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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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宇在車外吹了半個多小時的冷風,終於等到車窗開了,沈澤棠在裏面讓他上來。他熄了煙,收了傘,上車后就發動。
車裏有味兒,還挺濃,柯宇不是毛頭小子,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兩人在車裏閑聊了近乎一個小時。不過他很識趣,只顧埋頭開車,一句話都沒說。
周梓寧蜷縮在角落裏,鞋子掉了,襪子半褪,兩隻腳也踩在皮椅上面,抱着膝蓋,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模樣有點兒狼狽。
那隻小貓在底下“嗷嗚嗷嗚”叫着,很擔憂的樣子。
可惜她沒一點兒回應,臉頰潮紅,發矇的樣子似乎還沒從這場疾風驟雨一樣的情/事裏醒悟過來。
柯宇只往後視鏡里窺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發自內心地同情。
怎麼看……都是一副被強上了的可憐樣……她今年二十幾了,但是模樣看着比真實年紀還年輕很多,身材纖細,裸/露的肩膀圓潤削瘦,瑟縮着格外惹人。
那一刻,他有種自己為虎作倀的錯覺。
他甚至懷疑,自己看起來英俊清冷的Boss把他攆出去后真來了一場霸王硬上弓的蹂/躪。
愣神的功夫,度假村就到了。沈澤棠用脫下的西裝裹住她,裹得嚴嚴實實,直接打橫抱了出去。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只露出一雙眼睛,居然也沒反抗。也可能是剛才被折騰慘了,不敢反抗。
這時已經是傍晚,路上人煙稀少。路過餐廳時卻碰到了熟人。
“沈先生。”江婉眉挽着沈培陵笑着從餐枱那邊走過來,一眼就瞧見了他懷裏被裹得只露出個小腦袋的梓寧,目光滑過他半敞開的領口處、那些袒露的紅痕交錯着,一看就是被女人抓撓出來的。再往上,是他波瀾不驚的臉。
這模樣真叫人浮想聯翩。看上去一本正經的冷傲,私底下不定是什麼模樣。她帶點兒探究地打量他,順便看看他懷裏那個蜷縮着的小姑娘。
沈培陵輕嗽了一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尷尬:“晚上有聚會,你來不?”
“不了。”他沖他們點點頭,算打過招呼了。
等人走遠了,背影都瞧不見了,江婉眉才挨着身邊人笑得“咯咯”響:“這是從哪兒回來呢?”
她軟軟的音調曖昧地拐了個彎,半個身子都窩在人身上,偏偏一雙靈動的眼睛笑嘻嘻地望着身邊人。
沈培陵也樂得陪她逗:“都快三十的人了,就別學人家二十的小姑娘貧了。”
但凡是個女人,永遠都覺得自己十八歲,江婉眉這就撇開他,一個人踩着高跟走了。沈培陵苦笑:甭管什麼脾氣的女人,生氣起來都是蠻不講理的。
回了房間,他給她沖了個熱水澡,換了件絲綢睡袍,抱着擱到了床裏面。
周梓寧這才有點回過神,抬頭看看他,就見他俯身將手放在了她的額頭,微微撇了撇就扒開了她額前的碎發,動作和緩,竟然出奇地溫柔。視野更清晰了,四目相對,周梓寧被他看得一顆心蹦蹦直跳,不由胡思亂想——他還想幹嘛?
“怎麼這樣看着我?”他自上而下俯視她,疊起一雙長腿,氣定神閑。
沈澤棠笑地不明顯,但是,周梓寧就是知道他在笑,挺愉悅的樣子。他高興的時候,喜歡摸點兒什麼,像他想事情時轉東西一樣,一下一下,指尖百無聊賴地撇着她的額發。
這讓她覺得自己像被他逗弄的寵物。
她甩了甩頭髮,翻了個身,拉高了被子背對她。
他難得好脾氣地從後面貼過來,隔着被子握住她削瘦的肩膀:“生氣了?”
周梓寧沒理他。
生氣嗎?
要說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被近乎施暴地壓在車裏幹了近一個小時,渾身像被壓路機碾過一樣。那會兒車裏一片黑暗,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連她噴在她臉上的熱氣都讓她覺得特別可怕。
他估摸着是憋了太久的氣,這一次終於爆發出來。這一次不亞於年少時那一次破繭,渾身都痛,結束后還渾渾噩噩分不清東南西北。
“啪”一聲,室內暗下來。
他把燈關了。
她耳朵里聽到他脫衣服的聲音,背脊又僵硬起來。
過了會兒,明顯的衣服落地聲,還有皮帶上金屬磕到地面上的清脆響聲,被子被人往上提了提,他貼着她靠了過來。
她不動了,一動不動,像跟木樁似的側躺在那兒,腳尖都綳直了。四周彷彿沒有了聲音,連窗外的蟲鳴聲都遠去了。
沈澤棠在黑暗裏靜默了會兒,忽然冷冰冰地扯開嘴唇:“你抖什麼,我是色/情/狂嗎?”
周梓寧一怔,臉上發燒了。原來脫衣服是為了蓋棉被純聊天嗎?
“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麼。”這就有點兒寵溺的語氣了,哼笑一聲,單手繞過她半個身子,直接拴入懷裏。他的唇貼到了她的頸窩裏,不輕不重地抵了一下,就像陣電流,從她的局部向四周蔓延。她的臉繼續升溫,在黑暗裏眨巴了兩下眼睛,決定閉嘴比較妥當。
看樣子他應該不會對她做什麼了,可是——她不敢保證她不會對他做什麼啊!
這個混球!
她就該知道,甭管過去多少年,甭管他外表變多麼正經了,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她有點兒惱火,又無計可施,乾脆保持緘默。
漫漫長夜,眼皮很沉,但就是睡不着。她動了動,他很有默契地放開了她。她就轉了身,和他面對面。眼睛適應了這光線后,依稀能透過百葉窗間漏進的月光看清彼此的輪廓。
她把一條胳膊曲起來,墊到了腦袋下,磨蹭兩下后,自以為舒服地找好了位置,先發制人:“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他的語氣讓人想揍他。
周梓寧是個忘性很大的人,過了沒半天,剛才的教訓就忘了,就想着占點兒便宜,小腳一蹬就在被子裏踢了他一下。
沈澤棠挑了挑眉,語氣有點兒散漫:“欠收拾啊?”
周梓寧縮了縮腦袋,又慫了。見他望過來,把被角一拉就躲進了被窩裏,有點兒樂天地想,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沈澤棠覺得好笑,也不去計較她這種小動作:“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幼稚呢?”其實,他也就是嘴裏逗逗她。
周梓寧是不幼稚的,不過有時候還是小女孩心性,也許是被寵慣了吧,愛撒嬌,愛作一作。周圍人呢,也喜歡圍着她轉,哄着、捧着,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她這德行。
沈澤棠一直都覺得女孩子應該要作一作,太死板的無趣,不要作過頭就成。
等她鬧夠了,他猛地鑽進被子,把她提溜出來就按在枕頭上。她伸手打他,指甲刮他臉上,不痛不癢,卻像貓爪子撓到了心窩裏,兩隻腳還在踢蹬,滑溜溜的,蹭着他、磨着他,也別說反抗了,這力道就是在撩他。
他火氣上來,把她狠狠壓住:“你鬧夠了沒?挺有力氣的啊,成,那再來一炮好了。”
說的字眼粗俗,但是從着那低低嗓音裏帶着點輕蔑的笑意漫不經心地傳出來,就特別性感。
這話,才算是唬住了她。
周梓寧安分了,甚至不敢再動彈了。
還別說,她就是欺軟怕硬,看着文靜,偶爾也咋呼,你越慣着她,她就越蹬鼻子上臉。你跟她翻臉了,她就怕了,不敢鬧了。
沈澤棠就是深知她這點,從來不像段梵、胡力他們那樣無條件地慣着她。人啊,還就有那麼點犯賤,她不愛睬別人,認識他以後,把什麼人都拋到腦後了。她就愛跟在他後面,有段時間還拿着書專程堵在他回家的路上裝作背單詞“偶遇”他。
沈澤棠又不傻,一來二去也知道這姑娘打的什麼算盤了。
一個女孩子,路上也不安全,雖然是皇城腳下,偶爾還是有些不長眼的小蟊賊的。他順理成章地說一起走吧,送她到院門口,畢竟兩人就隔一條街,挺方便的。她一聽,忙點頭,眉梢都抬起來,泛着喜悅。這麼毫不設防的純粹,讓他也忍不住笑起來。
那時候,他的第一感覺是——這姑娘純,意圖都寫在臉上呢,可是一點都不討人厭,挺靜的,不像那些喜歡纏着他塞情書又嘴裏不停嚷着“我愛你”的小女生,讓人煩躁。
他不多話,她也不多話,兩個人從街口並肩走到街尾。
就那樣,走了很多年。
沈澤棠把百葉窗卷到頂,太陽一寸寸射進了室內,黑暗無所遁形。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玻璃窗外,遠處草坪上有一對華人青年,像一對情侶,嬉笑打鬧着從噴池的這邊跑到了球場,雙雙滾到地里去。他好像能聽到風的聲音,風裏夾雜着年輕人的歡聲笑語。
這是一種非常不真切的奇妙感覺,像荒蕪的沙漠裏忽然看見注入了一股清流,順着河床緩緩滋潤着乾涸的塵土。
藍天白雲,青草依依,心裏安靜地——非常微妙。
他翹起唇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身後傳來動靜,他回頭去看,周梓寧掙扎着要從床上爬起來。
沈澤棠比她快一步,扶住她的胳膊,雙手提了提她的兩邊腋下就給她提按到床頭的靠墊上了:“醒了?吃點東西。”他順手端起床邊的一碗白粥,低頭用勺子拌了拌,舀了一勺放唇邊觸了觸、試溫。
周梓寧看他這一連串熟稔的動作,有點兒恍惚。
沈澤棠見她不開口,抬起頭來,發現她正望着自己:“……怎麼了?”
她抿着唇搖了搖頭。
沈澤棠也就沒有多問。那勺子準確地餵給她,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帶着他特有的認真和細緻。他這人做事,就是這樣,他不是什麼幽默的人,甚至有時候很固執死板,但是他做事認真,甭管這是什麼事。
約莫過了幾分鐘,他拿着空了的碗出去,周梓寧叫住他:“沈澤棠。”
他回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周梓寧想了想,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沉默在彼此間蔓延,彷彿又回到了見面的原點。大概是他不笑的臉,過於平靜,讓她心裏惴惴不安。
後來他好像是笑了一下,眼神寬容:“我去放下碗。”
她點點頭。
這場病來得太突然了。除了她原本體質就孱弱外,病因有很多。就好比她當初剛從南地回到北京,也是生了好久的病。在一個地方待久了,難免被那兒的氣候影響,乍然換了個地方,還真不適應。
南亞的雨季,過於猛烈。她昨天在車裏確實也受到了驚嚇。
一來二去,人就病了。
沈澤棠回來的時候,在離房門口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下了。不遠的木板廊道上,周梓寧光着腳站在太陽底下,白生生的面孔格外明亮。
“挺漂亮的姑娘。”身邊的黑人朋友讚歎,拽着一口生硬的漢語,露出白牙。
沈澤棠和他道了別,一隻手擱兜里,慢慢走過去。
離她沒到兩米,她就像感應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了。
“好點兒了?”沈澤棠過去,把手放她額頭上。
額頭有點兒燙,不知是病沒好呢,還是太陽太烈了給曬的。
“回去休息吧。”
她不幹了:“我好了。”
“真好了?”
“好了!”管他好沒好,反正她不想回去。
沈澤棠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看得她心裏頭都發慌,頭不由低下去。他約莫是笑了一下,聲音很低,不仔細聽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可周梓寧很仔細地聽了,還是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像諷刺,又像是寵溺。
說不出來。
但她的耳垂就是不爭氣地紅了。
周梓寧到底沒有被他攆回去。沈澤棠回頭叫人給她送了雙鞋過來,周梓寧瞥了眼,是雙人字拖,繩子上卻綁着顏色鮮艷的向日葵假花。
她伸出右腳試了試,尺寸不大不小,正正好。心裏頭歡喜,正要把另一隻也換上,他已經在她面前單膝下跪,拾起了那剩下的一隻拖鞋。
周梓寧怔住。
沈澤棠近乎溫存地將她的腳托起來,慢慢送入那鞋裏,這時也抬頭看了她一眼,用一種仰視的角度,眼神黑亮。這個姿勢不顯得他卑微,更像一種證明,想要讓她明白點兒什麼。
當一個西裝筆挺、年輕英俊的男人跪在地上幫你穿鞋,你有什麼感覺?特別是他還仰頭對你微笑的時候?
她的心臟很不爭氣地“砰砰”亂跳起來。
——他對你俯首稱臣,但更想征服你。
完完全全的征服。
路上碰到熟人,打了招呼,說起天氣的同時又聊起來特區的經濟。周梓寧很自覺地去了旁邊,正巧有侍者端着托盤過來,她要了杯青檸汁。
“男人聊天,女人只能靠旁邊。”江婉眉走過來,無奈地聳聳肩。
周梓寧說:“要是個男人,這時候也得靠邊。”
江婉眉被她的說話吸引,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周梓寧就側眸對她說了:“自己不了解的、不懂的,那就靠邊,在旁邊添亂沒意思,不是因為性別。要是我懂,我一定過去聆聽,認認真真地聽。那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主人。”
江婉眉被她堵地好半晌沒說話。
“聊什麼呢?”沈培陵回頭問她。
江婉眉的臉在暮色里染上幾分昏黃,有點兒半明半寐:“沒什麼,就聊了點瑣事。對了,你和沈先生聊什麼,特區的事嗎?”
沈培陵啜一口紅酒,單手叉腰,抿着唇壓了會兒:“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也有點兒麻煩。你知道‘申康立’在東域採礦出事兒的事了嗎?”
“聽過,但不熟。好像是有工人受傷,工頭糾集了一幫人,集體罷工抗議的事。”
沈培陵點點頭:“本來就是賠償一筆錢的事兒,不知道那些人瞎聽了什麼,現在一個個吃了磅秤鐵了心,不肯妥協,連賠款都不要了,一心就要鬧事。”
“真鬧起來了?”
“難道還有假?”
沈澤棠回來后,周梓寧和他說:“我想吃擼串兒。”語氣自然,像以前在北京時那樣,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