擺弄零食的賈赦卻覺得有點難受了，即便是理解，本身也是成人靈魂，但是一想到有人分享愛自己如珍似寶的父親，那怎麼都不是滋味，隨着身體的變小，和眾人的溺愛，賈赦那情商完全和身體成正比，想着想着，眼淚就跟着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這可把他祖父祖母和爹爹心疼的，同時賈衍和賈代善也鬆了一口氣，畢竟賈赦一直以來表現出的聰慧，已經可以說是智多近妖了，不說別的，老話不說慧極必傷嘛，此時，倒是看出來了，這還是小孩子嘛，沒看到爭寵都開始掉金豆子了嗎？

不管怎麼說，都要先哄好大孫子啊，再說，也必須讓他知道，以後要友愛兄弟姊妹，至少不能明面上表現出討厭來，要知道一個無手足之情就可以毀了賈赦的前程，沒看到皇宮裏的皇子間背地裏怎麼鬥爭，明面上那一個比一個友愛手足。連哄帶逗加上講道理擺事實，同時賈代善還保證誰都越不過賈赦在他心裏的地位，賈赦才好了，在賈代善懷裏玩了一會就睡著了，裝睡的賈赦在心裏不停地唾棄着自己。

賈衍向皇上遞了摺子，皇上召見了賈衍，賈衍對皇帝說了自己家從兒媳婦死了就一直不安寧，大孫子更是三災五難的就沒停過，自己覺得該回老家祠堂上上香了，然後修修墳，看是不是老祖宗嫌棄自己怠慢了？也讓祖宗們看看自己的寶貝孫子，以後好多多保佑着。賈衍對自己家的糟心事兒一點沒瞞着皇上，畢竟皇上想知道的自有他的途徑，再說小史氏乾的丟人事兒，那在上層就是公開的秘密，只是賈家關於賈赦清醒的事兒對外一致說是那騙子老道的功勞，關於新蓋的道觀也說是老道說賈赦和這個道君有緣，只要供奉就會平安，不管真假，賈家不敢賭，只好為了孫子破財免災，老道不光是被賈家威脅的只能這麼說，也是為了不砸了自己的飯碗，同時以後行騙也方便。賈赦更是為了安全，給老道下了暗示，讓老道自己都覺得就是這樣的。

當然，大部分人都覺得賈家被坑了，但也理解，那可是承重孫啊，誰家能不重視？但內宅婦人們卻大部分都深信不疑，沒看到賈家大孫子昏迷不醒，連太醫都找個遍了，據說皇上體恤老臣，還將只給皇上、太后和皇后看病的御醫都派去了，就這都沒辦法，還是韓道士去了，輕輕鬆鬆就叫醒了被扣住魂魄的賈家大孫子嗎？接下來那韓老道的生意意外地好，身價也水漲船高的起來了，據說現在韓老道出去一次最低都得二百兩，就這還得看他老人家心情呢。

皇帝看着一說起自己寶貝孫子的聰明孝順就停不下來的賈衍，趕緊趁着中間停歇的瞬間，乾淨利落的准了，並且擺手讓賈衍趕緊退下去，皇帝是不知道孫控這個詞，但不妨礙他體會這種虐感，同時多少也有點羨慕，皇家何時能有真正的祖孫情？

賈衍得到允許后，就和張氏一起包了兩艘大船走水路去了金陵，賈代善去送行，知道會好幾年看不到愛子，即便是一直以硬漢姿態出現的賈代善，也不由得紅了眼眶，抱着賈赦從家裏一直到船上，要不是理智上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對賈赦好，說不定賈代善直接就抱着賈赦回去了。宮裏皇上聽到貼身大太監梁滿倉拿賈家的事兒給他逗趣，說賈代善絕對是慈父，不像現在的士大夫們講究抱孫不抱子，估計明天就能有人蔘賈大人了。

皇上笑話了一下賈代善兒女情長之後，不由得道：“賈卿真性情也！”梁滿倉一稟，知道這賈大人是真的入了皇上的眼，要知道皇帝絕對不怕臣子有小的缺陷，只要大是大非不出褶子就行，真正毫無缺點無欲無求的人，皇上是絕對不敢用的。正在感嘆的皇帝突然道：“滿倉，以後一定提醒朕，千萬別在賈家父子面前提他家寶貝嘎達的事兒。”梁滿倉當然知道為什麼，也笑着答了一聲“是，老奴記住了。”

這邊離開疼他如命的父親的賈赦也蔫了，也沒有了一開始聽說要出去玩時的興奮勁了，沒兩天原本粉嫩的小嘴周圍就開始起大炮了，這把賈衍和張氏又給心疼的不行了，也就徹底忘了心疼獨自留在府中的賈代善。也就賈赦記得一天給他爹寫一封信，雖然那字真不錯，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但賈代善滿足啊，要不咋說是親兒子那。

賈代善現在是負責禁衛軍的，是專門保護皇上的，這天早上賈代善臨出門時接到了兒子的來信，也不願意等晚上再看，就拿到了宮裏，等閑着了，就打開看了起來，正好皇上過來，知道是他寶貝兒子的來信，就想看這傳說中聰明絕頂的神童來信，皇上要看，別說沒什麼，就是有什麼也不能反抗啊，皇上看了那信以後，都不知道該說啥了，要說孩子是真聰明，但是沒攤上好父母啊，他祖母據說倒是大家閨秀，從孩子的字體上就能看出來，小小年紀就顯露了一絲自己的風骨，已經初現顏筋柳骨的架勢了，但那字卻缺東少西的，勉強能猜出意思，於是就讓賈代善念，賈代善之前就知道兒子會的字和現在的有區別，也大概明白那簡化的字都有什麼特點，自然都認識，也是正開心的時候，沒多想就念了起來：

親愛的爹爹：您好！我好想你，我現在還在船上呢，祖父說。。。。爹爹在家要好好吃飯，等我回來。。。。。愛你想你的寶貝兒子赦兒

皇上被信里的內容肉麻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好不容易聽賈代善念完那羅里吧嗦的十幾頁紙，趕緊扔下一句：“賈愛卿啊，你跟你爹就不要親自教導孩子了。”不等說完，感覺到糧滿倉偷偷的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突然醒悟過來，不等賈代善說話，急忙道：“等你兒子回來，找個好啟蒙師傅教字吧，朕還有事，你慢慢看吧。”說完就走了，原來皇上以為那缺胳膊少腿的字是賈代善父子教的，覺得他們那就是糟蹋好孩子。跟前的大臣都憋着笑，這爺倆這黏糊勁，當然心裏也羨慕着。

半個月後，賈赦慢悠悠的終於到了金陵老宅，沒有榮國府的氣派，卻也算是雅緻，假山池塘，亭台樓閣樣樣不缺，只是更偏於南方的精緻小巧，賈赦強烈要求住在池塘邊的一座二層的閣樓里，二老也擰不住學會了撒潑打滾的大孫子，好在也知道小孩子也就新鮮兩天，估計是被閣樓八角上都掛着的風鈴給吸引了，誰叫風一吹，閣樓就發出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要說賈赦為啥非得要住進閣樓，還真是因為那八個鈴鐺，倒不是因為那聲音好聽，吸引了賈赦，賈赦好賴不記也是成人靈魂好不好，其實是賈赦發現這八個鈴鐺是法器，是用來鎮壓氣運的，但此時這下面卻有什麼東西，似乎在破壞者氣運，所以賈赦要進去看看，可是賈赦現在修為實在是太低了，不得不進入閣樓內慢慢探索。這次頓悟以後也只將將達到二層三階，這還是因為賈赦的靈根是最適合醫仙訣的火木雙靈體，他師父老丹君那會，因為緊是火木雙靈根，所以修鍊到現在這個階段那用了將近十年，仍可稱一聲奇才。

賈赦在閣樓里住了一個來月，仍然是一無所獲，除了剛開始時見到了守孝的賈代儒一家，互相見禮后，就去祭祖掃墓，請和尚道士念經，當然除了去磕幾個頭以外，真沒賈赦什麼事。後來白天時和賈衍一起去一些老親故友遞帖串門，或者接待一下族人拜見。一直到這幾天已經基本沒事兒了，賈衍才拿出早準備好的禮物，帶着賈赦往賈家祖墳所在的山走去，整整翻過兩座山，來到三棵成等腰三角形的大樹附近站住，賈赦清晰地感到五行隱藏幻真訣的氣息，可以肯定佈局的人法力並不高。

賈衍剛一抱拳，不等開口，就聽到一聲似遠還進的聲音，聲音很好聽，有點像男主播的聲音傳來：“賈家後生，直接進來就好。”賈衍行禮之後帶着賈赦繞着三棵樹轉了三圈半然後直接從三角形底邊正中間進了去，接着眼前變成了三間小茅屋，一樣貌精緻的青年男子愜意的坐在貴妃椅上喝着茶，看着賈赦並不意外，賈衍帶着賈赦行禮，青年擺擺手然後對賈赦道：“我與你有十年授業之宜，我會悉心教導你的。”賈赦發現這男子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他。賈赦覺得自己和對方意外的親近，很不捨得對方失去姓名，儘管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

青年看着賈赦糾結的眼神道：“你的來歷我知道，吾來此界也是為了等你，你的師父匱雅子，也就是老丹君乃是我的嫡親兄長，他可能沒告訴你，他出事主要就是因為我，我從小就是無靈根者，父母早亡，我兄弟二人在家族裏受盡屈辱，兄長為了我才學習煉丹，吃盡苦頭，我之所以活到現在，只是因為兄長為我尋到了萬年清雅，利用兄長的心頭血留住了不死身，卻也成了人形傀儡，日後難以投胎，兄長為了能讓我開心的活着，所以想在壽緣快盡了的時候，練出壽元丹，藉著煉丹心得，修為更進一步，分出神識，分與我一絲神識，簽下共生契，兄弟二人一直相伴着生活，不想最後卻出了事，兄長怕那人日後報復到我身上，不得不拼着同歸於盡消滅了對方。”

青年人閉了閉眼睛，繼續平靜的道：“只有兄長知道，我雖然不能修鍊，卻自幼天生伴着神力，可知因果，曉天數，然每次運用能力伴隨着的卻是折損壽命的代價，兄長禁止我用能力，所以直到兄長身亡我才知道，卻已無力回天，萬念俱灰下，不惜自殘，天地間已無兄長，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不想亂算因果時，卻因算那鳳凰尾戒時，算到它的天定主人，所以使用鑽雲簪來到這裏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