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9章 辯日

“你說什麼？”

環顧着這裏的周圍，段青用餘光率先確認了一下對方的背後：“誰是老大？什麼是老大？不要在我面前玩故弄玄虛那一套啊？”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我還整那些活騙你作甚？”身體似乎微微漂浮起了少許，落日孤煙的臉上依舊是滿滿的無奈：“我還指望着你出手相救呢。”

“救你？”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段青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搞事的是你，非要搞出大場面的也是你，怎麼突然就要我來救你了？你還要不要那張老臉？”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同樣親切地摸了摸周圍還在不斷跳躍翻動的火焰，落日孤煙的回答聲中也帶着無盡的嘆息：“要不是我還混着火焰的血脈，是將那個人帶過來的意志原體，我現在說不定也早就成為了一具屍體和‘局外人’了。”

“我之前說過，說——人——話。”

“簡單來說，寄宿在我身上的那個‘炎神’現在是這裏的主人，祂成為了主導所有火元素集合體的王者，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蘇醒，不過將我這個渺小的存在排擠出去還是不需要費吹灰之力的。”

“雖然早有察覺，不過聽到你親口承認這一點，還真是有些敗興呢……我說，這麼好的一個隱藏任務你不好好利用經營，非要整出這麼大一個么蛾子來幹什麼？最後還讓你干失敗了？”

“人總是會貪心的嘛，手握大量金錢、財富和地位的人，就總是想着向更多的金錢、財富和地位發起衝擊，這不就是人的劣根性么？我當然也——哎喲。”

被火焰照亮的熾白色世界遠方傳來一聲悠長的咆哮，震耳欲聾的音波也將落日孤煙的話音所打斷，兩個人皺着眉頭忍受了一段時間，半晌之後才在周圍逐漸平息下來的聲浪里漸漸抬頭：“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炎神’？”

“炎神法拉布，我之前介紹過了。”落日孤煙一臉落寞地回答道：“真是的，之前用他的時候都用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反客為主’了呢？”

“我的頭上還掛着兩三個紫羅蘭之主級別的追隨者呢，你見我什麼時候敢隨意支使她們、帶着她們四處囂張過？”段青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不屬於自己的強大就不叫強大，身為一會之長，我還以為你非常清楚這個道理呢。”

“事到如今，說這些大道理也已經晚了。”組成落日孤煙的光弧也在他的苦笑中微微扯動了少許：“既然你也被祂‘抓’到了這裏，你有沒有辦法解決掉祂？”

“呃，我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抓到這個世界裏來呢。”

抬頭望了望一片熾白色的四周，段青試圖將自己的手臂從還在糾纏自己的那些無傷火焰中收回：“我又沒有什麼火焰的親和性……難道是剛才的那一抓？”

“你的那枚吸收符文，在吸收了過多的魔法能量之後會展現出虛空的特質，這大概與你製作符文時所採用的‘基底’有關吧。”他的耳邊隨後也響起了落日孤煙的推測：“或許是你在想要突破祂的防禦、接近火元素之泉的那一瞬間，手中的那枚符文打破了元素界的藩籬，所以才能像我們一樣闖入到這裏來？”

“也就是傳說中的‘打破次元壁’是吧……等等，你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喃喃自語了片刻，段青隨後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吸收符文兩次轉化黑洞都是在你‘跳火自焚’之後吧？你還說你不是‘炎神’本神？”

“我真不是啊！我只是能在這裏面看到外面的情況而已！”落日孤煙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準確地說，是通過與法拉布的精神連接，共享祂在外面興風作浪的時候感受到的一切，畢竟他還與我共用一個軀殼是不是？”

“哦？那也就是說，如果現在幹掉你的話，就能連帶着把外面的那個大傢伙一起幹掉了？”沒有放鬆自己的警惕，段青反而擰着自己的手腕向著落日孤煙所在的方向漸漸逼近：“畢竟你們兩個現在是‘一個人’嘛。”

“哇，不愧是斷天之刃，有夠絕情和狠毒。”衝著對方比出了自己的大拇指，落日孤煙隨後也哈哈大笑出聲：“不過很可惜，你現在是拿我沒有辦法的，這倒不僅僅是因為我的軀體已經被拿去塑造‘火焰之神’的緣故，還因為——”

“這個世界的規則，與你正常認知的外部世界不同。”

說著這樣的話，紅袍的壯漢隨後朝着段青舉起手臂示意了一下，明顯的光弧輪廓隨後也在段青靠近的動作中呈現在他的眼前，看上去就像是在落日孤煙的身體周圍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薄膜：“靠着與火元素的親和力，我現在還能用這樣的狀態站在你的面前與你交談，等再過一段時間，我說不定就會變得和周圍的小火苗一樣，同化成為這個火焰大家庭里的一份子啦。”

“別急着笑，你也是一樣。”他隨後朝着段青一指，提示灰袍魔法師檢查一下自己的角色狀態：“當然，在變成這種狀態並被系統宣告死亡之前，我覺得自殺可能是一種更好的選擇，我還沒墮落到想投胎成為一簇元素微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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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是你我有辦法在這種環境下了結自己的性命。”段青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以及……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么？”

“這就要回到我們一開始的話題了。”落日孤煙大大咧咧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臉上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救我。”

“怎麼救你？”段青翻了翻自己的白眼：“你別告訴我，你要我去把那個法拉布幹掉啊。”

“不——愧——是斷天之刃！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落日孤煙衝著段青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只要你能趕在我們被火元素界吞噬掉靈魂之前幹掉那個炎神，整個火元素的集合體——也就是你們在外面見到的那個火焰巨人——就會自然解體，火焰之地的問題也就一併解決啦！”

“說得這麼好聽，我怎麼就覺得不能相信你呢？”段青斜着眼睛望着對方的臉：“我有問題：為什麼你自己不去幹掉祂？”

“先不說我打不打得過，我和祂可是一體的啊。”落日孤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見過有誰會自己幹掉自己？”

“那我要是替你幹掉了法拉布，你不是一樣會消失么？”段青斜起的視線中懷疑的神色變得更加濃重了：“該不會我幹掉了祂之後，你會取而代之，成為這些火元素的新主人吧？”

“應，應該不會吧？啊哈哈哈哈。”面對這個問題的落日孤煙神色不自然地將目光轉向一邊：“畢竟那副軀體都是借用我的身軀化成的，要是被切死了，我也沒有道理繼續存活才對……要不是沒有什麼自殺的辦法，我也可以表示一下誠意，先死給你看一看啊！”

“之前死纏爛打也要投火成薪，現在怎麼就突然轉了性子想要改過自新了？”段青依舊用一臉懷疑的目光回望着落日孤煙的臉：“總覺得你還是沒有說實話……算了，本來我也是因為想要解決問題才衝到這裏來的，我可不能半途而廢。”

“說吧，我需要怎麼才能幹掉那個法拉布？”灰袍魔法師向著落日孤煙的身後望去：“而且是在這樣的世界裏？”

“元素界的資料，我們玩家這邊之前能找到的不多。”落日孤煙一臉苦惱地回答道：“從我待在這裏這段時間的感受來看，這裏的確是火元素的歡騰海洋，除了火元素之外的一切元素都無法起到作用，甚至會因為遭到排斥而瞬間死亡，所以——”

“能以非火焰魔法師的身份站在這裏的你，肯定是有什麼可以影響這個世界的‘變量’吧。”身體無法化作實形，落日孤煙只能做出拍打段青肩膀的動作：“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在精神的領域戰勝祂，取代那個炎神，成為這個火元素界內部意志的新王了。”

“不管我有沒有戰勝那個‘偉大意志’的能力，我們先找到祂再說。”試圖感應體內的其他力量卻以無果告終，段青隨後也搖着頭向著落日孤煙示意的方向前行：“那個傢伙現在在哪裏？”

“帶我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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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逝在一成不變的世界中變得緩慢，屬於段青與落日孤煙的身影隨後就這麼一前一後在火焰之海中遊盪良久，原本糾纏在二人身邊的無盡烈火也在這個不知經過了多久的過程中漸漸離開，像是被不斷簇擁推擠向前的浪花一樣歡舞奔騰向世界的遠方。沒有餘暇研究這些不斷經過自己身旁的跳脫火焰，灰袍魔法師的視線不斷地在前方落日孤煙的背影與四周可能出現的一切可疑線索之間來回移動，但除了越收越緊的緊張氣氛以外，無論是火焰的溫度、範圍，還是火焰燃燒理應出現的呼聲、火焰理應帶起的煙霧，段青都沒有發現分毫：“搞得像是畫面火之類的特效一樣……喂，這些東西真的是什麼元素精靈嗎？”

“不要問我這些專業的問題，我又不是火魔法領域的研究學者。”他的這個問題得到的是落日孤煙一臉無辜的回答：“你要是問我什麼‘炎神之力’的使用方法之類的，我倒是能說上一二。”

“那就說說這個吧——你現在還能使用它么？”

“當然不能，我說過我現在是一個局外人，感受不到任何的力量。”

如同幽靈一般漂行在前方，落日孤煙側着臉向段青聳肩示意：“至於有關炎神的力量，我能使用的那幾個招式也就僅限於魔法修鍊得來的那些，比如‘神炎護體’、‘神炎強化（魔法）’、‘神炎之怒’等等……當然，這些技能名字現在都在我的技能欄里變灰了。”

“之所以能帶着你前去找祂，主要也是靠着我與祂現在僅存的這點共生聯繫而已。”

指了指兩個人還在不斷前進的無盡焰海深處，落日孤煙聲音遲疑地說道：“這種感覺……或許就和你與追隨者之間的感應差不多？”

“那可太好了。”段青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希望你可以成功。”

“你看上去還是不太相信我。”於是落日孤煙回頭撇了撇自己的嘴巴：“你不會覺得我是在拖延時間吧？事先聲明，在茫茫元素之海裏面尋找一個獨立的意志，本來就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啊。”

“我可以先不管外面的情況，前提是我們沒有在這裏白白浪費時間。”段青略顯不耐地回答道：“如果真是你所說的炎神法拉布，那祂的意志應該在這片海洋里非常‘亮眼’才對。”

“沒錯，的確非常亮眼。”落日孤煙立刻同意了段青的說法：“我完全可以感應到祂的存在方向，但卻無法確定具體的距離——奇怪，按理說咱們應該走了不少路了，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

“能量的感應總會有大小之分，這可是連魔法學徒都懂的基礎學識。”段青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的後背：“若是我們真的正在縮短距離，能量源的反應也會相應放大——這一點你總該能察覺吧？”

“你當我是傻子么？這道理就算不是魔法師也應該知道！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祂給我的感覺似乎從未有過變化……嗯？”

“好像——”

拖長的迴音中，不斷四處翻騰的火焰前方忽然分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一條條並排成梯形的陽光射線隨後也在四周簇擁火苗的退散中灑落在這片空地的周圍，如同正在隨着陽光漸漸向外盛開出勃勃生機的花圃。隱約倒懸在頭頂上的、海市蜃樓一般的模糊光影中，一枚小小的星辰光輝也在這片散開的火苗包圍形成的空地中央顯現，若有若無的低沉呼嘯也隨着那枚小小星辰散發開來的淡藍色光芒的吞吐，在逐漸接近的段青與落日孤煙兩人面前一次次向外擴散開來。

“——就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