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共通
?是夜。
濃重的黑蓋住並不明亮的月,似乎將整個城池拖入一片深淵中,無助而沉寂。
流雲客棧的屋頂上,沈初一拖着下巴百無聊賴地坐着。天空黑暗,看不了星星,她只能見客棧里紛雜的聲音。
從包拯那邊開完會,展昭和白玉堂一行人就來了這裏。客棧自發現屍體后已經暫停營業,所以此時,整個客棧除了老闆夥計,都是開封府的人。此時,眾人都在吳素素的客房內,而沈初一就在吳素素客房的屋頂上。
屍體已經被送走,血跡也已經乾涸,但是屋子裏的血腥味卻依舊濃重。
“老闆,最近客棧可有來什麼奇怪的人嗎?”展昭在屋內轉了一圈,緩而回頭問一直站在門邊沒進來的老闆。
老闆垂着頭,顫顫巍巍般說:“來投宿吃飯的人那麼多,小的哪裏知道什麼奇怪的人。”
“所以,這個房裏的客人幾天不出門,你也不覺得奇怪?”
“客人那麼多……”
展昭微微蹙眉,走向他,在他身前站定,隨後倚在門口直視對方:“如此,那老闆真是一個不合格的老闆。”
老闆抬頭看了展昭一眼,轉而又低下頭,解釋道:“展大人,是這樣的,吳姑娘一來就交了一月的房錢,還囑咐過我們沒事不要打攪她。”
“囑咐不要打攪她?”展昭歪歪頭,“可知為何?”
“我想,大抵是和常來找她的男子有關吧。”老闆咳了咳,似乎難以啟齒。
白玉堂聽到此話,問了句:“怎麼個有關?”
老闆看向白玉堂,又咳了咳,說:“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您說,怎麼個有關。”
老闆說到這份上,已經是很明顯了。
頓時,房內的人,臉紅的臉紅,裝傻的裝傻。
沈初一在房頂翻了個白眼,“嘖”了一聲。
顏查散抬頭看了眼房頂想着沈初一在上邊,又看了眼在一旁紅臉的丁月華,覺着此事女子聽了實屬不好,於是看向展昭轉移話題:“展大人,你看這個現場與來喜村案件現場相比如何?”
展昭又環視了一圈房內,說道:“大致相同。兇手,可以說都借用了東西清洗屍體,一個是共用的茅廁,一個是浴盆。雖然環境不一樣,但作案與處理手法相同……兇手一定事先觀察過死者作息與環境……”
說著,展昭看向老闆。
“老闆,您真的沒有對誰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嗎?”
老闆苦了臉,說:“展大人,我真沒印象。每天我處理的事情那麼多,不僅客棧的事,還是我自己的私事。不瞞您說,我老婆最近病得不輕,我光是大夫就請了不下五次,哪有功夫去管別人的閑事啊。”
沈初一在屋頂悠悠來了一句:“那也沒耽誤您賺錢啊。”
一句話,說得老闆有些窘迫。他撓撓頭,說:“這都是店裏夥計打點得好。”
聽了沈初一的話,顏查散輕抿嘴角,緩而對老闆說:“那還請老闆讓店中夥計都回憶一下,說不定有誰是有些印象的。”
老闆立即點頭:“那我這就去?”
展昭與白玉堂對視一眼,後者點頭,擺擺手:“去吧去吧。”
見老闆離開,白玉堂轉而對展昭說:“貓兒,這邊現在也沒什麼頭緒了,要不張龍趙虎在這,我們去看看屍體?”
“又大晚上地看屍體……”沈初一嘀咕了一句。
對於她的嘀咕,白玉堂自然聽見了,不由得笑道:“沈小妹你和我義兄月華回開封府就好,我與貓兒去,不用你們大晚上的挑燈看屍。”
“行。”沈初一呼了口氣,說,“熊飛,我要下去。”
展昭聽着這麼一句,頓時哭笑不得。
白玉堂好奇了:“誒,你不會自己下來嗎?”
展昭好心地解釋:“小魚兒不會輕功。”
白玉堂歪歪頭:“那她怎麼上去的?”
展昭撫額:“之前為了看兇手逃跑路徑,我上了房頂一次,隨便帶上了她。”
白玉堂嘴角扯了扯:“然後沈小妹就不願意下來了?”
展昭說:“她說,要試試上面有人的感覺。”
白玉堂一臉莫名。
“你們聊完天沒有啊,再不來我就跳樓了!”
樓上,沈初一喊着。
展昭無奈地笑笑,說了聲“就來”身影已經竄出窗外。
丁月華立在角落,一時間,握緊了拳頭,面色寡白。
*
展昭與白玉堂去看屍體了,沈初一卻沒有跟着眾人回開封府。走到一半的時候,沈初一說是有事要辦,往沈府去了。大晚上的,眾人還是放心不下她一人回去,便讓一個差役送了她。
順利回到沈府,沈初一給差役道了謝,便關上了沈府的門。
大門關上,看着空落落的宅子,一時間莫名的落寞在心口竄着。
她直逕往後廳走,開門進去,然後從內里鎖上,走進了“旅行者”號。
*
展昭回開封府已經是大半夜了,知道沈初一沒在開封府是在第二天早晨。
案件很棘手,他還需要去尋找新的線索。一早,他就和白玉堂約好去盤問李棲。在去之前,他想和沈初一打聲招呼,立在對方常住的客房門外,剛準備敲門,就聽見丁月華的聲音。
“展大人?”
展昭看向聲源,丁月華又繼續。
“這房裏沒有住人的。”
展昭微微蹙眉,問:“沈初一呢?”
“沈小妹昨晚回沈府了,沒有留宿開封府。”丁月華回答。
他微怔,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丁月華繼續:“說是有事要辦,我們便沒有留她。”
“有事?”展昭沉默片刻,然後點頭,“展某知道了。”
頓了頓,他轉身,離開。
不知為何,展昭總有些不安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種不安到底為何而生,但是……他想,一定是和沈初一有關。
*
李棲昏睡一整天,也是在今早才醒的。展昭和白玉堂來時,對方坐在床邊發獃,時笑時哭,還沒從吳素素的死訊中回過來。
看見展昭和白玉堂,他哆嗦了下,主動開口:“素素……真的死了嗎?”
“對。”白玉堂說道,“而且死的很慘。所以,希望你將一切如實告知我們,早日找到兇手,讓吳姑娘早日入土為安。”
李棲捂臉顫抖着,緩而說:“好。”
“你與吳姑娘是出了什麼問題嗎?”展昭問道。
李棲點頭,問展昭:“大人,你如何知道?”
“你已經有很多天沒去找過她了。”
李棲雙眼通紅,帶着哭腔說:“是,如果我還是每天去找她,說不定她不會死的……素素,我的素素……”
白玉堂嘆了口氣,說:“兇手早就盯上了吳姑娘,你也不必太自責。”
李棲吸了吸鼻子,和兩人說:“我和素素是真心相愛的,如果不是我的家境,想來她現在已經成為了我的妻子……五天前,我和她吵了一架。她說,她父親託人來說,如果我願意入贅,她父親可以同意我們的婚事。我……我拒絕了,我堂堂男子漢,我怎麼能入贅。我是李家的獨苗,以後我的孩子也是要姓李的……”
“所以,我走了。我壓着自己想念她的心,用自己驕傲告訴她,我不願意……可誰知道……嗚嗚嗚……”
說著,李棲終於跪坐在地,泣不成聲。
“如果、如果……我同意了……素素……素素她……是不是根本不會這樣……不會這樣……”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一眼,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待李棲的哭泣聲漸小,展昭才又開口問。
“你和吳姑娘……可有夫妻之實?”
李棲一愣,然後癱坐在地,許久,才沉重地點了頭。
在這個時代,沒有成親便失去貞潔,大抵是女子最怕的。因為,一旦他人得知,她將會被千夫所指,會被人說不知廉恥。大抵,這也就是吳素素和錢三妻子的共通點。一個背棄丈夫,與人通姦;一個未成人妻,先失貞潔。
狹小的房間裏,再次陷入沉默。
直到有人忿忿不平地來了一句。
“要了人家,憑什麼不娶人家呢。”
是沈初一的聲音。
“你活在這個時代,就要守這個時代的規矩。”
展昭身子一震,他猛地抬頭看去。待看到門口立着的人後,腳步不自覺地往其挪了幾步。他想要靠近她,最後還是理智地停住了步子。
沈初一直直地看着李棲,話還在繼續。
“入贅有什麼關係呢,孩子姓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在一起不就好了嗎?”
“她為你離家,為你棄爹,而你,又為她做了什麼呢?”
一時間,原本平靜下來的李棲再次淚水潰堤。
如果、如果他還有一次機會,一定會選擇,給她一個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