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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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特聳肩:“您太高看我了,奧哈拉小姐。我不過是個來送貨的苦力人。”他又轉向傑拉爾德:“奧哈拉先生。”語氣居然挺恭敬。
陪着他一路走出來的店長見勢連忙補充道:“巴特勒先生人品高尚,總是借運花邊、裙撐之名偷偷運進藥品來,而且拿給我們的價格從來不高。”
斯佳麗當然聽出這一番話真假摻半,可架不住傑拉爾德卻大為感動。只見他重重拍了幾下瑞特的肩膀:“好小子,沒有看錯你!”
瑞特口氣極為謙遜:“只是為邦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又瞥了斯佳麗一眼,憂心忡忡地嘆氣道,“可惜我一個人的能力實在有限,沒法兒為邦聯做更多事。奧哈拉先生,我真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可我的確覺得現下的處境越來越難。”
傑拉爾德豪氣萬丈地拍着胸口:“巴特勒家的小子,你放心!這事兒有我和大家解釋呢!”
瑞特看上去全然是一位愛國的隱忍紳士模樣:
“不,請您還是別為我費心了,奧哈拉先生。事實上,讓我在南方的愛國群眾中得到一個壞名聲,或許不是什麼壞事——您曉得,穿越封鎖線我們免不了得和北佬打交道。有時候,我能在北佬中交到幾個同情咱們的朋友。我在南方的名聲越壞,他們越會相信我。我載着滿船的花邊、裙撐,在他們的默許下出入封鎖線。可他們不會曉得,”瑞特突然之間激動起來,“他們不會曉得那些花邊、裙撐下藏着些什麼!那是奎寧、鴉片、紗布,那是南方最缺的藥品!”
這次輪到斯佳麗目瞪口呆了,只見傑拉爾德一把抓住瑞特的胳膊,激動得臉都漲紅了:
“要我幫什麼忙你儘管提!我雖沒能上戰場,可也是一條好漢!”
然後又誠心誠意地叮囑道:
“北佬朋友……嗯,特殊時期嘛,可以來往。可千萬記得你是南方人!”
瑞特點頭,居然一點兒也沒露出不耐煩的神氣來。
等親眼看到瑞特抱怨北佬貪婪、賣花邊裙撐的錢都拿去購買藥品、外國佬待價而沽,談到現在只有外國佬急需的棉花才能換回最多的藥品,並不好意思地承認沒什麼好人家願意賣棉花給他的,空船往外跑是在是浪費之類的話,斯佳麗覺得自己都快要信了這些鬼話了!瑞特·巴特勒哪裏有那麼高尚?錢都拿去購買藥品,那戰後他又怎麼會花錢如流水?外國佬待價而沽?人家明明巴不得多賺點兒錢呢,畢竟誰也不曉得戰爭還會打多久!空船往外跑,買不到棉花?別說全佐治亞州,但亞特蘭大周圍就有不少心思活泛的人家張羅着賣出棉花的,可不是誰都跟爸爸一樣死腦筋!
斯佳麗眼睜睜地看着對外面情況兩眼一摸黑的死腦筋爸爸被瑞特說服,同意把兩年的棉花托他運出去賣,並且將其中的八成收益換成藥品捐給醫院。她軟磨硬泡,硬嚷着棉花本就是家中的生活金錢來源,全部捐出家中沒了吃喝,莫不是要累死埃倫,這才好容易讓傑拉爾德改口說了六成。哪怕是這樣還費了她許多力氣,老父親滿臉的不高興,好像覺得自己為邦聯做的貢獻少了一樣。
瑞特聽他在一旁嘟嘟囔囔,過一會兒卻又興高采烈地給女兒挑起首飾來,顯然一片愛女之心。想起父女倆的相處,倒有幾分好笑。瑞特轉過頭去,烏黑的眸子注視着斯佳麗,唇邊露出狡黠的笑意,不緊不慢地問道:
“我是不是幫了你大忙啊,奧哈拉小姐。”
斯佳麗滿心的謝意在看到他這幅樣子后都化為了空氣,她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傑拉爾德,壓低了聲音道:
“你就這樣騙我爸?”話語中倒不乏戲謔的意思。
瑞特無所謂地聳聳肩:
“至少我的手段很高明不是嗎?何況我也沒說錯。”他也從善如流地壓低了聲音,“只有非常聰明的騙子和非常激動的傻子才奮力支持戰爭,而我和奧哈拉先生剛好一前一後對上了號——再說也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嘛,斯佳麗。”
“你——”斯佳麗永遠說不過他,可他的話使她覺得心裏悶得慌,“你明明也不喜歡打仗啊。”
瑞特哈哈一笑:“我只是不喜歡浪費。看着大好的一切浪費,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而已。”他看向她的目光重又變得調皮起來,“斯佳麗,別轉移話題,你要怎麼謝我?”
斯佳麗卻輕輕說了句:“可你明明就是後者嘛,非常激動的傻子。”
“什麼?”瑞特沒有聽清。
“沒什麼。”斯佳麗重新露出活潑生氣的笑容來,她哼了一聲,“你剛才說什麼?為淑女服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任性的小丫頭!你永遠以為別人都喜歡你,都事事為著你吶。”瑞特邊笑邊搖頭,“這樣可不行呀,淑女小姐。”
斯佳麗剛要反駁,另一邊,傑拉爾德興奮的叫喊聲再次響起。斯佳麗無奈地看了瑞特一眼,又趕快過去欣賞父親的品味。她邊走邊想,爸是上等人,言出必行。就算後悔也不會反悔。這樣一來,至少兩年的棉花都賣出去了。可是爸非要把六成收益捐出去!老天,六成啊!
正亂七八糟轉着念頭,一串沉甸甸的金鏈子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脖頸上。傑拉爾德得意又興奮地搓着手,欣賞女兒的美麗。遠處瑞特正懶懶靠在門框上,饒有興緻的目光帶着嘲弄。斯佳麗終於忍不住,開口對傑拉爾德說道:
“爸!挑首飾這種事……還是我自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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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傑拉爾德相信了瑞特的鬼話,也如約將棉花交給他托他幫忙賣出,但亞特蘭大人對瑞特的敵意卻難以消弭。
/在梅里韋瑟太太的一手策劃下,米德大夫採取行動,給報社寫了一封信。雖未直接點瑞特的名,可那意思明明白白。很快,亞特蘭大乃至佐治亞都掀起巨大反響,憤怒聲討發國難財的投機商。這些人整船整船地高價買下貨物,卻不肯出手、坐等漲價,眼睜睜看着百姓怨聲載道、痛苦不堪。人們的日子愈發艱難,物價飛漲之下邦聯鈔票迅速貶值,人們只得狂購奢侈品。因此投機商放着邦聯急需的生活必需品、藥品不運,反而大賣奢侈品。成箱的鹹肉、麵粉堆在倉庫中變質發爛,百姓卻過着忍飢挨餓的日子。
亞特蘭大掀起抵制投機商的風潮,而瑞特首當其衝。1862年秋天接待過他的人家,到了1863年差不多隻剩下皮特姑姑一家了。而且這還是在梅拉妮堅決維護的情況下。/梅麗堅持不肯將一個與丈夫抱有同樣觀點的人逐出家門,而皮特姑姑拗不過侄女,只得眼淚汪汪又心驚膽戰地接受瑞特的拜訪,然後受到朋友們的指責。
同樣的指責有一些也落到了斯佳麗身上,每當她和瑞特一起在桃樹街上散步,亞特蘭大人都對他倆視而不見。這樣的待遇也算是久違了,斯佳麗雖然沒覺得太難堪,可幾次回塔拉時母親的告誡又讓她很是心煩。
“你就不能繼續把樣子裝下去?”一次散步的時候斯佳麗責備道,“你要覺得你紅人的地位值得一保,我不信你做不到。”
瑞特黑色的短髭下白光一閃:“哦?原來奧哈拉小姐對我這麼有信心?”他黑眼睛中充滿了笑意,“奧哈拉小姐既然說出這話,很顯然明白我看不上那紅人地位嘛。”
斯佳麗臉一燙,趕緊補救:“你能騙過我爸,肯定也能騙過其他人。”
瑞特意味深長地笑了:“奧哈拉先生的確是位了不起的紳士——說起來,斯佳麗,我幫你瞞過傑拉爾德先生的事,你還沒說怎麼報答我呢?”
斯佳麗“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想理他。瑞特看她這幅樣子便笑了,也不拿話擠兌她,反而慢悠悠解釋起自己先頭的話來。
“我為何不願保住這紅人的地位?斯佳麗,你我都明白那不值一提。假冒英雄、裝做|愛國這一類事我可做不來。再說,愛國的笨蛋——對不起,愛國的英雄已經夠多啦,用不着我這號人湊熱鬧。愛國功勞簿或者叫花子名單都無需我的大名增添光彩。讓他們光榮好啦,他們配。再說要不了幾年,他們除了光榮也什麼都不剩嘍。”
“這話多難聽。”斯佳麗不由反駁道,“他們有骨氣,而且有的還有闖勁兒。就算啥也沒了,他們也能再掙回來。”
瑞特上上下下打量她幾眼,嘴一咧:
“我還以為你看不起他們呢,這話倒是不錯。每逢時代變了,世道也得變。有勇氣的人活下去,沒勇氣的人就等着被淘汰。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個,我親愛的奧哈拉小姐。像您這樣有勇氣又有見識的姑娘,是不會活不下去的。當然嘍,有些人就不行。他們習慣了舊世道,也只會按照那套老規矩辦事,遇上新的東西就得垮了,除非有人肯好心拉他們一輩子。就比如你那位尊敬的威爾克斯先生……”
頓時,斯佳麗只覺得額頭上青筋跳動,鬧了半天,這人還是要提阿什禮!
打她重生以來,兩人相處間儘管也處處帶刺,可除了義賣會重逢的時候,瑞特還沒拿阿什禮來扎過她的心!斯佳麗總以為兩人在這件事上已經形成了默契,可原來原來一直誤會到現在!氣話正要出口,忽而掃見他帶些試探的神色的黑眼睛,斯佳麗心念一轉,話到嘴邊又變得和緩起來。她假模假式地笑道:
“當然,威爾克斯先生一定會很好的活下去的——畢竟威爾克斯太太這位傑出的女性您是見識過的不是嗎?”
瑞特對這個回答深感意外之餘,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斯佳麗也抿起嘴,一副話已說盡的模樣。兩人這番交鋒便暫時算作握手言和,只是心裏分別是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那您說錢不能買到什麼?”/
瑞特的話一下子將斯佳麗從前世的傷痛中驚醒過來。一時間,她真的不願意再想起那些過往的慘痛,想起自己為了錢曾經付出的代價,以及最終的眾叛親離、遍體鱗傷。如今的她已獲新生,要能徹底擺脫掉那些東西該多麼好!斯佳麗有些慌亂地轉移着話題:“別說這麼沒意思的東西了,巴特勒船長,您——嗨,您舞跳的可真好,大塊頭少有跳得這麼好的……”
“別想混過去,奧哈拉小姐。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瑞特緊追不放,“您還沒告訴我,錢不能買到什麼呢?”他似乎在挑釁她,等着她犯傻氣,然後便好順理成章地嘲笑她。黑眼睛裏滿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