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二更
回到山上，一屋子的人坐着面面相覷。氣氛很沉重,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張慕顏終於出聲，“我打算搬到山下去住。”
白楊緊緊地一皺眉，“不行！夫人,如果被大公主找到你……”
“都這麼多年了，她總該放過我了吧？”
白楊搖頭，“大公主那人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前些日子回了一趟京城,大公主的人還在四處尋你，你若下山，被她的人發現,只怕不會輕易讓你好過！”
“我會小心的。”張慕顏抱着孩子，“陸祈既然還活着，我肯定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唐寶珠看了她一眼,擔心道：“可是現在……師兄他好像不認識我們啊。你就算下山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吧？”
“至少方便我經常看見他，至於其他的，之後再說吧。”張慕顏此刻,心情尤其複雜。興奮激動有、失望有、擔心害怕有。當然,更多的還是激動。無論怎樣,沒有什麼比陸祈還活着更加令人激動。
“我主意已定，明天我就帶着小粽子下山。”
大伙兒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清風第一個站出來，“既然夫人要下山，我和白楊肯定是跟着保護你的。”他說著，便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回房收拾東西。”
一旁沒吭聲的小彩也站起來，“我也跟着夫人下山。”
張慕顏聽見小彩的聲音，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小彩，我有話要問你。”
小彩看着張慕顏一臉嚴肅的樣子，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唐寶珠。
唐寶珠也正看着她，目光古怪。
小彩心頭微微揪了一下，緊緊地攥着手指。
白楊見她們三個女人有話要說，也起身站了起來，“既然夫人這樣決定，那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下吧，我也回去收拾東西。”他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白楊前腳一走，唐寶珠就瞪着小彩問：“小彩，你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楚二少爺很肯定地說他從來沒碰過你！”
唐寶珠將張慕顏想問的話問了出來，她便沒再問，靜靜看着她。
小彩被唐寶珠吼得肩膀一抖，眼淚啪地落了下來。
張慕顏見狀，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真的和楚二少爺沒有關係嗎？”
小彩眼淚流得更凶，卻是不肯說一句話。
唐寶珠氣得直拍桌子，“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大家在一起這麼多年，跟親人似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小彩只是哭只是搖頭，“夫人，唐姑娘，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們……你們……你們真的不必管我。”她說完，便哭着跑了出去。
張慕顏和唐寶珠面面相覷。
小粽子扯着張慕顏的手指，“小彩姨怎麼哭了啊？”
張慕顏低頭看着孩子，臉上才微微露出絲笑容來，摸了摸他的小臉，“小姨沒事，別擔心。”
“嫂子，我去看看她。”唐寶珠從凳子上站起來。
張慕顏點了點頭，看着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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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張慕顏一夜沒睡，心情複雜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想趕緊下山，又有些害怕下山。
今天在山下，陸祈那樣對她，哪怕知道他可能是不記得她了，可心裏還是難過。
他推開她，他很兇地讓她別碰他。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子。
小粽子睡在她邊上，半夜醒來，看見娘親還沒睜着眼睛，小腦袋往張慕顏懷裏鑽了鑽，“娘親，你怎麼還不睡呀？”
張慕顏聽見孩子的聲音，臉上才掛出一絲笑顏，摸摸他的腦袋，“娘親不困，你快睡吧。”
“娘親，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嗎？”小粽子眨着眼睛。白天大人們說的話，他都聽懂了。
“是啊，咱們要離開這裏了。”
“去哪裏呀？”
張慕顏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臉，“娘親帶小粽子去找爹爹好嗎？”
小粽子眼睛亮了亮，“爹爹回來了嗎？娘親，你不是說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嗎？”
“回來了，已經回來了。”
小粽子歡喜地拍起手來，咿呀叫着，“我有爹了，我有爹了！”
看着孩子歡喜的模樣，張慕顏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是啊，人生好像又變得有希望了。
～
次日，一大清早，張慕顏就帶着小粽子房子後頭的竹林里，給陸祈的師父上墳。
陸祈的師父是年前過世的，這些年，張慕顏住在這裏，沒少得他老人家照顧，對他很是感激。
快到墳前的時候，小粽子撒開張慕顏的手跑過去，膝蓋往墳前一跪，咚地一聲，嚇得張慕顏慌忙跑過去，蹲在他身邊，心疼地問：“疼不疼啊？”
小粽子咯咯搖頭，回頭就在墳前磕頭起來，小嘴巴一動一動的，“爺爺，我和娘親就要離開這裏了，小粽子的爹爹回來了，我得去找他，以後就不能經常來看爺爺了，但我會很想你的，爺爺。”
張慕顏看着小粽子，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跟着，也跪了下去，“師父，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啊，陸祈還活着，您老人家在天有靈也會高興的吧。不過，他好像不記得我們了，您老人家在天有靈保佑他快些想起我們來好嗎？過些時候，我找機會帶他上山來祭拜您老人家。”
她說完，彎身磕了幾個頭，才拉着小粽子起來。
兩個人往回走的時候，正巧遇到唐寶珠過來。她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張慕顏看着她通紅的眼睛，心裏微微揪了一下。
唐寶珠對着她笑，“你們走了，這山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以前你們沒來的時候，我和爺爺兩人相依為命，日子倒也不孤獨。可現在，爺爺也不在了，你們又都要走，一時間，我還有些不習慣。”
唐寶珠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
“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呀！”張慕顏還沒開口，小粽子已經跑上去抱住了唐寶珠的腿，“寶珠姨，你跟我們一起走呀。不然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裏多孤獨呀。”
小粽子奶聲奶氣的聲音，直直地戳到唐寶珠的心窩子裏。她彎下身將小粽子抱起來，“姨就不跟你們下山了，我走了，爺爺一個人在這裏會很孤獨的。”
小粽子扁着嘴巴，抱着唐寶珠的脖子，哭唧唧地叫道：“寶珠姨，我捨不得你！”
張慕顏沉默好一會兒，才道：“真的不跟我們下山嗎？”
唐寶珠搖搖頭，“過些日子吧，我想在這裏多陪陪爺爺。”
“也好，那你下山的時候就來找我們，我們都等你過來呢。”
唐寶珠笑笑，“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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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大包小包地到了山門口。
白楊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看。
張慕顏在一邊看着他，“別看了，寶珠不跟我們走。”
白楊微微皺了下眉頭，“她一個人在這裏嗎？”
“嗯，她說在這裏陪着爺爺。”張慕顏說著，看了白楊一眼，忍不住道：“平日你對她愛答不理的，現在又捨不得了？”
白楊眉頭一皺，“誰捨不得她了！”說罷，轉身就往山下走。
張慕顏看着白楊的背影，輕輕地探了口氣。
一行人，一步一步往山下走了去。
人都走遠了，唐寶珠才從樹叢里出來。她原本想出來和大家道個別，可最後聽見白楊那句話，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裏。忽然就覺得，她這幾年的真心都餵了狗。白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上過她。
她在山口站了好一會兒，到太陽掩入雲層里，才轉過身，朝着空蕩蕩的山裏頭走了去。
進城的路上，清風的聲音從馬車外頭傳來，“夫人，咱們今天恐怕還得將就住在客棧里。等安頓下來，我就和白楊去找房子。”
下山匆忙，什麼都沒有準備。
張慕顏點點頭，“辛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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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的時候，已是正午。
白楊和清風將張慕顏護送到客棧，定好了房間才出門找房子去。
張慕顏在房裏歇息了一會兒，小粽子縮在她懷裏喊着肚子餓。
張慕顏抱着他起來，“咱們下樓吃飯吧。小彩，別忙了，先下樓吃飯吧。”
小彩正在忙着收拾衣物，聞言才轉過身來，“夫人您先下去吧，我收拾完就下來。”
“你如今懷着身孕，也別太辛苦了，東西放在那兒，晚點我上來收拾就是。”
小彩聽張慕顏提起身孕的事情，心頭揪着狠狠地痛了一下。她怕哭出來，急忙眨了眨眼睛，“沒關係，我很快就下來，夫人你先下去吧。”
張慕顏見她堅持，也不再勸，把孩子放在地上，牽着他的手往外走。
因是正午，吃飯的人很多。
張慕顏尋了半天，才在靠窗的地方尋到了一張剛剛空出來的桌子。
她牽着小粽子急忙過去。
突然，一把劍‘啪’地橫在了桌子上。隨即，一道刁蠻的聲音響起，“這個位置，本姑娘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