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御賜美人

108.御賜美人

此為防盜章顧老夫人觀察着她的神色,慈愛地笑道:“凌氏那個瘋癲婆子,你不要為了她而壞了心情。在家多住些時日,咱們好好養養傷。”

步入正題了……顧時歡才剛寧了心緒,這會兒心裏止不住暗笑一聲。

家?顧府才不是她的家,以前她娘親在的時候,居香院是她的家,現在她娘親不在了,連居香院也只是暫住的地方了。至於六皇子府,比起顧府更像一個家,但也算不得真正的家。她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第二個家,也許永遠找不到了。

她把這些話埋在心裏,嘴裏只說:“我想早些回去與夫君相聚。”

顧老夫人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有撫着顧時歡細嫩的手背:“怎麼,覺得在家裏受了委屈,因此不願待了?”

便是不受委屈,她也不願待呀。顧時歡心裏嘟囔着,嘴裏卻始終無法對還算尊敬的祖母說出這種話,只好道:“新婚……”

顧老夫人打斷她:“哪家新娘子不是新婚便回門?她們都住了一段時日,偏你這麼想夫君?說出去,別人可要笑話你了。”

顧老夫人統共就顧一岱一個兒子,顧一岱從小就讓她省心,也不是個耽.於.美.色的風.流.浪.子,總共就娶了一妻三妾,誰知道就這麼幾個情債,卻是一個比一個不安分。平時她懶得管這些,最多關鍵時刻出來和稀泥,但現在卻得好生安撫住顧時歡,不能讓她這麼快就回去,一則丟了顧府的面子,二則六皇子追問起她的傷,也是麻煩事一件。

顧時歡聽她這麼說,就知道老太太鐵定心要留住自己了。

她還沒開口,又聽到顧老夫人繼續道:“你這鐲子摔斷了,確實可惜,不過這斷面尚且完整,還是可以修復的,你也別太傷心難過。我這裏,還有一件你娘親的遺物,你會很喜歡的。”

“什麼東西?”顧時歡心頭一動,急忙問道。

“別急,待會兒我叫人給你取來。”顧老夫人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是一幅畫。你娘死之前的盛夏,那個午後她精神好,帶着你在庭院曬太陽,你靠在她身邊睡過去了。正巧那日畫師過府給你娘作畫,當時瞧見你也在,我便讓畫師將你們母女倆都畫上了。畫好之後,你娘突然暈過去了,眾人手忙腳亂地請大夫,我便將那幅畫收着了。現在也該給你了,也算做個紀念。”

她與娘親的畫……

顧時歡定了定神,笑道:“那就請祖母別忘了給我,我在家多住些日子,待回去的時候捎上。”

老太太既然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幅畫,必定不只是單純地想起要給她而已。看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讓她在顧府多待些時日,一則全了顧家的顏面,二則養養臉上的傷,免得回去之後不好看。

她想要這幅畫,就只能答應了。

算了,便住滿半個月罷,反正她也覺得臉上的傷太丑了,不想給別人看,更不想給沈雲琛看。

*****

但是,母親的玉鐲子還是要拿去修的,而且得及早修,恐怕拖久了更難修好。

顧時歡第二天便披了面紗,拿着斷鐲出了府。

她要去找常樂河。

她的常表哥在常年經商,對京城的各類行當最是熟悉不過,將鐲子交給他,讓他去尋人修復肯定妥妥帖帖。

不到晌午,顧時歡便來到了周山綢庄。

進去之後,便看到一個少年在挑選綢布,常樂河在與他閑聊,看起來是個老主顧了。

常樂河一見顧時歡來了,便立刻將老主顧忘在腦後了。

他快步走過來:“小表妹,你今日怎麼戴上面紗了?真別說,還挺好看的。”

“只剩一雙眼睛,你能看出個什麼好看不好看。”顧時歡瞥他一眼,“近日感染風寒了,戴面紗防風呢。”

常樂河道:“你只漏一雙眼睛也好看啊。”說著又看向秋霜:“秋秋,你怎麼伺候人的啊了?找大夫給小姐抓藥了沒有?”

想起昨天的事兒,秋霜還是氣悶:“抓了抓了。”

“好了,你別瞎扯別的。”顧時歡準備拿出斷鐲。

“表嫂!”原本在挑選綢布的少年突然走了過來,滿是欣喜地喊了一聲。

顧時歡起初沒有在意,愣了一瞬后才想起這裏只她和秋霜兩個女子,而秋霜還沒出嫁呢。

所以這少年嘴裏的“表嫂”……

是她?

顧時歡懵住了。

常樂河則心酸地直想抹眼淚,自家的小表妹如今成為別人的表嫂了。

見顧時歡懵懂的樣子,常樂河將她拉到一邊:“小表妹,這是六皇子唯一的表弟,你不知道?”

顧時歡更懵了,大婚的時候,她連自家表哥都沒空招待,哪裏會去注意沈雲琛的表弟。

常樂河更加心酸,怎麼,六皇子竟然沒帶小表妹去見他唯一的姨母和表弟?他到底有沒有將小表妹放在心上!

常樂河緩了緩心裏的咬牙切齒,對顧時歡說:“這個人叫庄添,他娘是六皇子唯一的姨母,他爹是太常寺下面的掌故。他們兩夫婦只育有一兒一女,所以這庄添也是六皇子唯一的表弟。”

“……哦。”顧時歡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她轉過頭,朝庄添落落大方地一笑:“原來是庄表弟。”

庄添也是那日鬧洞房才見過這位表嫂,她的眼睛非常澄澈漂亮,因此她走進來時,他就認出她了。再加上與常樂河有些交情,知道他成天掛在嘴上的小表妹就是自家的表嫂,因此便更是確認了。

不過表嫂似乎對他沒有印象了。少年有些微微失落。

顧時歡也就這麼一笑,便準備拋諸腦後了,這些親戚什麼的,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心思去交往,眼下修鐲子才是正經。

她正準備拉常樂河去一邊商談,卻有一個婦人從門口進來了,嘴裏問道:“添兒,娘叫你挑的布匹挑好了嗎?”

“挑好了。”庄添道,“我還遇上了表嫂。”

“哦?”那婦人轉過頭來,瞧見了顧時歡,眼神有些冷,卻笑着走了過去,“原來是琛兒的媳婦,顧府的三小姐啊。可巧,可巧。”

顧時歡便知道,這人一定是李妃娘娘的親姐妹,沈雲琛的姨母了。

她笑起來:“時歡見過姨母。”

“哎。”李氏應了一聲,卻去揭她的面紗,“好好的,戴着面紗做什麼。”

顧時歡趕緊後退一步躲開了:“姨母,我染上風寒了,恐傳給你。”

李氏頓了一下,笑道:“這麼漂亮的媳婦兒,琛兒那孩子也不帶來給我看看,看來是成心不要我這姨母了。”

顧時歡聽着這意思不太妙,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對沈雲琛有所不滿。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何沈雲琛不帶她去見姨母,不過現在她得站在沈雲琛這一邊。

顧時歡親昵地挽起李氏的手:“姨母說哪兒的話,這不是前些日子忙么。”

李氏笑道:“既如此,那你今日便隨姨母回府坐坐。”

“呃……”

“看來是不樂意了。”李氏臉色一沉,轉身欲走。

“姨母!”顧時歡拉住她,這情境之下,若是不去還真不行了,“姨母哪兒的話,我自然樂意去的。”說完,她朝着常樂河大打眼色,無論如何,他得給自己找個救星來,面對陌生的親戚,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李氏這才笑了,帶着顧時歡和庄添回庄府。秋霜趕緊跟上自家小姐。

常樂河看着馬車遠去的背影,叫人去給六皇子府傳話。

“東家,傳什麼?”

“嗯……就告訴六皇子,你家媳婦兒被你姨母帶走了。”

*****

庄府不大,但是處處透着精緻,很有文人氣息。

庄添的父親外出未歸,庄添的妹妹也與別的姑娘約着上香去了。因此來了庄府,還是他們幾個人。

李氏招呼着人給顧時歡上了茶,兩人便一句一句地閑聊,庄添再時不時地插句嘴。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便聽到庄府的僕人稟告,說是六皇子殿下來了。

……沈雲琛。

再度聽到他的名字,顧時歡心頭猛地一跳。她在心裏掰着指頭數,一、二、三……才三天,她回門才第三天,怎麼感覺過去了很久似的。

久到……莫名有些想念。

沈雲琛大跨步地走了進來,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嬌嬌,然後眼神便跟黏上了似的,一刻都離不開。

一、二、三……才三天。居然才分別三天。

還要等多久,她才能歸來?

——最快也要十二天。

想到這裏,沈雲琛莫名有些煩躁,恨不得立刻就將顧時歡帶回家算了。至於為何會冒出這個想法,他沒細想過,也不願去細想。

他盯着顧時歡澄澈的眼睛,微微有些蹙眉,她為何戴着面紗?

“姨母。”沈雲琛走進廳堂,還是先向李氏問了好,隨即自然而然地坐在顧時歡身側的位置。

她的氣息全部回來了,縈繞在他的身邊。

李氏似笑非笑道:“你這果真是娶了媳婦便忘了姨母啊,都娶回家這麼久了,竟是一次也未曾帶她來見我。”

這次顧時歡很明顯地聽出了李氏的夾槍帶棒,她有些奇怪,沈雲琛是她唯一的侄兒,還是個文武雙全才德出眾的皇子,這李氏為何不待見他?

沈雲琛卻沒惱,不徐不疾地回道:“前些日子着實有些忙,本想待嬌嬌回門過後,再帶嬌嬌上門拜訪姨母的。”

李氏幾不可聞地嗤了一聲,面上還是帶笑,說要留他們吃午膳,讓沈雲琛帶着顧時歡去花園裏走走,就如同在自家。

沈雲琛也不推拒,正好得了與顧時歡獨處的機會。

兩人來到花園,沈雲琛伸出手去撩她的面紗:“怎麼戴着面紗?”

顧時歡慌得打開他的手:“我感染風寒了。”

她這一套騙過了常樂河,卻沒能騙過沈雲琛。

他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劍眉一皺,便迅速地扯開了顧時歡的面紗。

因為大夫囑託過不能悶着傷口,因此傷口沒有封住。此刻沈雲琛便清晰地看到,顧時歡嬌嫩的臉蛋上,有三條長長的抓痕。

“誰幹的?”

他的聲音突然沙啞起來。

一股難以克制的憤怒湧上心口,他將好端端的嬌嬌送入顧府,才三天的工夫,臉上居然多了三條那麼猙獰可怕的傷口。

他記得她最怕疼了,還很愛美。

怎麼承受得住?

而那時,他竟然不在身邊……

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這種感覺先前從未有過,沈雲琛伸出手,想碰一碰她的臉,又唯恐弄疼她,因此又猛地縮回來。

只好一再重複:“告訴我,是誰幹的?”

“誰幹的?”

顧時歡忙將面紗重新戴上,眼睛裏微有雨意。真是奇怪,若是沒有關心她,也不覺得什麼,怎麼沈雲琛這麼關切地問她,她就覺得……

覺得委屈得不了了呢。

甚至無理取鬧地覺得,都怪他,不在身邊保護她,害她臉上多了這麼幾道傷。

“很醜。”顧時歡轉過身去,“你別看……”

此時日頭險險地掛在天邊,似乎下一刻就要垂落於遠山之後。眼看這一日就要過去了,秋霜瞧着覺得玄乎,不過也不好打擊自家小姐,便道:“也許等會兒就來了也說不準。”

顧時歡心裏又燃起一絲希冀,對秋霜道:“那你快去將咱們要帶走的東西再清點一遍,可別落下什麼,我在亭子裏吹吹風,再等一等。”

秋霜無奈地瞧着她笑了一笑,轉身去忙活了。

顧時歡就在小亭子裏繼續坐着,等坐不住了,便在院子裏走一走。居香院的院子雖小,可是被她和娘親打理得很有條理,雖然前段日子院子荒廢了,但這些天她重新打理了,又顯現出生機繁茂的模樣來。

特別是院子裏先時栽種的芍藥,此刻頑強地開了花,那勃勃的氣勢,讓人見了就歡喜。

顧時歡半跪半蹲着,選中一朵芍藥花,開始一片一片地數它的花瓣,嘴裏念念有詞:“他會來、他不會來、他會來、他不會來……”

可是風一拂過,層層疊疊的花瓣就被打亂成一團,顧時歡便分不清哪些數過,哪些沒有了。

只好重新再來:“他不會來、他會來、他不會來……”

她在認真地數着,身後院子門口也有一個人在認真地看。

秋霜從廳堂里走出來,先一步看到了沈雲琛,嘴裏剛要開口,卻被他抬手制止了。

他仍舊饒有興緻地看着顧時歡數花瓣,她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比平日更要纖細柔美,偏橘色的暖光照在她身上,籠起一層淡淡的光暈,看了便叫人覺得溫暖而安定。

“他不會來……”數完最後一瓣花瓣,顧時歡垂頭喪氣地焉了下來。這芍藥花的花瓣太複雜了,其實她也不知道數對了沒有。但是應該數對了吧,他現在都沒來,想來是不會來了。

如果沒有約定時間,多待一兩天也沒什麼大多的區別。可是……現在他失約了,她心裏頭便覺得有些不痛快。

顧時歡幽幽地嘆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蹲得久了又起得急,身子一下晃了晃。

一雙手從背後牢牢扶住她,這姿勢太近了,以致於這人說話的時候,唇齒間呼出的熱氣都盡數貼在她的脖子上了。

“你數錯了。”

顧時歡心頭劃過一絲驚喜,從這姿勢中跳脫出來,亮晶晶的眼睛瞧着他:“你來了!”

沈雲琛笑道:“我說了要來,便一定會來。”

顧時歡不好意思地笑笑,都不敢瞧他眼睛了。

沈雲琛看着那開得蓬勃的芍藥花,道:“芍藥花的花瓣層層疊疊,你不將它一瓣瓣揪下來數,怎麼數得對。你肯定漏數了一瓣:他會來。”

顧時歡沒想到自己的蠢模樣叫他看去了,真是丟臉至極,她摸了摸鼻子:“好好的花開在那兒也不容易,何必把活物糟蹋成死物。”

沈雲琛一怔,不過一株花而已,很少有人會想到它的生死,他更是如此。多年的戰伐,人之生死尚且已經不顧了,而更何況一株小小的花。而她……

秋霜疾步走了過來,笑道:“小姐、姑爺,東西已經清點好了。”

沈雲琛回過神來,伸出手:“走吧,我們回家。”

顧時歡一愣,在秋霜調笑的目光下,將手放了上去。

他們去向顧一岱辭別,此時早已過了晚膳的時辰,顧家已經吃過,想來沈雲琛也吃過晚膳才來的,因此沒有留飯,將他們送至大門口。

太陽已經徹底西沉,在暮色中,沈雲琛帶着顧時歡回了六皇子府。

進了府,卻是燈火通明,一片喜慶的樣子。

沈雲琛說,是為了迎接她回家佈置的。

顧時歡暗暗想笑,她也才離開半個月而已啊。

不過,這半個月,六皇子府的確變了不少。從前枝繁葉茂的楊樹如今連樹墩都見不着了,只剩下一些坑坑窪窪的地,還來不及栽種上其他的樹木。沈雲琛說,等着她回來拿主意,到底栽種些什麼好。另一個變化就是,府里的人多了。

楚伯帶了這次新進府的僕從丫鬟進來見過她。這次大約進了二十幾人,一一報了名字,可惜顧時歡就沒記住幾個。不過以後慢慢就能認清楚的,她也不着急。

那些人都退下后,只留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在這裏。

女的叫玉盤,留在顧時歡這裏做個粗使丫鬟,給秋霜打個下手。男的叫齊安,以後就是沈雲琛的隨從小廝,免得事事都勞累楚伯,而且以後出去的時候身邊也有個使喚。因這兩個人的事兒與顧時歡比較密切,因此特特再留下來給她過個目。

這玉盤長得便乖巧伶俐的,有她給秋霜打下手也是再好不過。那個齊安看上去也是個機靈的人,至少可以多為楚伯分擔些事務。

“不錯,不錯。”顧時歡連連頷首。

見過了人,楚伯便讓他們先下去,問沈雲琛:“殿下,廚房備了飯菜,幾時用膳?”

“你還沒吃飯?”顧時歡微詫。

楚伯搶着說道:“皇子妃殿下,殿下他今日一大早便被皇上叫去了,出宮后連回府都來不及,便去顧府接您了,到現在滴米未沾。”

原來是這樣……

想起對他的埋怨,顧時歡有些心虛,道:“那你該早些吃飯的,身體重要。明天去接我也無妨。”

沈雲琛嘴角微勾,如果他再晚些去,沒準居香院的芍藥花會讓她數個遍。不過他沒在眾人面前揭她的丑,而是站起來說:“你先回屋歇息吧,我吃過飯就來。”

顧時歡也隨着站起來,脫口而出:“我陪你去吧。”

沈雲琛詫異地揚起眉,沒有拒絕。

兩人來到膳廳,顧時歡之前吃過飯,因此肚子裏鼓鼓的,並不想再吃,加上這飯菜也是極清淡的,她更沒有胃口,因此只給他布菜。

只有兩人在,一人吃飯一人布菜,這樣的氣氛特別溫馨安寧。就好像當初與母妃在一塊的時候,也是這般寧靜。但是顧時歡和母妃到底不同,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妻。因此氣氛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若說與母妃在一起是純然的溫馨,那麼與顧時歡在一起,則更多了一絲難以捕捉的情緒。

沈雲琛便在這種奇怪的情緒中吃過了晚膳。

膳后,他捉着顧時歡的腦袋,看了看她臉上的傷:“這幾日正是傷口結痂脫落的時候,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顧時歡有些悶悶的,“傷口處老是痒痒的,為了不留疤,我使勁兒忍着。”

沈雲琛笑了起來:“做得對。你要是忍不住,那花容月貌的臉蛋可就毀了。”

他故意加重了“花容月貌”這四個字,顧時歡一想到自己長得着實不錯,要是毀了那可真是可惜了,因此更加堅定了管住手的決心。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沈雲琛便提起沈承曄過三歲生辰的事。

沈承曄是沈知遠和顧時初的兒子,大昱唯一的皇孫。皇上很喜歡他,每年都會給他送生辰禮。因是這樣,太子府也每年都給沈承曄辦生辰。雖說小孩的生辰不必大辦,但是皇上都帶頭送禮了,因此他每年的生辰,也讓不少人絞盡腦汁地送禮。

沈雲琛作為親皇叔,自然也是要送禮的。前些年一直在塞外,都是楚伯挑了禮物送過去,不管合不合適,只要貴重就行。現在他回來了,自然更得盡心儘力地送一份好禮。

顧時歡也頭疼,倒不是頭疼送禮,她覺得送禮只是個意思,何苦為之煩惱,到時候隨便買塊貴重的玉佩送去也就得了。她頭疼的是,又要去見顧時初和她家的頑童了。

沈雲琛沒跟沈承曄相處過,不知這孩子有多頑劣,她可是深深領教過。三歲的小孩,已然是一個混世魔王了。只有在皇上面前會消停些,其餘時間,頑劣得不得了,還特別喜歡黏着她玩,每次都讓她苦不堪言。

不過這些說起來也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認真計較起來也沒意思。顧時歡沒有和沈雲琛說這麼多,只和他略微商議了下,最後決定找京城最好的匠人打造一副金鎖送給沈承曄。

*****

到了沈承曄生辰這一天,天色有些不好,一整天都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寒涼的雨意逼得人們又添了幾件衣服。

但這絲毫不影響太子府前的熱鬧,皇族貴胄和高官大臣絡繹不絕地來到這裏,為小皇孫賀壽。

沈雲琛和顧時歡去送禮,果不其然地被沈知遠留下吃飯。

那小魔王見了顧時歡,便蹭蹭地跑上來,抱着顧時歡不放,嘴裏咿咿呀呀地喊着:“三姨母。”

顧時歡無奈地抱住他,摸着他的頭:“曄兒。”

這是沈雲琛第一次見到顧時初的孩子,十年前顧時初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沒想到現在……已為人母了。

他怔怔地看着沈承曄。

顧時初走了過來,拉着沈承曄的手,將他送顧時歡的懷抱里拉了出來:“曄兒,這位是你的六皇叔。快叫人。”

沈承曄鼓着腮幫子,揚聲道:“我不認識他!”

沈知遠呵斥道:“怎麼說話呢!你六皇叔從你出生前就離京了,你自然不認識。現在認識了,快叫皇叔!以後,你三姨母也是你六皇嬸了。”

沈承曄被繞懵了,礙於父親的威嚴,乖乖地叫了一聲:“六皇叔。”

沈雲琛心裏百感交集,連忙應了:“曄兒乖。”

沈承曄叫過了人,又膩到顧時歡的身邊,纏着他跟自己玩。

其實他不是因為喜歡他這個三姨母而纏着她玩,不過是因為每次他闖了禍,若是跟在別的姨母身邊,母親總是會罵他,而跟在三姨母身邊,母親便常常去挑三姨母的錯,反而忘了去罵他。

孩子不懂這些緣由,但是感覺卻比大人還要敏銳。

這會他又纏着顧時歡,顧時初便笑道:“喜喜帶曄兒去後院玩吧。”

顧時歡:“……”憑什麼支使她支使她支使得這麼順嘴,不過就是仗着她舍不下“姨母”的面子拒絕小孩。

——的確,她還真拒絕不了。

顧時歡認命地站起來,帶着小魔王去後院。好多次都是這樣,沈承曄巴巴地貼上來要找她玩,她作為一個長輩,還真不能推開他。

一到後院,沈承曄便生龍活虎起來了。別看他只是一個三歲的小娃娃,體格卻健壯得很,已經能說能跑能跳了,顧時歡追都追不住。

這樣的下雨天,最容易摔倒。顧時歡心驚膽戰地跟在他身後,每每要去牽他的手,都被他甩開。最後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他帶到亭子裏餵魚。

太子府的後院也有一座水池,不過這座水池可比居香院的大多了深多了,裏面養了各色珍貴的魚。

剛才跑起來,竹傘好幾次都沒遮住沈承曄的腦袋,顧時歡擔心他淋雨着涼,便叫隨行的嬤嬤去拿一件外衫過來。

嬤嬤領了命,便馬上步入了雨簾中。

雨越下越大了,顧時歡看着沈承曄在這裏安生地餵魚,心裏也放鬆了些,便開始走神。她是看到沈承曄,才突然想起,沈雲琛還沒有孩子。他從前沒有娶妻納妾,沒有孩子便是一件自然的事。現在他和自己成親了,往後肯定免不得要開始應付這方面的問題……往後還有大半輩子的日子要過,她竟從未思考過這些。

這時,沈承曄突然“啊”地大叫了一聲,將顧時歡嚇得心頭一跳,連忙轉過身去,就看到沈承曄跌入了池子中。

這池子足可以淹沒沈承曄。

顧時歡不及細想,連忙跳了下去,好在她水性好,下去之後很快便將沈承曄撈了上來。

只是兩人都**的,被寒風一吹,冷得瑟瑟發抖。

顧時歡正準備抱着沈承曄去換衣服,就看到顧時初與嬤嬤一起走過來了,見到沈承曄冷成一團地縮在顧時歡懷裏,氣道:“怎麼回事!陳嬤嬤,帶曄兒下去換衣服!”

沈承曄看到母親勃然大怒的臉,心裏害怕了,低聲道:“娘親,不是曄兒的錯……”

這本是小孩子下意識的脫罪之詞,然而落入顧時初的耳朵里,卻勾連出了更可怕的想法。

而顧時歡讓陳嬤嬤抱走沈承曄后,自己也打算回去換衣服,根本沒聽清沈承曄說了什麼。

她準備走了,卻讓顧時初攔住:“你不能走!你為何推曄兒下水!”

“什麼?”顧時歡真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氣呼呼道,“我沒推他!我怎麼可能會推他下水?!他自個兒看魚看痴了,跌倒下去,還好我將他救了上來,你反倒冤枉我?!”

沈承曄已經被抱走了,而顧時初被她這麼一質問,也冷靜了下來。

她心裏知道自己方才急昏頭了,顧時歡這性子是做不出這種事的。但是……她從小討厭顧時歡,從小不會在顧時歡前面退讓,更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現在她有些下不來台,只好冷冷道:“彩兒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對彩兒都可以這麼不留情面,何況是對向來與你不對付的我呢?”

“你瘋了吧!我還不至於這麼小人之心,對一個小孩子下手!”顧時歡氣得臉都白了。

現在她剛從水池子裏鑽出來,又沒打傘,瓢潑大雨撒在她身上,整個人又黏又冷。而顧時初執着一把傘,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的,卻對她兒子的救命恩人反咬一口。

顧時初咬唇,道:“你一直看不慣我。”

“是你一直看不慣我!”顧時歡抹了一把臉,滿臉的雨水抹去一些,氣得聲音都揚了起來,“說起來,你還受了我不少恩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怎麼還處處針對我!別的不說,就說十年前的那次秋獵,若非我代替你出賽,給你掙了美名,你大昱第一閨秀的名頭也傳不下……”

“你住嘴!”顧時初見到雨簾里有兩個人影往這邊走過來了,慌地打斷了顧時歡,他們已經離得很近了,也不知聽到了沒有。

那次秋獵算是明目張胆的作弊了,叫人知道了,往小了說,她的美名不保,往大了說,那便稱得上欺君之罪了。

顧時初怕她再說下去,便指着她的鼻尖,厲聲道:“我只問你,你為何推曄兒下水!”

她紅着兔子眼睛說這種幼稚的話,沈雲琛既感到心頭拂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又忍不住想笑。她這樣子實在太可人了。

“別哭了,日後我幫你去向皇祖母說清楚,好不好。”

“不要!”顧時歡斬釘截鐵,“你若向皇祖母這樣說,皇祖母肯定以為我在搬弄是非,誣陷顧時初。不許去!”

“好好好,我不去。”沈雲琛道,“那我替你抄經書。”

“不用!我偏要自己抄,誰叫我毛、手、毛、腳呢!”顧時歡賭氣般地加重語氣。

沈雲琛失笑:“我錯了,我錯了,行嗎?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嗯?”

他年長顧時歡五歲,又在邊疆歷練多年,早已成熟穩重,卻在和她相處時,總是不自覺被她帶着走,也跟着說些小孩子才喜歡說的話。

顧時歡發泄完了,眼睛雖然還紅着,但眼淚不再往下.流了。她小臉一撇,掀開車簾看向窗外,不再理會他。

沈雲琛卻伸來一隻手,將帘子扯了下來。

剛剛平復了心緒的顧時歡頓時又心頭火起,轉頭怒視他。

這樣子好笑得緊,沈雲琛拚命忍住笑意,正色道:“你眼下身子正虛,又大哭了一場,更吹不得風。縱使你惱我,也不該用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顧時歡毫不留情地嗆回去:“我只是想看看窗外的風景,和你有何關係,你才沒那麼重要。”

沈雲琛被猛地一噎,心裏立刻便騰升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整個人便不痛快起來。她說得挺對,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本來也不重要,兩個人在數天前還只是小時候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而顧時歡於他來說也不重要,他本來只是為了報恩才娶她,因她比自己小那麼多,看上去又那麼嬌弱,他才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保護欲來。說到底,他何苦將她當成親妹妹一般寵着疼着關心着呢。

沈雲琛深吸一口氣,便也不再作聲,閉眼假寐,任她掀帘子去。

車輦里登時安靜下來,顧時歡剛才那股子氣漸漸泄了,剛剛……她說得很過分?顧時歡心裏一緊,不由得反思自己。

可是,沈雲琛沒那麼重要也是實話啊,畢竟兩人這才相處多久,這……這很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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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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