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防盜時間為十二個小時~大家自己算一下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么么啾~
不得不說白玉極其聰敏,馬文才本就存了試探之心,適才她冒失的將葯遞了過去實則在第一時間便招了懷疑。馬政雖然只官居四品,可府中規矩一樣森嚴,白玉來自世家大族蘭陵蕭府,其族規矩只會比馬府更加繁瑣複雜。白玉既然是蕭府出來的,為何連如此細小的規矩都不明白?
好在她起初的表現,外加渾身的氣質比之普通士族裏的丫鬟好上太多,這一點連馬政都沒有過多懷疑,這彷彿就該是世家大族才有的,因着前面的基礎,馬文才並未直接發怒,他暫時將其的失誤歸為了對藥物的厭惡,讓其一瞬間亂了規矩。若適才白玉沒有解釋,他在此間的疑心便會慢慢埋下種子,可白玉解釋了,話語間也說得通,更何況其言辭懇切,不似作假,馬文才在這上面便也不再細究。
於是,來自馬文才的第一次試探,白玉是十分險要的避了過去。
當然,此次試探,白玉並未發覺。
馬文才看了眼跪在他床邊的某人,眼裏意味甚濃,這次的試探算是過了,這後面嘛...
白玉話落後數秒,馬文才在床上默了默,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麼,緩緩開口道:“你把葯喝完,這次我便不作細究。”他說的有模有樣,若不是白玉適才翻了錯,光憑馬文才這前後幾次的找借口推遲喝葯,她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只是為了不想喝葯才這麼做的!
事實上,馬文才也確實如白玉所想的那般,他既是在試探她,也是在找機會推遲喝葯。只是他裝的太好,白玉暫時沒有看出罷了。
不管他外表表現的多麼成熟,他總歸是個九歲的孩子,也只有在這上面,他才表現的像一個孩子一般。
白玉沒病,自然不需要喝葯,可馬文才既然這麼說了,她適才說出的話也不能反悔,所以也只有硬着頭皮接了下去。“奴婢甘願領罰。”
白玉面不改色的從一側拿過了葯碗,她對着馬文才莞爾一笑,左手長袖遮面,也不學那淑女模樣,扣住玉勺便就着玉碗邊緣喝了起來。
面對如此苦澀的中藥,她實在是做不到一勺一勺的如品嘗燕窩般慢慢飲用,橫豎都是一“死”,她選擇痛快些的,也好過煎熬。
馬文才坐在床上,他是早就猜到了對方不喜用藥,所以白玉此舉,雖說有些不雅,可他卻能理解一二。不僅如此,白玉表現的還頗有些豪爽,倒不似小女兒一般作態,他心裏看的莫名的舒服些。
一碗葯迅速的被白玉幾口喝完,白玉強忍着心中的不適,向馬文才展示了碗中滴水不剩,馬文才對此比較滿意,卻又聽聞其緩緩說道:“少爺身體不適,向晚謝少爺輕罰,只是這葯祁大夫吩咐必須得用,還得是空腹才行,所以少爺請再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出去讓人熬一碗過來,用完葯后奴婢再伺候少爺吃飯。”語速態度如初,白玉此番話說的合情合理,一時之間,馬文才竟然也找不到其他的話搪塞過去。
白玉見對方沒有阻止,也就權當其默認了她的說法,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朝着馬文才福了福身子,便緩緩退出了內室。
這邊白玉出了內室,馬善剛欲上前詢問,可白玉出了馬文才視線之後,步伐明顯快了些,他只見其迅速的朝着屋外走去,期間只對他說了句“迅速去熬一碗葯來。”便頭也不回的跨出了屋門。
馬善愣了愣,倒是第一次見着如此模樣的白玉。他也是今天才見着其人的,彼時太守身邊的馬全帶人過來,對他們一陣敲打,那時白玉就站在台階上,神態自若,眼裏隱約能看出有些高傲冷漠,話語間不似他們般唯唯諾諾,反而還有些氣勢,底氣十足。也是那個時候,他知道他們得稱呼她為晚姑姑。
晚姑姑舉止間自有一番味道,不驕不躁,不急不緩,他是少爺的書童,可卻不是最聰慧的,他找不到具體的詞語可以形容他的感覺,但在他的理解中,晚姑姑不應該像適才那般才對。
他來不及細想,這邊已經得了吩咐,馬善正打算去小廚房吩咐人,結果下一刻,屋內便傳來了少爺聲音。
“來人。”
馬善不得已,只有先將白玉的吩咐先放放,他走進了內室,來到了馬文才床前,低聲詢問道:“少爺有何吩咐?”
馬文才看着進來的是馬善,微微皺了皺眉,隨即不動聲色的吩咐道:“去看看向晚在做什麼,稍後來回復,記得不要讓她發現了。”他適才讓她喝了一碗藥水,雖然白玉退出內堂時神色正常,可出了他的視線後行走的步伐明顯快了幾分,他耳力過人,這麼短的距離自然是發現了其明顯的變化。這會兒閑來無事,索性吩咐個人去看看,反正他此時並不怎麼信任對方,盯着些也好。
“好的少爺,馬善先退下了。”馬善是馬文才四大書童之一,因着這層身份,他和其餘三人都可以以姓名自稱而不用道“奴才”二字。
馬文才點了點頭,馬善這邊便迅速的跟着白玉那邊的方向跟了出去。
.......
少頃之後,馬善前來回話,一番言語,讓馬文才來了絲興趣。
“你看清了?她真的吐了?”他拿了本兵法在床上翻越,期間頭也沒抬的問道。
“回少爺,馬善看的一清二楚,晚姑姑在牆角吐得厲害,臉色都蒼白了許多,許是身體不適造成的。”他知道適才少爺讓其試了葯,也知少爺肯定清楚能呈上的葯都是經過了他們四人確定的,所以少爺剛才的舉止,明顯有些故意的成分在裏面,斟酌了一番之後,馬善用身體不適的原因代替了真正的原因。
“嗯,退下吧。”馬文才將兵法翻了一頁,緩緩開口道。神色如常,讓人摸不清其具體的想法。
“好的少爺。”
馬善默默地退了出去。
燭光下,床上坐着一名少年正安靜地翻閱着書籍,翻書的動作帶起了“倏倏”的聲音,他的嘴角還噙着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明明身量還小,可此時卻隱約有了一股弱冠男子才有的氣勢,其中還夾雜着些許狡黠。
竟然吐了...
可真是嬌氣。
一葯入口,澀味立涌,他迅速將其喝完,隨即略微用力的將葯碗放回了床邊的凳子上,發出“碰”的一聲響,沉聲道:“擺飯!”
一側的白玉只覺其神情看起來有些不快,心下有些奇怪,她出去這一會兒這裏面可是發生了什麼?
可此時容不得她多想,唯有連忙回話。
晚飯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此時稍稍吩咐便被端了上來,清粥小菜,最適合一日未曾進食又身體受傷之人食用,馬文才餓急,並未去計較多少,反而用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息。
一飯已畢,畢竟他此時只有九歲,身體又受了傷剛剛用完葯,於是很快的,馬文才的困意便襲了上來。
白玉這邊收拾好餐椅再次轉身的時候,馬文才已經靠在床邊閉上了他沉重的眼皮。
“少爺?可是困了?”她小步走了上前,輕聲詢問道。
馬文才沒有回應。白玉見此,又看了眼其此時的情況,略覺不妥,於是不得不再次開口道:“少爺,您的頭髮還沒幹,奴婢將其絞乾您再睡可好?”適才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睡着,所以一直在伺候其用藥用膳的白玉本打算結束了這兩件事再給其疏離頭髮,哪曾想結果會是這樣。
“睡夢”中的馬文才聽聞此方的動靜,不悅的皺了皺眉,隨後嘟囔了兩句,便朝着床內翻了個身,背對身後的某人。
白玉在一旁隱約聽到了“滾開”二字,料想自己再說可能惹其不快,於是不再規勸,自己輕聲的從一側拉過了一張乾淨的帕子,又給了一直候在外方的馬善一個眼神,她這邊坐在了馬文才床頭的邊上。
馬善見此也理解了白玉的意思,他來到床邊,幫着白玉將馬文才的身子放到了她的腿上,他的頭枕在白玉的腿上,一瞬的移動讓他有些不適,下意識的,他先是在白**上蹭了蹭,而後彷彿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般的,臉上的神色鬆了松,這才滿意的不再動彈。
白玉原本身體還有些僵硬,這邊待馬文才徹底不再動之後,她才緩緩的鬆了口氣。
這孩子的脾氣,若醒來發現在她的腿上,還不定要做出些什麼事呢。
~
白玉慢慢的給馬文才絞起了頭髮。
長發垂在床頭,烏黑亮秀,齊整劃一,發間隱約還有一股青竹的清香,淺淡自然,她的動作輕柔,絲毫沒有給“夢中”的某人帶來些許不適。在白玉眼中,馬文纔此時睡着的樣子,才是真的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有的模樣。沒有倔強的內心,沒有用尖銳武裝的外表,也沒有後世中所記載的那樣蠻橫無力,巧取豪奪。
他乖乖的任她絞着頭髮,就像是她的弟弟一般。
一室寧靜。
感受到床邊的人是真的出自真心不似作假,強提着一絲精神的馬文才這才放心的徹底睡了過去。
第二天
馬文才這一覺醒來的時候,竟比平日裏晚了一個多時辰。他在床上動了動,腿上,尤其是膝蓋的位置,依舊在隱隱作疼,可卻比昨日好上許多。
馬驍聽聞屋內的動靜,率先走了進來。
“少爺醒了?可是要起身?”梓竹苑並沒有年輕奴婢伺候,所以馬文才的日常起居,早前小的時候是乳母照顧,大了之後,太守不許太多女性接近,以防受其影響,養成優柔寡斷的性格,所以漸漸的變成了他的四個書童兼職。
而這座院子裏的女性,如張嬤嬤,李奶娘等,雖然還在院內伺候,但已經不再像馬文才幼時那般得力。只是其的地位,有着馬文才小時候的照顧情分在,自然比尋常奴僕高上許多。
“嗯,替我更衣。”昨夜是最近一個月以來馬文才睡得最舒適的一夜,儘管他腿受了傷,但絲毫沒有影響他今日的好心情。
“先生傳話,今日可以不用去武堂,請少爺安心養病。”馬驍拿來了一側李奶娘早前備好的衣物,一邊伺候主子着衣,一邊給其傳達着最新消息。
馬文才對馬驍的這句話不甚在意,他這情況,料想也學不了什麼了,去不了也在猜想之中。
馬驍在他的身旁熟練地給他穿着衣服,臨了最後,馬文才似是想起了什麼,漫不經意的問道:“昨夜我睡了后,向晚可有做些什麼?”
馬驍既然在外面,昨夜也定是他守的夜,所以向晚的情況,問他也不差。
馬驍想了想,慢慢的回道:“晚姑姑昨夜給少爺絞了許久的頭髮,少爺熟睡之後,又給少爺的膝蓋擦了葯,推拿了些許時間,退下的時候,差不多是亥時一刻。”
馬文才已經穿好了衣服,只是他的膝蓋受傷,現下卻是下不了床,他靠在床上,拿起了早前放下的書籍,問:“今日她怎麼沒有過來?”
他這邊都醒了,白玉卻還未過來,這又是在打什麼算盤?
馬驍將早已擰好的白帕遞給馬文才,回:“晚姑姑早前來過一次,只是少爺還沒醒,所以她去了小廚房,說是囑咐僕從熬藥,想來這會兒也快過來了。”
馬驍這邊話剛剛落下,屋外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身,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中藥味。
馬文才原先因着一夜好眠的好心情,頓時就被這“香飄十里”的中藥味給敗了性質。
“少爺醒了么?小廚房這邊葯剛熬好,要等一會兒才能用,少爺此時可要束髮?”白玉緩緩走上前來,見馬文才的氣色不錯,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容,她輕聲的詢問,馬文才心中卻越發的不爽。
“...不用。”神態冷漠,語句簡潔。
白玉微愣,卻從容的接下了話,“既然這樣,奴婢再去看看早膳那邊準備的如何,馬驍你這邊伺候少爺用藥吧。”
看這孩子的樣子,難道還有起床氣?
白玉拿捏不定,索性此時先避過,她剛剛落腳,許多事還是問清了再做決定為佳。“馬驍知道。”
“嗯。”白玉點了點頭,緩緩的又退了出去。
“少爺?”白玉一走,馬驍尋着適才白玉的吩咐上前請求指示,他是四個書童里最能領會馬文才意思的人,所以並不會因為白玉的幾句話便乖乖的遵循,他的主子是馬文才,並非白玉。
“先束髮,稍後你幫我做件事,你附耳過來.....”今日他好的心情被破壞,而對白玉的試探還沒完,剛好他不能動彈,那他就找點事來做!
....
馬驍聽完馬文才的話,臉上露出了些許驚訝,有些不確定的問:“少爺你這樣萬一傷着了自己可...”別的他可以做,可關係到馬文才的安全,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要說了!當我是你的主子,你就聽我的話!”馬文才來了脾氣,態度陡然變得十分強硬。
馬驍見此,知道此時再無商量,所以猶豫了片刻,還是顫顫巍巍的應了下來。
靠在床邊的馬文才眼裏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向晚,我的第二次考驗要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她此間的腹誹還未言盡,卻是又憶起了另一回事,白玉前行了兩步的身子一滯,一瞬間眼前便劃過了第一次見面時二人的場景。
她竟是險些把這孩子這一面給忽略了!
那她現在是過去,還是不過去呢?
過去了,再撞破一次?她可還記得那時他兇狠的眼神,莫不要因着這個又將這才拉近的關係給疏遠了。可不過去,放着對方在這裏么?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這可有點為難她了...
“你怎麼在這裏?”這邊白玉還站在原地想着兩全的法子,一時之間,也沒注意周遭的環境,於是連自己身前不遠處站着一個孤零零的身子都沒有發現,對方陡然冷聲開口,倒是一下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少爺?”對於突然出現在院中的某人,白玉頗有些微驚,待看清是何人之後,她心下卻是鬆了一大口氣。
只見這時馬文才一個人在屋前站的筆直,一襲白衣,就着微弱的月光在院中格外的顯眼。他冷着個臉看着自己,衣角雖然有些微皺可還是乾淨的。現下不僅白玉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馬文才對於白玉的出現也同樣很是意外。
她的身後沒有人,算上上次,這是她第二次獨自找到自己...
這是意外么?
馬文才仔細的看着白玉,不欲放過其臉上的一絲表情。
而白玉對於馬文才的突然出現,自然是歡喜的。
他主動出現了,就不用她費心去找個兩全的法子,既顧全了他的顏面,也達到了她的目的。念及此,白玉對着白文才得體的笑了笑,道:“奴婢一日沒見着少爺,有些擔心,問了好些人,才有人見到少爺往這邊走了。聽聞少爺一下午未曾出現,想來是還未用膳,因此奴婢過來的時候還順便帶了一碗素麵過來。”白玉便走邊言,臨了馬文才身前,此番話語剛好解釋言盡。見馬文才還盯着自己,她不解的問道:“少爺如此看着奴婢,可是奴婢臉上有什麼東西?”
“...沒有。”被人當場戳破,馬文才有些赫然,他印象中的女子,沒有一個像白玉這樣直白的把心中疑問問出來的,不過他是主子,縱使沒有料到,但並不妨礙他面不改色的應對。
白玉此間一問,無外乎是想要馬文才收回打量她的目光,倒不是真想從對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見馬文才沒有再看盯着自己不放,白玉從容的將自己手中提着的食盒拿了出來,道:“少爺可是還未用膳?今日少爺生辰,奴婢的家鄉有一個習俗,凡是壽星,在生辰那一日都會吃一碗長壽麵,這是奴婢自己做的,少爺可要食用一二?”
白玉這碗面本是做給自己吃的,但猜到馬文才這會兒應是還未用飯,她順帶便將其帶了過來,和對方相處了四五個月,若說她之前還帶着一些目的,把對方當一個目標,那麼現在,伴着這些想法的同時,白玉也漸漸把其當成了鄰家小弟來看。“小弟”沒有吃飯,她自然也得關心一二,然而直到她走到半路,白玉才想起來這裏是蕭梁不是現代,對方是她的小主子不是她真正的鄰家小弟,她做的東西如此簡單,對方怕是看不上眼...
不過看不上眼又如何?她總歸帶了出來,屆時順便問問,不吃她就留着自己吃!
馬文才聞聲看了過去,他早就見着白玉手中提着個東西,未曾想是吃食。他也確實許久未曾用飯,在母親的屋中坐着坐着就忘了時間,若不是白玉從院外進來發出了動靜,他怕是還要繼續坐下去。
白玉見馬文才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東西沒有開口,想來確實是看不上,她也不太失望,畢竟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於是便將手中的食盒放了下去,道:“如此,前院還為少爺備...”
“打開吧。”白玉想說前院還為你備下了晚膳,少爺既然看不上奴婢的,那咱們就去前院用膳吧。此間她的話只說到一半,便被馬文才冷不丁的開口打斷道。
白玉抬頭看了眼對方,卻見其眼觀眼鼻觀鼻,面上和近來一樣,倒是看不出哪裏特殊。她斂了斂目,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這孩子願意吃她做的東西,她自然是開心的。
“那我們...”
“就在這邊吃。”像是猜到白玉要開口問的話,馬文才先一步把決定說了出來。言完這一句,他自己轉身朝着南苑主屋走去。
南苑這邊,雖然現下已經沒人住了,可素日裏還是有人來此打掃,因此燭台之類的東西,屋中還是有的。馬文才的脾氣白玉如今多多少少知道了些,自然不會在這種事上和對方爭執,馬文才前腳進了屋,她後腳便跟了進去。隨後又從屋中固定放置紅燭的地方拿出了一對迅速點上,這邊的屋子頓時便亮了起來。
“少爺,你看奴婢發現了什麼?”白玉右手拿着燭台從內室走了出來,她嘴角噙着笑,有些開心的看向馬文才。
馬文才還是第一次見着白玉露出這樣的笑容,他跟着她的手上動作看過去,卻發現她拿着的不過是幾根略粗一些的紅線罷了。他沒有說話,反倒是無聲的詢問。
白玉怕燭火熄滅,因此步伐走得有些慢,她來這邊這麼久,倒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樣子的紅繩,難免有些意外,再加上今日是馬文才的壽辰,她還未曾為這孩子準備些什麼,見着這個之後,她頓時便有了個主意。
馬文才這時端坐在桌旁,眼裏露出了一些好奇,讓白玉很是滿足。她小心的將燭台放在了桌子中間,這邊也不說破,自己先把紅繩放在桌上之後,又打開了之前她放在桌上的食盒。
“....”白玉的笑容並未維持多久,看清食盒中素麵的模樣之後,她的笑容一滯,頓時有些赫然了起來。
“怎麼?”一側的馬文才發現了一些端倪,起身看了過來。“沒事,少爺,壽麵已經融了,是奴婢沒考慮好,我們還是去前院用膳吧。”白玉迅速的把食盒蓋了起來,有些歉意的看向身側之人。
她提着素麵走了一路,怎麼就把這茬給忘了。面是擱置不了太久的,現在整碗湯麵出奇的粗,本來賣相就不太好,這會兒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了。這可真是丟臉!
“.....”馬文才聽此一言,也是一愣,而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少爺?”白玉彷彿感覺到了一絲怨念從自己腳底升起,許是她自己的心裏作用在作祟,可她莫名的有些心虛。
“...打開吧。”馬文才重新端坐在一側,最終下達了他的決定。
白玉在一旁看着馬文才的側臉,稜角還不是很分明,在微弱的燭光下反而有些柔和,她今日好心辦了壞事,若在平日,馬文才這麼說,她定然要堅持一二,可現在,她倒是沒了那個底氣。
白玉最終無奈的從食盒中拿出了那碗快融成“胖大海”般的麵條,第一次在馬文才身前有些難為情。
“少爺,這長壽麵吃兩口便可,奴婢家鄉主要看中的是其寓意,並非一定要將其吃完。”白玉終究還是將這碗有些慘不忍睹的面遞到了馬文才身前。她還想勸勸,然而馬文才拿起碗筷之後,直接攪拌了兩下,便挑了起來,送到了嘴中,動作優雅,舉止有度,期間連個正眼都沒給她。
沒人搭理自己,白玉索性也閉上了嘴。她的眼光也漸漸從馬文才身上放回了自己適才擱置在桌上的紅繩。
馬文才還在繼續吃着賣相相當不好的素麵,白玉這邊卻是挑起了紅繩在手中動作了起來。
待馬文才吃了八分飽放下碗筷的時候,與此同時,白玉堪堪將手中紅繩編好。馬文才卜一放下手中的東西,白玉便將紅繩遞了上去。
“這是何物?”馬文才餘光掃過,白玉手中此時拿着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遂有些好奇的問道。
白玉對於自己的手藝還是比較有信心的,縱使馬文才不問,她也會詳細解答一番,他這邊一問,她剛好跟着說下去。“這是奴婢家鄉的一種手藝,名為中國結,這是其中的一類,喚作吉祥結,有吉利祥瑞平安之意,除此之外,還有萬字結盤長結等,不同的結有不同的意思。奴婢既然照顧少爺,少爺生辰,左右沒有什麼可以拿出手的東西,不若便親手編個寓意吉祥平安的東西贈與少爺,少爺收起也好掛上也罷,全憑少爺喜歡。”
她確實沒有什麼可以拿出手的東西,這中國結的編法,還是白玉以前學會的。以馬文才的身份,怕是珍品也見過不少,這中國結畢竟是古代流傳下來的,既符合古人的審美,現如今也難得,白玉只看見紅繩的第一眼,便心下微動,有了主意。
屋中紅燭還在燃燒,這是太守夫人嫁入太守府時帶來的,今兒不知怎麼竟被白玉翻了出來,連帶着還翻出了些許紅繩,現下紅燭時不時的發出些燃燒燈芯的動靜,燭光下,一雙白玉修長的細手,外加一串極具特色的紅色中國結,兩相映彰,馬文才一時之間,心中微漾。
“嗯。”馬文才從白玉的手上接了過來,面上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看不出一絲喜歡的樣子,可他眼中漸漸柔和的目光卻是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白玉見馬文才接了過去,不論他究竟喜不喜歡,他肯接,她便是歡喜的。她看外面的時間也不早了,於是便主動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在這當口,白玉將身子背了過去,於是自然的沒有發現馬文才在她轉身之後看向手中的中國結時勾起的嘴角。
“糟了!少爺,適才奴婢忘了試毒!”
“....”
馬文才嘴角小幅度抽了抽....
不遠處的馬文才見此場景,雙唇微微泯了泯,這一幕落入他的眼中,倒像是白玉主動和馬戰說話,然而馬戰不怎麼領情。好一副郎無意,妾有情!
“你這是...”白玉看着這一根筋走到底的馬戰,有些佯怒。
“..生辰。”看白玉稍稍有些不喜的神色,馬戰憋了一會,終於從自己口中緩緩地吐出兩個字。這一下,倒是輪到白玉愣了愣。
“你收好便是。”趁着白玉還在發愣之際,馬戰連忙將後面一句話言盡,最後連正眼都沒看白玉,便斂了斂神色朝着書房走去。
遠方的馬文才看馬戰轉過了身子,自己也是連忙一避躲進了灌木叢后。馬戰從這邊走過,倒是一下沒發現馬文才的身影。
馬戰走後,馬文才緩緩地從灌木叢后露了出來,他盯着馬戰的背影瞧了瞧,眼裏有些晦暗。此間待馬戰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他方冷着個臉又將身子轉了過來。
這個時候,恰恰是冷羽將馬戰的包裹打開的那個瞬間,馬文才只見白玉看着手中青色的包裹裹着的東西,露出了“會心”的一笑...這分明是郎有意,妾亦有情!!
白玉扒開了包的齊整的碎布,自己手心裏現下正躺着兩塊耳墜。墜子是白色的,通身剔透,一看便是上好的玉石。難得的是這副耳墜還是白玉花形的,上面沒有過多的裝飾,雖簡極雅。
白玉看見的第一眼,便莫名的喜歡。
她不知道馬戰是怎麼知道今日是她生辰的,不過他既然點破了,她再還回去倒顯得矯情,還不如等後面找人問問馬戰的生辰是多久,到時她再尋個由頭禮尚往來,這禮物她便也收的安心了。
白玉小心的把手中的耳墜又包了回去,今日她心情甚佳,還是先去廚房看看,少爺晚些課業結束,她應該還來得及做一些吃食出來。
這邊白玉自己心念着今日的食譜,僅僅轉了個身便朝着小廚房走去。可是此時但凡她抬眼看看前方,都定能看見不知何時馬文才已經從灌木叢后露出了全身冷眼看着她。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馬文才至始至終都沉着個臉冷眼旁觀。
見白玉開心的連周遭環境都沒正眼看一下,他的內心沉了一沉。
沒人知道他在思忖些什麼,當馬文才再次回來的時候,神色如常,倒是無意間看向馬戰的眼神稍稍變了一變,只是此舉甚微,估計除了馬文才自己,沒人能夠發現。
當天中午,白玉又做了一份甜點。
這是自麵食事件后,白玉又倒騰的新鮮事。
她素日裏閑暇時間頗多,現如今,為了打發時間,白玉要麼在葯舍幫祁大夫整理些藥草,要麼便呆在廚房研究新鮮的菜品。她的廚藝比不得廚房的師傅,於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做着自己吃自己玩。除非品相極佳,不然她也不會輕易拿到馬文才身前去。
馬文才也知道白玉從麵食事件后便對做吃的有了一絲興趣。只是君子遠庖廚,他縱使對其倒騰吃食再感興趣,也不會輕易去廚房那些地方觀看。忍住了心中的好奇,這邊只要白玉每次再呈上新品的時候,他也都會品嘗一二,偶爾還會對其手藝評價一番。
可在今日,當白玉把準備了許久的糕點端上的時候,發現馬文才有些興趣怏怏,她來書房看了好幾次,都見其放在一側被人冷落,好幾個時辰了也沒見對方品嘗一口。
白玉沒有開口詢問,料想是自己不經意間又拿了對方不喜的食材,因此這才碰都沒碰一下。最後,她趁着馬文才出去練武的時候,把這碗她研究了數日的芡容糕撤了下去。
馬文才這邊習武回到自己書房,發現白玉中午呈上的糕點早已被撤了下去,他的身形一滯,心下不知為何,彷彿有些微澀。
他沒動這個東西,她怎麼就不問問就撤下了...
真的是心中有了記掛的人,所以對他也淡漠了許多麼...
馬文才斂了斂目,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一片深邃。
“少爺,天色不早了,可要傳膳?”白玉估摸着時間,從外方走了進來,按例請示馬文才的意思。
馬文才這才憶起他來書房是打算放自己心愛的弓箭的。身後傳來的聲響把他的神識拉回了現實,他淡漠的轉過了身子,神色很快便恢復了過來,他看着白玉默了兩秒,最終有些平靜的對白玉說道:“擺飯吧。”
他得再看看,此事不能急。
白玉笑着應了下去。
現在是八月初,正值夏季,晝長夜短,馬文纔此間把晚膳用完,外方的天色依舊還透着白。白玉伺候着他用晚飯後,今日倒是沒有一直在其眼前晃悠,馬文才沐了個浴從內室出來的時候,外方已經在屋檐下點起了燈火。
夏天的傍晚還有些燥熱,他今日的心情有些欠佳,於是便撇開了奴僕,打算自己在院中轉轉。
梓竹苑說大不大,這麼一轉之下,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倒是又讓他撞見了今日讓他心煩的二人。
早上的時候,白玉在小廚房弄了許久,考慮到今日是自己的生日,所以她做吃食的時候盡量多做了些。想着不僅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還給梓竹苑相熟的人以及葯舍的祁大夫送些去。
別看祁大夫年紀這麼大了,對白玉倒騰的小吃食反而喜歡的緊。
給馬文才做的那份是最好看的,可惜馬文才一口都沒動。夏天食物不易保存,白玉念着這個,伺候完馬文才厚便給祁大夫送了過去。再次回到梓竹苑,馬善等人在屋內伺候馬文才沐浴,倒是在外方湊巧碰見了馬戰,於是白玉為了審事,這才將其喚住,打算把驍勇善戰四人的份讓馬戰帶回去。
她已經想起來馬戰是怎麼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的了。
她只對外院的二丫說過這事。
二丫是門房的女兒,今年八歲,比較貪玩,白玉機緣下和其相熟,那孩子倒是不怕她,蹭着她做的吃食吃了好幾次。小廚房內畢竟有些東西是給馬府主子準備的,白玉不敢多用,知道二丫的父母一個管着門房一個管着後院的婢女之後,她倒是有了主意。
有了二丫這個中介,周嬸子(二丫她娘)已經給白玉帶了好幾次自己需要的食材。
也是那一次,二丫問這一次要做什麼好吃的時,她多嘴說了那麼一句,沒曾想倒讓馬戰聽了去。
“馬戰,今後不需那麼破費也不用和姑姑這麼客氣,你是男子,銀子得攢着娶娘子的,今日我多做了些吃食,大家都有,這是你們四人的,你帶回去給他們吧,我就偷個懶只跑這一次。”白玉先是把自己的態度給放了出來,順便本着為馬戰考慮的方向,還勸了對方兩句,把東西塞進馬戰懷中之後,白玉嘴角微微上揚了些許弧度,倒真有些像其說的那般偷懶得逞的樣子。
馬戰看了看懷中包裹着的東西,隱約能聞見一絲桂花的芳香,他猜應該是白玉在其中放了桂花進去的緣故。心中有些意外,不過白玉都說了是給他們四人的,他也沒理由替他們三人拒絕,於是也就默默地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