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卞家若萱
?“萱萱,過來吃飯了。”婦人把早餐從廚房端進屋內,而後站在門口招呼了一聲。
小院內有一顆大槐樹,槐樹下坐着一個小女孩。聽到婦人的聲音后,小女孩應了一聲,起身搬着小板凳進了屋內。
小女孩名叫卞若萱,是楓城卞家主家的旁系子弟。婦人名叫申涵芷,是小女孩的母親。
卞家是個修仙家族,背靠太一宗這顆大樹,在楓城這個城市也算站穩了腳跟。申氏出自同為楓城內修仙家族的申家,但她沒有修鍊天賦,只是凡人。卞若萱是遺腹子,其父靈根是最駁雜的五靈根,純度也不高,在確認申氏懷孕后,留書出門尋找機緣去了。孕期夫君不在身邊,申氏自然是委屈的,但她作為一個凡人,也不能干涉作為修真者的夫君的行為,哪怕他夫君只是壽元與凡人幾乎無異的練氣三層。
申氏以為這樣的日子就足夠難捱了,卻沒想到更難捱的日子還在後頭。生下卞若萱后,她就得到了其夫命牌破碎的噩耗。這樁姻緣原本就是兩家聯姻的產物,申氏倒說不上有多難過,只是作為一個凡人,她知道帶着孩子生活在修仙家族的不易。命牌破碎,自然是不能再從家族領月例的。失去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即使家裏還有一點積蓄,還在哺乳期的申氏也不得不想法子增添家裏的收入。
申氏在閨閣的時候,跟着作為修真者的父親學過一點粗淺的符文。從這上面申氏看到了謀生的希望,楓城有不少和法衣鋪子合作的綉坊,常年招綉娘,負責做往低階法衣上銹符文的活計。這工作不論是修真者還是凡人,只要粗通符文,繡花技術過關,都能做。這是因為低階法衣的衣料並不堅固,即使是普通凡人也能藉助特製的針線進行操作。綉坊招人一般有按時上工和定時交貨兩種模式,初去的綉娘沒得到信任,一般只能選擇在綉坊里做,然後領工錢。但申氏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一個剛出生沒多久,還需要照顧的女兒。生活所迫,申氏也只能硬着頭皮抱着女兒取上工了。
綉坊的負責人當然是不同意的,繡花這種精細活需要集中精力,尤其需要她們繡的還是符文這種稍錯一點就會失去效果的東西。想像一下,一眾綉娘正在綉坊里綉着符文,忽然綉坊里響起嬰兒的啼哭,大概會有不少綉娘被下一跳吧。驚嚇之下綉娘被扎了手還是小事,一不小心把手上的法衣給綉壞了,對於她們這些本就是為貼補家用才出來工作的綉娘而言,大概是個巨大的麻煩。
申氏再三給負責人下了保證,保證女兒從不哭鬧,如果因為女兒而影響其他綉娘,她會立刻辭工並且賠償綉坊的損失后,負責人才勉強同意了。
卞若萱還是很給她阿娘爭氣的,直到申氏得到許可能拿材料回家製作,她都沒有在綉坊哭鬧過一次。每日申氏背着她去綉坊上工,到綉坊后就把她放在一邊了。她也不用申氏配她玩,自己盯着申氏手裏綉着的活計就能看老一會兒。只有在有生理需求的時候,她才會伸出小手不停地戳申氏,直到申氏察覺了為止。
申氏一度驕傲於自家女兒的懂事和聰慧,可惜她沒高興多久,就又開始了擔憂。
卞若萱慢慢長大,在別家小孩拉着阿爹阿娘說個不停的時候,她說得最多的話是‘阿娘,餓’‘阿娘,水’這一類的。能夠自己走穩之後,卞若萱忽然對院子裏的大槐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天都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坐在樹下仰頭看着樹杈發獃。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卞若萱的這種行為簡直安靜得過分,甚至可以說有些呆。
申氏是識字的,在卞若萱兩歲后就開始教她識字看書了。很可惜,卞若萱在這方面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天賦,在申氏給她講解文字的時候,她依然不能完全的集中精力,書本上有的東西,申氏每日給她講的,好像都不如院裏的那顆老槐樹給她的吸引力大。發覺女兒對於識字實在不感興趣后,申氏轉而分出一部分識字的時間來教卞若萱術數。遺憾的是,卞若萱學的術數基本都被她用來數那株槐樹開了多少花,掉了多少葉了。
隨着卞若萱的成長,申氏內心的擔憂也越來越重。她們娘倆只卞家的主家的旁支,旁支中如果一代沒有出修真者,那麼就會被劃為分家,外派其他地方的分家族地。申氏的父親是申家的一個普通修真者,已經過世了,葬在楓城城外的申家祖墳,牌位則留在申家本家。
也就是說,如果卞若萱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那麼她們娘倆就只能收拾包袱,從這個她們住了五年的小院裏搬出去。並且,因為她們得去不知距離多遠的卞家某個分家,申氏以後若是想要祭奠自己的父親或者是給自己的父親掃墓,都得長途跋涉了。
為娘的自然是願意相信自家孩子一切都好的,但申氏畢竟是一直生活在修仙家族的凡人,有靈根的小孩子是什麼樣的表現,她心裏也有數。其中大多數都是從小就聰明伶俐的,具體表現就是膽子不小,早熟,學什麼都快,腦子靈活。她不覺得自己的女兒是什麼蠢笨之人,女兒很乖,除開學東西不算快和愛發獃之外,沒什麼讓她擔心的額地方。但是,讓她開口誇耀自己的額女兒有多聰明伶俐,一定會有靈根,成為一個修真者之類,她覺得她也開不了這個口。
申氏看着女兒把小板凳放回她早上搬出去的地方,然後自覺的洗了手,安靜的坐到桌邊自己吃飯。一切好像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女兒還是那個天真不知事的樣子,可是她心裏的憂慮感就更重了。
卞若萱吃了幾口,發現阿娘沒有上桌,疑惑的問了一句:“阿娘,你不餓嗎?”
申氏勉強笑笑,摸了摸女兒的頭,“萱萱,快點吃,吃完阿娘得帶你去一個地方。”
卞若萱不知所云,仰頭睜大眼睛看着她,申氏道:“今天是族裏給你們測靈根的日子。阿娘希望不管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萱萱都要開開心心的,能做到嗎?”
卞若萱不太理解自己的阿娘到底在擔憂什麼,但是一向聽話的她還是答應了。
又吃了幾口飯,卞若萱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和以前一樣拉了拉申氏的衣角:“阿娘,我不怕,我會有靈根的。所以阿娘也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