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家臣

第278章 家臣

在封建割據的卡拉迪亞大陸,近百年來王室瑞爾提家族對芮爾典王國的統治已進入王朝中末期,地區性的戰事或者動蕩頻繁發生,因教權爭奪、繼嗣危機、地方實權諸侯割據等問題導致的王權衰微趨勢愈發明顯,王室僅是在法理大義的名分上保持着王國統一。

為了維持統治擴大王權的影響範圍,芮爾典歷代諸王都是用利益交換的方式拉攏平原諸侯結盟,以保持王室勢力在斯瓦迪亞平原地區的佔優。進而通過對主要產糧區的掌控壟斷糧食進出,限制南、北諸侯的戰爭潛力,迫使他們不得不服從王命。而通過權力的下放,這些地方諸侯得以參與到王國的中樞事務當中,國王的政令亦得以在他們的領地上通行,雙方成為利益聯合的政治集團。但這些結盟諸侯對王室來說仍屬於外臣,入朝任職是有自己或所屬派系的利益訴求的,國王和諸侯們一樣都是分蛋糕的人,只不過手裏拿着分蛋糕的刀子。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平均那是不可能的,但為了平息矛盾就只能製造新的矛盾,聯合一撥人去占另一撥人的份額。而最穩定的結構莫過於三角架,於是王室在縱容甚至是挑動國內貴族形成對立派系的同時,對一些直領出身的小貴族也漸漸予以提拔,讓他們以家臣身份進入權力中樞進行平衡,避免一方勢大一方勢弱情形的出現。

這種做法毫無意外的引發了黨爭,雖然維繫了瑞爾提家族四百餘年的統治,卻也慢慢從內部體制上毀掉了整個王國。貴族們事事都要計較得失,最常見的就是以地域為派系串聯盟友打壓政敵壓制王權,而不同於這些讓國王有時恨的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諸侯,那些家臣的生死可以說是憑喜惡一言而決,自然也就被放給了更多實權。可正是出於這一點,這些憑藉國王寵信爬上高位的家臣,很難得到有效的監督,而歷代國王又非人人賢明勤政,王室在直領內的治權漸漸旁落入這些郡長、邑宰甚至是庄頭出身的大臣手中。

主持編纂《劍橋近代史》的阿克頓勛爵有句廣為人知的格言,“權力導致**,絕對權力導致絕對**。”可對國王們來說,相比臣子的能力,他們更看重忠心,在權力面前連血緣都靠不住,還提什麼任人唯賢。再者,這些領地附庸出身的家臣並非一無是處,封建割據時代土地兼并戰爭極為頻繁,王室直領上也不例外,能適應並生存下來的沒有一個是善茬。因為國王本身對治下附庸在蘇諾周邊所擁有的土地就垂涎三尺,這些人即便實心效命也換不來對名下土地的保全,但也絕不會像無地的佃農那樣任人宰割,他們有自己的莊園、土堡,又有大量佃戶附從,自給自足不說還不缺錢糧、武裝。逼迫急了難免鋌而走險,鎮壓雖然不難,但一個戰後破敗的蘇諾會導致諸多問題,一旦這些本地人與窺伺王位的諸侯串聯,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將是災難性的。

蘇諾四郡從新附領地到接受瑞爾提家族統治的過程,有點像新來的主管和手下員工完成了磨合,掰掰腕子視力量大小決定態度。通過封建法理意義上的土地投獻,土地的主權歸於國王,或用戰時響應徵召提供軍隊來換取治權成為法理封臣,又或者連治權一併交出,按收益分成領受相應份額的王室餉金。隨着瑞爾提家族的王朝延綿,兩者間的利益漸漸被捆綁在了一起,因為王權的興盛意味着這些直領上的王室附庸能享受到更多特權帶來的好處,而相比那些出任廷臣的外地諸侯,國王們更信任這些效力多年的家臣或者說是家僕。

但隨着人口的繁衍增長,芮爾典王國的擴張停止,土地矛盾越來越嚴重,在王室直領的蘇諾四郡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大量閑散人口為求生計促生了這一地域手工業的發達,卻又嚴重依賴於原材料進入和製成品輸出的商路通暢,地處王都蘇諾西南方的依林哈達郡乃是瑞泊河流經蘇諾后通往帕拉汶入海的必經之地,東面的盧倫斯郡則是通過克勞河北岸的上烏克斯豪爾諸城邑溝通黑地親王領,艾伯倫郡與塔爾博利亞、柴德、瑞泊萊特、克勞丹接壤。對國王來說直領上的邑宰只是家臣、小吏,但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眼中卻堪稱位高權重,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那些王室直領上的自耕農由於主動投獻土地,成為受封建契約限制和保護的一份子,雖不是貴族卻又因為與王室的利益捆綁關係,地位不同於外領上的農民,倒是有點府兵、軍戶的意思。皇家騎士組成的御衛隊更多是一種榮譽性質,這些直領附庸出身的丁壯才是屯駐防衛王都蘇諾、曙光宮衛城和周邊城邑的“禁軍”。那些皇家騎士反而有點羽林郎官的味道,其中入質王都的各地諸侯子嗣乃至王族貴戚可謂是焦點,但實際上撐起騎士團威名的卻是那些以往歿於王事的老兵後嗣。這些人多是出自蘇諾四郡,在父輩戰死後被接至皇家騎士團駐地撫養,是國王軍隊中底層軍官和皇家騎士團騎兵的主要來源。他們自祖輩選擇領受王餉時起,就已被打上了王室印記,由於脫離了土地常年在國王的軍隊中效力,隨着軍事訓練的時間增多漸漸轉變為職業或半職業士兵,而因為王室的信任城防軍的軍官亦是從中選拔。

簡單來說,蘇諾的城防軍名義上雖然由御前會議下的法務大臣統領,成員來自王室直領、兩支旁系親王領以及盟友諸侯領地的富裕市民或自耕農,但其中貴族軍官以外的中、低層軍官卻多為“持劍者”出任,這個稱號意味這他們有過宿衛王宮的履歷,相當於御前帶刀侍衛。在曙光宮裏,從雜役性質的宮廷侍從(比如馬夫,芮爾典王國曆來重視騎兵,宮廷里馬夫位階雖低,卻是個機遇頗多的職位),到帶劍侍從、精選帶劍侍從、國王近侍層層選拔,這些小地主、自耕農出身的士兵因此得以向社會上層攀爬,無一不以在國王身邊持劍的信任為榮。

因為受時代限制的印染漂白技術,一些顏色往往只為頂級貴族獨享,芮爾典王國繼承了卡拉德風格,金、紫、朱、白尤為上層社會所喜,其中又以最稀缺的紫色為最,只出產在戰神峰一帶,在當地人傳說中是卡拉德征服時交戰雙方英雄在此流的血。這些“持劍者”被國王統一賜給白色的長袍,以及象徵身份的金項圈,在宮廷里有獨立的營房,甚至在特定場合可以騎馬,如此殊榮和優待無疑拔高了他們的地位,不同於眾的裝束和標誌成為他們所特有的榮譽。

可人都有私慾,與御衛隊那些出身顯貴的“紅袍子”相比,這些“白袍子”既無顯赫家世、尊貴頭銜,也沒有屬於自身的領地,憑藉國王的寵信他們極易得到升遷,職權不小卻缺乏相應的制約,在國王面前如聽話的貓兒狗兒,在曙光宮外則如餓狼猛鷙。對此歷代國王並非不知,但卻選擇了縱容,因為這些依附於王權存在的附庸已經勢大難制,數百年來在西斯瓦迪亞已形成一個特殊的政治集團。又因為與王室的利益捆綁,為維護王權或者說是自身權益而不惜性命,他們也與貴族一樣受次子或者說是余丁的問題困擾,因此在對土地的渴望指使下極為好戰。

在這些有資格穿上白袍,隨扈國王起居日常的精選帶劍侍從里,為首者被稱為第一帶劍侍從。這不僅僅只是個負責安全的警衛官,更要類似秘書一樣輔佐處理政務,護衛、簿記、傳令甚至參與戰事都在職責之內,沒有這根“手杖”國王便寸步難行,也只有在國王手裏這根手杖才金燦燦的。出任這一職位者不僅僅需要國王的信任,作為所屬利益集團推舉出的代言人,更需要帶着大家一起挖王國牆角,一方面要滿足派系利益,一方面又要從中協調,防止竭澤而漁,不使名叫芮爾典王國的這座高樓被挖倒。

老吉姆從卡洛曼六世時便被提拔擔任這一職務,至今已有五十餘年,按照慣例他早該從“第一劍士”的位置上退下來了,但自他任職起蘇諾時常爆發的民亂便絕了跡。斯瓦迪亞平原作為卡拉迪亞大陸的主要產糧區,自卡拉德帝國時起就是人口最為集中的地域,蘇諾作為王都每逢天災兵亂更成為逃難的首選,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人口爆炸。作為王室的核心統治地帶自無遭受兵禍之虞,但四郡土地有限,況且就算能夠安置,王室也不會損害自身及直領附庸的利益來這麼做。流民積聚為求活路,只得變身盜匪掠奪周邊,商路因此受阻又導致大量破產農民和失業的手工業者的出現,這些遊民無產者使秩序進一步惡化,往往因為不能及時安撫、賑濟釀成民變。

作為歿於王事者的遺孤老吉姆從小就來到騎士堡(位於蘇諾以北的日露林地)生活,年幼的他對失怙並未有太多感觸,反而因對貴族騎士的艷羨產生了對上層社會的嚮往。他趕上了好時候,當時身為王儲在騎士團學習的卡洛曼六世只比他大六歲,這一批人自然而然的成為其隨扈,及至成年他便穿上白袍有了相應的精選帶劍侍從身份,隨着卡洛曼六世繼位進而成為國王近侍。

1200年前後的北征時期,蘇諾四郡由於糧草、人員的徵發導致秩序波動,當時才二十齣頭的老吉姆因此被卡洛曼六世派去依林哈達郡的艾里邑“主持工作”(相當於監督專員)。直領附庸出身的優勢使他並未因年齡被排斥,反而很快得到民眾信任,既完成了國王的差使又讓鄉人免遭稅吏過度盤剝。他因展現出的實務能力得到卡洛曼六世青睞,與凱恩的師傅克萊布差不多同時得到提拔,因為安定四郡的功勞和近侍出身,他被優拔為第一帶劍侍從,比起那時已年近四十的克萊布,尚且年輕的他可謂風光無限。

同為國王近臣的兩人,一個是手杖,一個是影子,但具體到實際事務中職能範圍卻有衝突(一明一暗)。他倆都是聰明人,明白手中權力的來源和上位者的忌憚,雖刻意避免了正面交惡,但關係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王室需要家臣來平衡外臣,卻又要避免被家臣徹底架空,所以有意引發身邊人的競爭,既不能斗的太厲害影響正事,也不能保持一團和氣。上一章里老吉姆之子埃德蒙德所說的兩家世交便是這一層關係,但其實重點在於繼任王家情報總管一職的凱恩,他與克萊布名為師徒,實際上如同養子。而早在二十年前,托尼參與的私酒生意便有老吉姆的影子,只是後來為凱恩插手制止,但如今他的獨子喬納森卻陰差陽錯的深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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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迪亞冒險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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