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第八章
玄亭一如往常一樣敬業的守在南天門外，和他同期當班的是搭檔了很多年的夥伴連飛，兩個人一東一西鎮守在大門兩旁，和以前一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或者說的再細一點，全程只有連飛一個人在不停地吧啦吧啦，玄亭只是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沒在聽。
他們這樣的人說好聽點是在看大門，其實和狗也沒什麼兩樣，很大程度上甚至可能還不如二郎神的哮天犬有地位。距離上一次神魔大戰早已過去幾萬年了，大門早已沒有看守的必要，魔族及其後代子孫已經被屠戮的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永世不得翻身，根本不必擔心他們的復仇，天界現在是一片太平。
連飛絮絮叨叨的自說自話，言語中覺得他們實在沒必要這樣謹慎的守在南天門之外，反正現在這種守門行為早就成了一種象徵，守不守也沒什麼必要。
玄亭還是不說話，他一向都很少說話，整個天界大概能忍受他這種沉默的人只有陶梓和連飛，前者擅長傾聽，後者習以為常。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內襟處裏面藏着的東西，嘴角輕輕地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
他這幅根本沒在狀態的樣子當然被連飛看在眼裏，連飛眨眨眼睛擠兌他：“每次值班結束你就不見了人影，是不是在想着什麼美人兒？”
玄亭目光輕輕地在他身上撇過，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看看你的樣子，既不愛笑又不愛說話，還整天黑着張臉，仙女們看了你都繞道走，哪會喜歡你。”連飛一直在逼逼，向他傳授討姑娘家歡心的秘訣，“你見了人家首先不能繃著你那張棺材臉，你得笑，然後還要會說話，姑娘家都喜歡聽你誇她，再適時的表現一下溫柔斯文，哪還有拿不下的仙女！”
玄亭皺眉，他不喜歡連飛拿陶梓跟別的仙女比，也不喜歡連飛剛才那句輕佻的“美人”調侃。陶梓和別人不一樣，至少在他的心裏，他的地位和整個天界所有人都不一樣，沒人能跟他比肩。
這些話他自然也不會跟連飛說，也懶得說，由着他自己在那裏自己跟自己說話。、
兩個人一靜一動，忽然就瞧見遠處晃晃悠悠的來了個人。
孫大聖最近在天上也不是特別開心，即便有陶梓這個意外因素在，他的天庭生活不會那麼無聊，但他還是會想念花果山，想念他的那群可愛的猴子猴孫們。
他在天池附近轉悠了幾圈后，終於打定主意要偷偷溜下凡去看看他們，於是就拐了個彎去了南天門。
“站住！”連飛不瞎叨叨的時候工作態度還是很嚴謹的，立刻就將孫悟空攔了下來。
孫悟空待在天庭的一些時日，也學會了一點和人相處的本事，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便牙一齜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一臉人畜無害的傻樣：“兩位仙哥哥有禮了，在下是新上任不久的弼馬溫，孫悟空。”
“你就是孫悟空？”連飛好奇的上下打量，他一直駐紮在南天門，對這位傳聞中的弼馬溫大人只聞其人未見其身，眼下終於見到活的，就有些興味來。
“正是正是，不知這位仙哥哥可否通融一下，放我下凡一趟？”孫悟空真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連飛好奇夠了，聽他說要下凡去，立刻就回絕了：“沒有玉帝陛下的口諭，我等不能擅自放你離開。”
孫悟空從來就不是什麼講理的人，自從來這天庭之後才明白上頭的飯並不好吃，處處受人限制，這個不行那個不許，早就受夠了這裏的鳥脾氣了，一聽連飛一點商量餘地沒有，當下就火了。
“識相點放你孫爺爺下去，否則我掀翻你這破大門！”
現場一觸即發，孫悟空和連飛互相拔出了自己的武器，隨時都可能打起來，玄亭冷臉在一邊看了一會兒后，冷聲道：“你可以下去。”
孫悟空立刻看過來，這才注意到原來這裏有三個人。
“你可以下去。”玄亭重複了一次，在連飛像看瘋子一樣的看他的時候，又不緊不慢的補充道，“私自下凡是重罪，玉帝陛下怪罪下來，你一個人不怕，你那一山的野猴子難道也不怕。”
孫悟空全身的毛立刻戒備的豎起來，死死的盯着懸停的臉，陰森的問：“你什麼意思？”
玄亭看也不看他，彷彿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說的話卻句句戳心，“你自己下凡去，天帝陛下知道了，你那一山的猴子，一個都別想活。你能護得住自己，護得住它們嗎？”
他這話是事實，也是威脅，但是對孫悟空很有用。
孫悟空惱怒之下金箍棒一出就揮了過去，玄亭不慌不忙的擋了下來，“殺了我也沒用，觸犯天庭條規是死罪。”
他太過冷靜，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更不會怕孫悟空。
但他說的也確實是真的，孫悟空確定自己一旦下去了，玉帝老兒一定也會派人去清剿山頭的那些猴子們。
他惡狠狠地看着玄亭，恨不得現在就剝了他的皮，儘管他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
兩個人對峙一會兒，終於還是孫悟空先收回了手，氣惱的回身幾步就沒了人影。
連飛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有些佩服的看着玄亭：“你這傢伙，看着不聲不響的其實威脅起人來也不含糊嘛！玉帝陛下要真能狠心打過去，難道還會把這野猴子招上天來？他自己倒真是沒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玄亭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好守門吧。”
連飛撇撇嘴，“你這傢伙，真沒意思！”
第二天玄亭去找陶梓的時候也沒提起這茬事，只是和以前一樣坐在陶梓身邊發獃，然後從袖口裏掏出一樣東西來。
“給你。”
陶梓低頭，玄亭掌心有一個小巧精緻五彩斑斕的東西，伸手去撥拉兩下，抬頭文：“這是什麼？”
“琉璃扣。”玄亭回道。
他把琉璃口放進陶梓的手裏，“你戴着，好看。”
陶梓打量着手裏的小東西，也不知道是出自誰的手工，雕刻的特別美麗，透明的琉璃層里好像有整個宇宙一樣動人心魄，拿在手裏有種莫名的暖意從裏面源源不斷的流出滲透進身體裏。
“謝謝，可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我沒有回禮……”陶梓特別為難，和玄亭比起來，他身上確實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以同等價值的回饋給他。
玄亭搖頭，猶豫了一會兒，伸手覆在陶梓的腦袋上，輕輕揉着他的一頭軟毛，“不用，我就是隨手送的，這個也沒什麼價值，你收着就好。”
其實他沒有說，琉璃口是他用很多東西從一個仙娥那裏換的，自己拿着小刀一刀一筆的雕出來的。如果他說了的話，這個傻桃子肯定更不能要了。
陶梓感受着頭頂傳來的溫暖，忍不住蹭了蹭。玄亭總是對他那麼好，他每次對他有所求的時候，玄亭總是無條件的想辦法為他解決，這份珍貴的友誼，他不知道怎麼回報。
兩個人相對無言，玄亭溫柔的低頭看他，陶梓同樣低頭，有些糾結自己要怎麼配得上玄亭的這份赤子之心。
然後，等孫大聖溜達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溫馨有愛”的場面。
孫悟空：“……”
我是不是瞎了，那傢伙，那傢伙誰！？他憑什麼把他的臟爪子放在傻桃子頭上！？
孫悟空的腦中“啪”的斷了一根弦，殺氣騰騰的沖了進去，一把將陶梓拉過來，瞪着玄亭吼道：“你這傢伙是什麼人！”
陶梓正和玄亭在一起說話，忽然就被一陣風拉開了，懵逼好一會兒才發現擋在自己身前的是孫大聖。
“大聖！”他高興的打了個招呼。
孫悟空不是很高興，聽了他狗腿的呼喊，勉勉強強的應了一聲，依然惡狠狠地瞪着玄亭，他想起來了，這傢伙不就是那個看大門的黑面神嗎？
玄亭也是愣了一會兒，大約是沒想到有人會突然衝出來把陶梓拉開，回過神來后也同樣的發現了來人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猴子。
“是你。”
陶梓在一邊看看這個，望望那個，隱約覺得這兩個人氣場不太對。
“呃……大聖，那個，我今天有朋友來，要不你……”他想說要不大聖你改天再找我玩，。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孫悟空的恐怖眼神嚇回去了。
孫悟空氣瘋了，他一直以為小桃子只有自己一個人朋友，沒想到他和這個黑面神也能這麼熟，還有前幾天那個一樣很討人厭的小屁孩，看起來和傻桃子的關係都很好。
他還以為，只有自己而已。
陶梓不太明白孫悟空為什麼突然間這麼生氣，他有些不知所措。
玄亭卻看不慣他這唯我獨尊的德行，“你憑什麼沖他發火？”
“要你管！”孫悟空懟回去，然後扭頭對陶梓說：“小桃子，你把他趕出去！”
陶梓：“……”
玄亭可是他的好朋友，而且他還剛送了那麼貴重的禮物給自己，無論怎麼樣，陶梓都不可能把他趕出去。
“大聖，玄亭是我的朋友。”陶梓試圖給他講道理。
孫悟空沒空聽他說這些，他只聽到陶梓拒絕他，“你不是說我也是你的朋友嗎！？”他不能相信陶梓才幾天就變了，明明……明明他說過他們是朋友關係的。
孫大聖只把他一個人當成了桃子口中所說的“真正的朋友”，他也以為對方也是這麼認為的，沒想到原來人家朋友有很多，孫大聖只是其中的一個。
陶梓明白他誤會了，想要跟他解釋清楚雖然都是朋友，但是大聖的意義還是不同的，但是孫悟空顯然沒那個耐心聽他說。
他甩開了陶梓的手，“你跟這裏其他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說完，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玄亭，然後旋風一般就衝出了兜率宮，不知道去了哪裏。
陶梓追着跑了幾步，卻根本看不到任何蹤影。
“大聖……”陶梓不安的輕輕呢喃，他真的沒想到今天會這樣不歡而散。
玄亭看他要哭了，看了看孫悟空負氣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摩挲自己下巴，然後問道：“你跟他關係很好？”
“我以為關係是很好的。”陶梓小聲說，“可是大聖可能不這麼認為吧。”
“你……”玄亭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他很危險，其實你們不適合做朋友。”
玄亭第一次在陶梓的事情上說自己不贊同的觀點，“他的情緒很容易失控，對自己力量也不能完全的控制，一旦他失去理智了，很可能會毫無情面的攻擊你。”
這就是不希望他們深交了。
陶梓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他知道玄亭說的很對，這些日子交往下來，大聖的脾氣他也能摸得清楚，他比原著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孫大聖還要更難相處一點，他的情緒真的太難以控制了。
“他、他只是有點寂寞。”陶梓看着玄亭的眼睛，認真的說，“他其實沒有那麼多的惡意，也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樣可怕，他就是……沒有朋友，一個人孤獨久了，脾氣就會變壞，然後就會想破壞東西。”
“如果有人能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有人能教他是非善惡的觀念，他是能夠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的！”
陶梓是這樣理解孫大聖的。
玄亭靜靜的看着他，他認識這個少年兩百年了，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說這樣的話，這樣堅定地維護一個人。
他嘆了口氣，像哥哥一樣溫柔的又摸了摸他的頭，“你高興就好。”
“那孫猴子不知好歹，要是他欺負了你，你就來找我，我雖然打不贏他，但也絕不讓他好過。”
玄亭總是這樣無條件的溫柔，陶梓眼眶有些紅，微微點了點頭。
只是，大聖或許都不會再來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