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後悔是不可能後悔的，就背負着這個罪惡繼續前進吧

吃完飯後基本上就可以回家了，不過白澤卻被父親留了下來。

說是表哥那裏有些事要同他說，還有一件需要表哥轉交給他的東西，以及一些事情——因老人懶得把每個人都叫過去耳提面命一番，便讓那些已經知道的人相互進行轉告。

“阿澤，吃的如何？”

“大吃一驚，大哥你的廚藝真是太厲害了，雖然過去暑假時您自製調料的泡麵就已經非常好吃，但沒想到您在傳統菜色上的功力更加驚人，您到底是什麼時候練出了這麼一身地道的烹飪手藝的？！”

來到了后廚，看着站在灶台前舉重若輕地掂着一口足有近一米寬的炒鍋，僅只是兩三分鐘的時間即駕輕就熟的炒完了一道熱菜的表哥，白澤嘆為觀止，就差鼓掌喝彩了。

已經準備好的配菜放在一側的空桌子上，以供他能夠毫不停歇、源源不斷地，烹炒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來。

除了身為老闆兼主廚的老哥外，這個不過二十平左右大小的廚房裏，還擠了四個人進去，其中有一個三十來歲看着就經驗豐富的廚師長，一個二十來歲的副廚外，還有兩個讓人懷疑到底有沒有成年的幫廚，看起來不像是外地人，倒像是勤工儉學的學生。

這些人個個都不簡單，就算是那看起來沒比自己大幾歲的那兩個幫廚，也都有着矯健的身手與出色的刀工。

一人刀光揮灑如梭、綿綿不絕，看似笨重的菜刀在他的手中顯得輕巧靈動，呼吸間便將一條足有幾十斤重的大鯉魚收拾妥當，片出了近百片晶瑩剔透的魚肉、準備下鍋；一人刀法大開大闔、勢大力渾，每一刀都深得快准狠三字精要，哪怕是粗大的腿骨和腔骨都在其手中的剁肉刀下變得大小適中、適合熬煮。

而站在另一套灶具前的副廚就更不得了了，一塊白面在他的手中宛如劍仙御使的飛劍一般，在空中穿梭飛舞，又眨眼間便分化為數百、每條皆細若髮絲，當落入翻滾的開水中時，迅速變作一條條宛若擁有了生命的游龍四散游開，當隨即被漏勺撈出倒入已經盛有稍許清湯的海碗中時，便即畫龍點睛，形成了一幅似若牡丹花開一般的絢麗姿態，讓人目眩神迷。

而那位理應是由表哥高薪聘請而來的廚師長，一直卻並未曾動手開工、料理任何具體的菜肴，只是站在一張擺放了不下百種各色調料、桌面的一般都被各種瓶瓶罐罐擠得滿滿當當的料理台前，就彷彿天才橫溢的畫家手持調色盤選擇自己中意的染料一般，信手拈來的調配出了一碟碟的調料，放在一旁標有菜名的架子上供人取用。

“抱歉，還要再讓你等一會兒，我要把這幾個菜炒完才能換班，你先去二樓的休息室等我吧，就是門上掛着休息室牌子的那間屋子。”

此刻正好是中午最為忙碌的時間，少年本來也對在這種時候打擾表哥的生意略感歉意，聽聞此言，便也從善如流的先行告退。推開位於飯館正堂一側的玻璃門，便可以進入通往樓上部分的樓梯間，其上兩層都是居住用的戶型，因為過去是作為賓館建造的緣故，即便是前段時間剛剛重新裝修了一番，卻也沒有對於原本的佈局有多大的改動，而表哥所言的休息室，便是原本用來存放被褥床單等物品、以及讓服務員休息的準備間——不過，如今改建成了飯店員工的休息間，以及表哥在平日裏工作和居住的地方。

休息間有裡外兩進，外面的大間擺放有一張長桌、數把椅子和一排置物櫃，一側用空心牆隔開的小間內則安置有一套的床鋪衣櫃以及工作用的桌上型電腦。外面的休息間並沒有鎖門，或許是因為貴重物品都放在了各自的置物櫃中，外面也沒有什麼貴重物品，更多的還是如今這裏並沒有開放給租客入住，因此也沒有什麼閑雜人等在此走動。

拉開張椅子坐下來的少年，在等待了片刻后，由於習慣了睡午覺，此刻頓時感覺有點睏倦了，便在嘗試着拉了拉表哥的房門未果后，便即挪了幾把椅子拼湊在一起，權當作簡易床鋪躺下來暫做休息。

——卻不曾想，這一閉眼，就很快睡了過去。

“呃——嗯？”

迷迷糊糊間睜開雙眼所看到的，卻是在稍顯昏暗的燭光映照下整齊碼放着的一排排古樸書架，而在他所趴伏的長桌上，碼放着宛若城牆般高高壘起的一排散發著淡淡油墨氣息的精裝書籍。

稍微愣了會兒神的白澤，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構築於虛數空間之上的虛擬都市中的古堡地下藏書室中。

不過，此刻他卻處於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狀態之中——就彷彿化作了某種幽魂，目光所及之處事物在他的眼中褪去了原本的樣貌，其表徵在外的顏色和形態皆是由某種莫名之物糾結在一起而構成，不同的事物其內所蘊含的莫名之物的數量與密度也有着極大的差別，而整個世界此刻在他的眼中都變得脆弱且充滿空隙。

“感覺怪怪的……哦，對了，貌似我之前搞的那個實驗，已經把用來降臨於此的化身給拆解掉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年，低頭想要觀察一下自己此刻的身體，但是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就彷彿他此刻只剩下了一雙眼睛。

他也沒想到，把那具Avenger的從者之軀拆解開來會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畢竟許多參賽者根本就只通過投射靈體來參賽，此刻看來像他這樣已經獲得了一個穩定化身的並不能享受同樣的待遇，好在他後來又將之重新拼了回去，他此刻應該就是依靠那枚魔力爐作為核心才得以降臨於此，否則很可能就此失去了參賽權。

不過，這種完全不存在物質化身軀的存在形式，在稍微熟悉了一下后，卻也沒有白澤所擔憂的那些會嚴重影響“遊戲體驗”的致命缺陷。

“有意思，我於此刻的存在形式，應該更像是某種靈體，或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某種形態。”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肢體，他卻能極為奇妙的感覺到自己身體可以隨着感知的擴展而展現出存在的實感——正如當他衝著不遠書桌上的一本書伸出手時，便可以清晰感受到將之握在掌中的回饋感，以及當收回手臂時，可以將之憑空攝取回面前。

可惜的是，這種狀態下他所看到的景象和過去有着極為顯著的區別。

雖然可以通過外部輪廓看出各個事物的原本形態，但是卻失去了原本記憶中這些事物所本應具有的顏色、質感還是上面繪製的圖案文字。

他倒是可以通過那精細入微的感知力察覺到那些書面因附着油墨而顯現的文字痕迹，但是卻無法正常識別不同顏色染料間的區別，這就使得他無法再觀察出那些書的書名了，甚至連上面畫出的圖案在他眼中也變得一片灰白，什麼也看不出來。

“在這種狀態下，完全看不到這些上都寫了什麼東西——咦？”

當看着封皮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任何類似於文字之物的少年，隨手將書翻開時，卻並未曾來得及見到書內的任何內容，就被從中宛若蜂擁的蜂群一般飛揚而出的文字和圖畫充斥了雙眼！

這些文字和圖畫並非是支離破碎的，而是相互關聯、相互契合，就彷彿一副由各種各樣的文字與符號所拼湊出的大型顏文字，又或是有無數乍看起來並不相關的圖案所構成的圖畫。

這些隱約間宛若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文字和圖案，相互詮釋、相互補全，最終形成了數枚大小不一、但是構造完整的信息團，被他吸納入體，隨着一陣並不算明顯的昏眩感后，隨即隱沒消散。

“呃——這都是什麼？《鍊金術基礎》、《生命與精神的轉換》和《煉金附魔學-使魔御令》？”

這些知識對於他來說並不算陌生，他之前從遠坂凜那裏系統的學習了現代魔術的“魔力構造學”以及遠坂一族世代相傳的《流體魔力學》，其源於古典法術中的附魔學派，並按照現代魔術理論而重新編譯，在此期間，他也學到了遠坂一族用來轉換生命力與魔力的秘法，以及幾個基礎魔術，掌握了基礎的施法能力。而前段時間在間桐家不過數天時間的自學，則掌握了間桐一族傳承於古代馬里奇一族的咒法學派的十幾個符文和咒術，雖然沒有時間仔細鑽研其中的奧妙，但是卻也掌握了咒法學派的基礎理論，以及這些咒術的使用與搭配方法。

正因為有着這些神秘學識作為基礎，他雖然是第一次接觸到煉金學派，但是卻可以憑之前的積累而觸類旁通，正確的理解和吸收這些湧入大腦中的知識。

閉目在頭腦中簡單梳理了一遍剛剛灌輸而入的信息后，便已經過了近半個小時之久，不過他驚訝地發現，就是剛剛那一次接觸，他就吸收了這本書內所記載的全部知識。並且因為這本書是手抄的珍本的緣故，裏面還蘊含了大量超出文字記載範疇之外的源自於書寫者自身的理解和補充，讓他哪怕沒有過去的積累，也可以順利的理解裏面所使用的種種密語。而此刻他因為有過去的基礎，因此如今在相互印證之下，甚至對於原本掌握的那些關於附魔學派和咒法學派的知識也有了更深入的理解，發現了過去遺留的許多偏失甚至是錯誤之處。

竟然能夠在一次觸碰間，一本用德語寫就的法術書就毫無語言障礙的爛熟於心，要知道單隻是想要將這本書從頭到尾的讀一遍，哪怕是以德語為母語的學霸一刻不歇的看也最少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才能通讀一遍，更不用說還節省了用來翻譯其中的語言、辨識裏面的密語、以及理解和記憶其中重點時所需要花費的海量時間與精力。見獵心喜之下，白澤環顧房間內其它碼放得滿滿當當的大量書籍，只覺得有一種由衷而發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他意識到自己隨後的這段時間絕對不會無聊了……

“呃——頭好痛……”

漂浮在半空中的白澤，用無形之手揉着並不存在的腦袋，在毫無助益權作心理安慰的情況下，並沒有絲毫的好轉。

把手中從桌面上拿起的最後一本書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他算是把葉可馨給他推薦的那桌子書都看完了。花了比他預計更多的時間，也耗費了比預料中更多的腦力與心神——這種想吐卻吐不出來的暈眩和噁心感，讓他不得不放棄了想要將這整個書庫內的藏書一網打盡的野望，清楚自己是時候需要出去透透氣、放鬆一下神經了。

“奇怪，人都到哪裏去了？難道她們還沒有過來不成？”

並沒有從正門處離開，直接向上方飛去的白澤，只感到輕微的約束感，就掙脫了城堡一層層大理石頂板與牆壁的束縛，來到了外界的空中。

而在此期間，他並未曾看到周圍有的靈魂波動亦或是生命之火所綻放而出的光彩存在，哪怕他能夠看到千米之外的森林中有着宛若繁星般閃爍的生命之光，卻沒有找到類似於他所熟悉的同學和學姐們的身姿——說來也怪，他沒有看到學姐口中那道阻隔了城堡與外界之間的結界，他可以輕易進出此地在外面活動。

另外，雖然在他沒來這裏前就已經有了預料，但是在他沒有找到Saber的身影后，他依舊難免感到了強烈的自責和遺憾。他不知道那位心懷着重建大不列顛王國的宏願、卻無奈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偽物的少女，在意外被召喚離開這個世界進入扭曲虛空的時候，在被衝垮了精神之前是何種心情，但是不論如何，他責無旁貸。

“記得她曾提到，此次參賽的目的，是清除那些並非正統參賽者外的亂入者，雖然恰巧同我的目標相同，就先以此入手，作為彌補其遺願的第一個嘗試吧。”

暗自下定決心的少年，找准了方向後，向著前方飄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