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以酒澆愁

80.以酒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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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騙我。”他說,“嬌嬌,你不能騙我。”

沈雲琛無暇梳理心裏頭的千思萬緒,也不知心尖上似被螞蟻嚙咬后又被撒上辣椒與鹽巴的感覺是因何而來。

他在軍營待得太久了,在顧時歡之前,他從未有過與這樣的嬌嬌女子相處的經驗。而她一來,就成了他的妻。

所以,他是該護着她的。無論出於什麼理由,都該護着她的。

他卻沒有做到。

竟讓她被別人欺負了。

這種感覺……蔓延在五臟六腑,實在很不好受,簡直比上戰場挨了幾刀還要讓人難受。莫名的憤怒、悔恨和……心疼。

顧時歡鼻子有些酸,她餘光見庄添往這裏走來了,趕忙緊了緊面紗:“先吃過飯再說吧。”

沈雲琛面色沉沉,沒有回答她,而是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帶着她往外走。

與庄添遇上。

庄添道:“表哥、表嫂,請……”

“表弟,對不住了,今日有事須得馬上離開。來日我一定登門向姨父姨母賠罪。”他撂下一句話,便帶着顧時歡離開庄府。

就、就這麼走了?

顧時歡被他拉着走往前走,差點趕不上他的步伐:“這就走了,怕是不太好吧?”

“無妨。”他說。

顧時歡又問:“那你現在要帶我去哪裏?”

他頓了一瞬,顧時歡只能瞧見他的墨黑的發和挺直的背影。

然後便聽到他吐出兩個字:“回家。”

回家。

顧時歡怔地一下,心裏翻湧起一股暖意。她知道他指的不是顧府,是六皇子府。確實,六皇子府比顧府更像一個家,但是,能成為居香院那樣的家么?

她跟着走,走得有些跌跌撞撞,嘴裏小小聲說:“這樣恐怕也不大好。”

回門期間,新婦是不能回丈夫家住的,否則,娘家面上無光。顧府的面子橫豎跟她沒關係了,但是她與娘親的畫……顧老夫人還攥在手裏呢。況且,她既答應了老夫人,也不想讓她為此折了臉面。

但是沈雲琛仍舊只回了兩個字:“無妨。”

顧時歡乖乖閉嘴了,知道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傷的是她,他卻好像比自己更氣。

出了庄府,沈雲琛帶她騎上白馬,將她拘在胸前。

這姿勢着實有些太親密了,顧時歡只聽到自己心頭跳動的速度一下比一下快,但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攏了攏面紗,確保它不會掉落,然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還好今日戴了面紗,若非特意關注他們的人,也不會注意到她回了六皇子府。

兩人一馬很快回了六皇子府。

暌違幾日,顧時歡還來不及細瞧府里的變化,就被沈雲琛從馬上接下來。落地的時候,怕是擔心她摔跤,他環住了她,雙手掐着她的腰肢將她抱了下來。

面紗下的臉漲紅起來,說好的當她的哥哥呢,她的表哥們雖然寵她護她,卻從沒做出這等親昵的舉動來。顧時歡吸了一口氣,心跳仍舊比往日快。

她的手又被沈雲琛抓起,拉着往裏面走。

楚伯連忙迎了上來,微微詫異地看着本該在顧府的顧時歡。

“楚伯,將書房的綠膏拿過來。”他叮囑一聲,沒有停留地往廳堂走了。

楚伯應了一聲,很快就將沈雲琛口裏的綠膏拿來了,隨後便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這綠膏裝在一個精緻的四方小盒裏,像是胭脂水粉一般。打開來,卻是綠色的膏體。

沈雲琛揭開顧時歡的面紗:“看過大夫了嗎?可曾上藥?”

顧時歡點點頭:“當然看過了。”她也不是個會讓自己吃虧的人。

“再上一層綠膏吧。”沈雲琛一邊說,一邊探出黃豆大小的膏體,往顧時歡的臉上悉心塗抹,“這綠膏對傷口癒合有奇效,也不會與其他藥物有衝突。”他停頓一瞬,才說:“你放心,不會留疤的。”

顧時歡又準備點頭,才想起他在給自己塗藥,便低聲應道:“嗯。”然後想起今日撞見的李氏,連忙問道:“你姨母是怎麼回事啊,她似乎不太待見你……今日我們又走了,她心裏恐怕更不痛快。”在沈雲琛面前,她向來有話直說,她也明白沈雲琛肯定知道李氏的不喜。

她又想起來自己這是頭一次正式見他唯一的姨母,便有些委屈:“而且先前那些日子裏,你怎麼不帶我去拜訪姨母?”好像沒將她當成……當成妻子一樣。

縱然、縱然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他也該讓她多了解他一些吧。

沈雲琛專註地在給她上藥,沒瞧見她委屈的小眼神,只以為她單純在問這事,便回道:“你也看出來了,她不喜歡我,我為何將她帶上去給她埋汰?她是我的姨母,縱然態度不好,我也該受着,但你沒道理去受她。”

他說得漫不經心,未經考量,卻是心底里的實話。

顧時歡心頭像被寺廟的鐘聲狠狠撞了一下似的,心裏不由得在想,他怎麼能這麼好?怎麼能對自己怎麼好?他對別人也是這麼好嗎?

她怔怔地垂下眼睛,盯着為自己上藥的沈雲琛。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因此從她眼睛裏看出去,他也是垂着眼的,又因距離太近,虛浮虛晃的,反而看不真切了。

若非他是個斷袖,她簡直要以為沈雲琛愛上自己了。

塗完了第一道抓痕,沈雲琛再度挑起一塊膏藥,說:“至於姨母的態度為何那般,就有些說來話長了,日後我慢慢說給你聽。眼下你必須回答我,你的傷從何而來。”

飄散的思緒一下被打散,顧時歡苦下臉,看來還是逃不過他的追問。沉默了一晌,只好老老實實地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他。

沈雲琛手一頓,手指仍舊停留在她臉上,卻體貼地避過傷處,無意識地摩挲她臉上細滑的肌膚。

“我不會讓你平白受這一次委屈。”他看着顧時歡的眼睛。

不知怎的,在他的目光之下,顧時歡便很丟臉地落下淚來。

沈雲琛又有些無措,又有些好笑地拿帕子給顧時歡擦淚:“剛上好的膏藥都被你的眼淚糊住了。”

他這一說,眼淚反而流得更多更快,後來的確是狼狽了,綠色的膏藥和眼淚糊在一處,本來是傾國傾城的貌,最後竟生生成了一隻綠臉怪。

沈雲琛伸出手去,將這隻綠臉怪攬進了懷裏。

哭得委委屈屈的顧時歡也顧不得什麼了,就伏在他胸膛里哭,將藥膏和眼淚一齊糊在他的錦衣上,才不管是否白白糟蹋了一件好衣服。

哭夠了,顧時歡才吸着鼻子從他懷裏起來,這會兒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臉上本就哭紅了,因此再紅一些也無妨了。

“其實也沒受什麼委屈。”她說,“我是占理的,是她們不佔理。況且最後受家法的也是她們,算是扯平了。”

沈雲琛不置可否,只是將她的臉輕柔地擦凈,重新給她上藥:“斷鐲帶在身上嗎?”

“帶了。我今日去找常表哥,本來就是去找他修鐲子的。”

沈雲琛微微沉啞了語氣:“以後別去找什麼表哥。鐲子給我,我去給你修。”

對呀,沈雲琛認識的人才肯定更多,顧時歡展顏一笑,將鐲子從懷裏掏出來:“那你一定要給我修好了。”

沈雲琛用絹布凈了手,接過鐲子。這鐲子在她懷裏捂了半日,帶着她暖和的溫度。沈雲琛摸了兩下,將它珍而重之地放入口袋裏:“一定。”

隨後又給她的第二道抓痕上藥。

常說一分錢一分貨,這綠膏的確對傷疤很有奇效,自然也很名貴,這麼小小一塊足以抵尋常一年的用度,而且不是輕易能買到。但是沈雲琛卻不將它當錢似的,下手極重,加上之前塗過一遍了,因此再塗過一遍,那小小的盒子幾乎挖空了。

“綠膏存余不多了,我叫楚伯再多買些,這東西日日要敷上的。”

顧時歡點點頭,她不知道這綠膏的價錢,若是知道,恐怕要肉疼的。

敷藥完畢,兩人卻都不說話了,廳堂里一下子安靜起來。

沈雲琛輕咳一聲,打破了相顧無言的沉默。

顧時歡抬眸看向他,他也看入她乾淨的眸子,突然極認真極認真地說:“開心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說,也可以一個人偷着樂。但是難過的事情,一定要告訴我,讓我和你一起分擔。”

“你要記着,我是你的丈夫。”

“從此你再不是一個人。”

*****

坐在回顧府的馬車上,顧時歡還在回想方才的情景。

長這麼大了,從未有人跟她說過這種話。

她當時便怔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沈雲琛便猛地起身了,立刻往外走去:“我去叫楚伯派人接秋霜回來。”

她才想起,可憐的小秋霜被他們落在庄府了。

她一抬頭,沈雲琛已經走出廳堂了,秋霜只是個借口,他跑得真快。

將秋霜接回來之後,府里便開了午膳,在膳廳里,沈雲琛沒再提他之前說的話,她也沒再問是什麼意思,只好在心裏翻來覆去地琢磨。

丈夫對妻子的責任?兄長對小妹的疼愛?盟友之間的……承諾?

她怎麼也摸不準,也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怕臉上不受控制的紅暈會讓她顯得丟人。

吃過午膳,她卻堅決還要回顧府。娘親的遺物本來就不多,那幅畫她是一定要拿的。

沈雲琛拗不過她,帶了足以用到她回來的綠膏,只好親自送她回顧府,一點不避諱那些習俗:“別人不一定知道,但顧府肯定知道你回過六皇子府,還有何可避忌?”

顧時歡一想也是,只好隨了他去。現在凌姨娘和顧時彩還在卧床,兩邊不會相見,也不至於引起什麼衝突。

到了顧府,沈雲琛掀開車門帘牽她下來,待她落地后還是沒有鬆手,便這樣牽着她進了府。

顧一岱見他來了,並沒有多少意外,不過臉色微有凝滯,隨即便笑着迎了上來。

沈雲琛道:“岳丈大人莫惱,小婿與嬌嬌在綢庄意外遇上,見她臉上竟被人劃破了三道抓痕,一時心疼便將她接回家了。本是想將她留在家裏調養傷處,倒是嬌嬌深明大義,央我送過來了。”

顧一岱笑得尷尬:“哪裏的話,是我沒看好賤.妾,導致她傷了喜喜。以後再不會出這種事了。”

沈雲琛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顧一岱留着沈雲琛吃了晚膳,晚膳過後,新婿也不便過夜,他仍舊要回去。

顧時歡去送他。

此時外面起了風,她剛剛塗過綠膏,因此帶着面紗防風防塵,只餘下一雙狡黠明亮的眼睛在外頭眨啊眨:“記得準時。”

月底來接她。

沈雲琛在昏黃的落日中看着她純凈的眼睛和白嫩的額頭,勾起一個笑:“嗯。”

之後顧時歡在顧府的日子便很無聊了,每天除了吃喝,便是與白姨娘和顧時心聊天,時不時往顧老夫人那裏跑跑,她卻總是“忘了”讓嬤嬤將那幅畫找回來,害她有時候都會忍不住偷偷想,老太太是不是在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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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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