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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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邁巴赫穿過重重燈影,略過無數路畔的逢春枯木,靜靜地行駛在夜路。
童恬坐在副駕駛座,她脖頸僵硬,上半身一動不動,看似鎮定,幾根手指卻渾然不覺地攪弄着包帶,輕而易舉就泄露了她此刻緊張的心情。
她和岳生蓮,真的很久沒有單獨近距離接觸過了……
但她對他的忌憚與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些情緒,卻從未消減過半分。
沉默無人打破。
童恬迅速覷了眼他搭在方向盤上的蒼勁手腕,收回目光。
她舔了下乾澀唇瓣,訕訕扯了扯嘴角,故作放鬆地將幾縷碎發撩到耳後,呵呵道,“還沒有恭喜師兄拿了這麼多乒聯冠軍呢!”
氣氛滯了一秒,旋即縈繞起一聲短促的輕笑,他的聲音低沉,“師妹,距上次比賽似乎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
童恬:“……”她懊惱地閉了閉眼,想伸手打下自己的嘴,叫你沉不住氣,瞧,他這人多不解風情!她不過是禮節性的攀談避免尷尬好么?
“果然。”勾唇轉動着方向盤,岳生蓮語氣不咸不淡,眸中晃過一點夜的冷寂,“一轉身奔投它圈,便將曾經的根本忘了個一乾二淨。”
什麼意思?
童恬面色一沉。
犯得着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么?她轉頭盯着他線條挺拔的側臉,正欲開口,車卻遽然急速朝左轉彎。
這彎太急了,她似乎撞到了他的胳膊,若不是腰間箍着的安全帶,她絕對得飛出去。
踉蹌平復后,童恬慌手忙腳坐正身子,她憤怒地伸手扒開蓬散在臉上的長發,爾後瞪視一臉淡然的岳生蓮。這路好好兒的,又無需避開其它迎面車輛,他突然整這一出,無非是故意折磨她罷了!
小人,忒小人了。
幾年不見,他竟已練就到了這般厚顏無恥的境界,真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什麼謙謙君子什麼寡言冷清,全是粉絲們自帶濾鏡,除了一張晃眼的皮囊,他這個人惡劣可憎透了,每每看到那些不知真相的姑娘們為他痴迷癲狂的樣子,她就扼腕嘆息不已,多好的孩子們啊,怎麼就被岳生蓮給糊了眼睛呢?這都暫且不提,最令人無語的是她參加活動或拍戲時,都有女CEO和知名女星明裡暗裏的向她打探他的事情,還指望討個聯繫方式,或者能搭橋一起吃頓飯便更好了……
呸,她又不是紅娘,憑什麼都來找她?她跟他早就斷了聯繫,再不是曾經的師兄妹了。
“這樣看着我做什麼?”岳生蓮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可太陽穴卻如同長了眼睛,“我也還未恭喜師妹,不過短短兩三年,就已在演藝圈站住了腳跟,春節檔上映的電影聽聞大獲成功,也難怪會有瘋狂男粉絲爭搶着要送海景別墅,只怕這也不過是其中九牛一毛罷了,真是讓師兄我艷羨不已。”
“虛偽。”忍無可忍的憤憤開口,童恬拽着安全帶別過頭不看他,臉頰氣得鼓鼓的,還艷羨?他不是不缺美女送豪車么?
匆匆睨她一眼,岳生蓮收回視線認真開車,話語裏多了絲笑意,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
童恬咬了咬牙,他真是出得一招好反諷,這便是在暗嘲她方才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恭喜他了?
她好想反駁譏嘲回去,否則真咽不下這口惡氣,然而她憋紅了臉,絞盡了腦汁,愣是想不出一句旗鼓相當的妙語,簡直氣煞了人。
既然鬥不過他,童恬就採取第二個政策。
她宰相肚裏能撐船,不跟這般逞口舌之快的人計較,忍不能所忍,她憋死他。
不過她大概是多想了,沒等到她反擊,岳生蓮似乎也沒領會到曲高和寡的落寞,狹窄的車內,氣氛再度寂寥下來。
打死她她都不要再沒話找話了,她與他無話可說。童恬側了側身子,抱着包包佯裝聚精會神地盯着車窗外看夜景。
她的脾性他慣是了解的,這麼多年沒有變化,也幸好並未改變。
岳生蓮彎了彎唇,前方路口恰遇綠燈,他收回左手輕撐着下顎,略微側眸看她。
她身子背對着他,只能看到一頭如瀑的柔軟長發,以及那一點微翹的秀氣鼻尖,像是在賭氣的樣子。
這些年,她果然沒主動尋過他。
他偶爾後悔,當初的話是不是太過決絕。又無奈,其實說的都只是氣話罷了,所有的艱難一個人受着吧,別叫苦別喊累,她就當了真。
運動員的意志力都異於常人堅硬,他是這樣,她亦是。但他不確定,她究竟是強撐着不與他訴說,還是如她那晚聲嘶力竭朝他哭喊的般,她要逃離他,她討厭他,她不想再看到他……
真是個小沒良心的,總知道怎麼最剜人心如刀割。
綠燈熄滅,岳生蓮無聲的輕嘆一聲,重新掌着方向盤朝筆直的長路行駛。
路很長,令他這個不經常憶起過往的人腦子裏也突然閃現出許多畫面。
他很小時便接觸乒乓,一路順風順水,在同齡的孩子裏難找到匹敵的對手,年輕總是氣盛,他口頭上不說,心底卻是傲氣得很,身邊更不可能有什麼朋友,一手挖掘培養他的恩師對他影響很深,他告訴他成功的人必須經歷普通人難以忍受的孤獨,天分需要專註去精心呵護,所以打他記事起,除卻學習,他將所有重心都傾注在那顆小小的圓球,它是他人生中的亮光,或許沒有什麼會比它更值得去傾心以待。直至有一日,一道稚嫩清甜的嗓音順着清風縈繞到他耳畔。
“小哥哥,為什麼你打球的動作和姿勢比別的哥哥們要好看?”
誰是她哥哥?至少他不是她口中的哥哥們之一,他用毛巾抹了把額頭沁出的汗水,冷冷覷了眼走到他身旁的女孩,她歪着頭,眼睛裏洋溢着並不值得在意的崇拜,這種眼神他早已司空見慣,她也只是比其她有着這樣眼神的女孩們長得稍微機靈可愛了點兒。
轉身離開訓練場,他從頭至尾沒準備搭理她。
“小哥哥,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印象么?”身後清甜的嗓音不依不饒的蹦了過來,腦後的高馬尾甩得歡快,“小哥哥我們以前都在S市的青少年隊呀,只是小哥哥你好厲害,那麼早便選拔進了國青隊,我那時候就覺得小哥哥你打乒乓可真好看,但我怎麼都模仿不來,小哥哥,我今年也進國青隊了,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呀?我也想在發球的時候能夠顯得……”
聒噪得厲害,他沒什麼耐性的皺起眉,不悅地駐足,低頭盯着毫不識趣嘀嘀咕咕的她。
“小哥哥……”她腳步輕盈,沒剎住車,眼見就笑盈盈地撞了過來。
他猛地伸手抵住她額頭,將她逼得倒退好幾步后,扔下一句“走開”,便將發愣的她留在了原地,顧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