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沈凝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是個無稽之談。自己的戲，體驗感受都是自己的，問別人哪裏得的到什麼子丑寅卯？
半晌，她把手機放在化妝桌上，出門和小加聞多她們吃盒飯。
那邊聞多也剛拍好戲回來，滿臉寫着生無可戀。
沈凝悄悄問小加：“她被罵的多慘？”
“哭戲哭不出來，被秦導罵哭才過。”小加心有戚戚。
“哦……”沈凝撇撇嘴，“起碼過了，比我好。”
小加一臉認同地看着她。
聞多也不似以往聒噪了，眼睛紅紅地，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飯。沈凝有點擔心她，問了一句：“怎麼了？被秦導罵怕了？”
誰知這一問聞多的眼淚就如江水一般奔流出來：“凝凝……我好難過……”
沈凝嚇了一跳。
“怎麼了怎麼了？”不是吧，這樣來自導演的愛意她都不能承受，以後怎麼在圈子裏混下去？
“凝凝……”身後的小加輕輕碰了她一下。
沈凝忙着安慰聞多，沒空理她，“別哭了，被秦導看到也不好……”
聞多拚命地搖頭，“不是的凝凝……不是的……我今天，今天才知道，原來入戲這麼難受，我快要難受死了……”
？？？
沈凝一臉懵逼。
所以她不是因為被罵難過，而是因為演戲開竅了這麼激動？
好的，恭喜你的人生得到了升華。
她默默地坐回位子上，一邊吃飯一邊思考自己的人生該怎麼升華。
小加又輕輕碰了她一下。
“凝凝，秦導，來了。”
“什麼？”沈凝沒聽清。
“秦導……”
小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怎麼，受不了了？受不了可以回家了。”
秦連青從門外走了進來。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他在聞多面前站定，眼神凌厲，語氣凜冽：“也許我當時就不該把你領進這行。”
沈凝這才想起來，聞多當時就是因為演了秦連青的電影一炮而紅的。當年的電影千挑萬選選了她做女主角，她幾乎是本色出演。今時不同往日，聞多已經是一個與人探討演技的女明星了。
她連忙幫聞多解釋了一句：“她是演戲開竅了，激動哭的。”
秦連青輕“呵”了一聲：“我怎麼沒看出她開竅了？”
好……好毒舌。
待這個大型低壓空氣走後，沈凝才長長鬆了口氣。她轉頭去看聞多，卻見那姑娘一點都沒被打擊到。
她淚痕猶在，揮了揮拳頭：“凝凝！我現在鬥志昂揚！我會努力的！”
看着她嚴肅的模樣，沈凝失去的信心，莫名其妙地也回來了一點。
＊
吃好飯，沈凝回搭起的化妝篷里休息一會兒，順手看了一下手機，卻發現那邊發來了幾條來自林川的消息。
他本來想和她語音通話，只是她沒帶着手機，幾個沒接通以後，他才發了幾條信息來。
【我可以和你說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和小心翼翼的試探，但這樣是不是很難理解？】
【我給你做個比喻吧。】
【就像你突然走進了一個精神病院，發現自己原來竟然是個正常人，還正常了這麼多年。可是現在，你卻不得不加入這些精神病人，否則你就要去死。】
【是不是很諷刺、很可笑、很無奈？】
【可這就是你的人生。】
沈凝盯着他的話看了很久，輕輕出聲：
【我是劉喜英。這就是劉喜英的人生。】
【我是正常人。他們都是神經病。】
她繼續往下翻去。
林川發過來的最後一句話是：
【怎麼樣？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是不是很有啟發意義？是不是覺得很受教？】
沈凝剛剛醞釀起的情緒被“砰”地一聲打爆了。
她幾乎能腦補出林川說出這句話的樣子，傲嬌又帶點秘制自信。沈凝微微笑了起來，回了一句：
【林老師，我很受教。】
那邊林川竟然還在，秒回她：
【客套話不用多說。】
【我憋的很辛苦。】
【等我從這邊被放出去了，你懂的。】
沈凝一臉懵逼：【……？】
不得不說她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現在的小男孩怎麼小小年紀就七想八想的，真的是弄的她這個老阿姨都不知道回什麼了。
誰知那邊回：【要求不高。】
【一頓火鍋就可解決。】
沈凝：【[微笑]好的再見。】
沈凝：【阿姨去拍戲了乖。】
林川：【阿姨，祝您馬到成功！】
看着這歡快的語氣，沈凝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她盯着屏幕一會兒，發現林川真的不繼續發消息過來了，有點沮喪。
所以林川是因為有什麼戀母情結才喜歡她這個阿姨——哦不，小姐姐的嗎？？？
草。
她有些賭氣地把手機扔到桌上，轉身出門，繼續把自己投入緊張的工作里去了。
＊
下午的戲拍的比上午的順利一些。
因為林川給沈凝的那個關於“精神病院”的比喻，她對劉喜英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層。她以前從沒有駕馭過這麼複雜的人物，劉喜英對她來說，幾乎是個空前的挑戰。
秦連青給她的臉色也稍稍好了一些。
下午結束以後他找沈凝談話：“你演得匠心太重了。”
沈凝認真聽他教誨。
大概看她態度端正，秦連青的語氣輕柔了一些：“你看過《海上繁花》沒？”
沈凝忙點頭：“這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
秦連青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多看幾遍。姚姿雖然不是科班出身的，可野路子總有野路子的動人之處。”
難得秦連青在片場上這麼溫柔地和人說話，沈凝有些受寵若驚。
秦連青又問：“下午你演的比上午有靈氣得多。怎麼，中午和姚姿聊了？她和你說了什麼？”
沈凝回：“姿姐讓我抹去所有過去重新演這部戲。”她看秦連青點了點頭，連忙把林川也拉了出來刷了一發存在感：“還有林川給我打了一個比喻，讓我更好地理解劉喜英的心理。”
“林川？”秦連青似乎沒聽說過這號人。
“他演過……”沈凝努力想了想，根本想不出什麼嚴肅的代表作，報出來的一串一聽就知道是無腦偶像劇的名字。
秦連青連忙止住她的列舉：“他和你說了什麼？”
看他的樣子，顯然不相信這樣一個流量明星能說出什麼驚世駭俗激發靈感的話。
沈凝把那個精神病院的比喻和秦連青說了一遍。
沒曾想秦連青的反應比她想像中的更大一點。他眉頭一挑，沈凝可以輕易看到他眼中的驚艷：“他說的？”
他的語氣里還隱藏着一種“你是不是在騙我在給他刷存在感你收了他多少錢來幫他說好話”的懷疑。
沈凝察言觀色是一把好手，連忙解釋：“他是USC電影學院畢業的。”
“這麼厲害？那怎麼去演一些那樣爛七八糟的東西？”秦連青更加不相信。在他眼裏，那些偶像劇根本就不是文藝作品，更遑論藝術，充其量是廁所讀物。
“嗯……”沈凝皺眉想着怎麼解釋，“這個解釋起來比較麻煩……”
秦連青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倒也沒有為難她：“好了，我知道他了。你好好演戲吧，以後有機會我會找他來試鏡的。”
天哪！秦導太貼心！一下就看出來自己的意圖！
沈凝心裏滿是感激，一回酒店之後，立馬打開電腦開始一幀一幀地研究《海上繁花》。
這部戲都已經是十多年前拍的了。雖然畫面模糊不清，可是透過屏幕，
沈凝還是清晰感受到了姚姿那種穿越時間與空間的倔強與嫵媚。
什麼時候自己能有這樣的作品啊。
沈凝十分感慨。
她還沉浸在女神的神演技里，突然接到了張先先的電話。對方激動地喊：“凝凝凝凝！快去快去看微博！我微信也給你發了截圖！”
沈凝翻了個白眼，這人怎麼永遠這麼大驚小怪的：“姐姐，我在看電影研究藝術，你不要打擾我好不好？”
要是平時沈凝這麼努力，張先先肯定感動地涕泗橫流。可是現在她根本就忽略了沈凝為自己加的戲，更加急匆匆催促：“快去看快去看啊！林川最近一條微博！林川啊！”
林川在拍戲，能出什麼大新聞啊？沈凝懶懶散散應了一聲，退齣電影頁面打開微博。
“卧槽！”
待看清林川最近一條微博，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