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詢問

明心正殿殿中焚着沉香，淡淡的，縹緲的香味撲鼻而來，令人精神微震。

寬敞的主殿並無其它多餘陳設，六根白玉石柱分成左右兩邊，支撐着整座宏偉的大殿，殿頂有一塊正方形的琉璃瓦，陽光透過琉璃瓦灑落進來，映得六根石柱愈發明亮耀眼，整座大殿彷彿都被陽光籠罩，充滿了光明。

光明素來代表正義，黑暗則彰顯邪惡。

在這片明亮的世界裏，緣風卿似又回到曾經的仙域，丹城之中，城主的主殿也和這裏差不了多少，當初她被叫去公審的時候，也如同今日之般，獨自走向大殿中央，被兩旁烏壓壓的人影舉目凝視，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往事已矣，她卻總是不經意的想起，但一切已成定論，她只能將深深的仇恨壓在心底，不與任何人道明。往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昨日生！

收斂了複雜的心緒之後，緣風卿一邊跟隨清渺緩慢的身影前行，一邊抬頭看着前方。

正前方的區域，巨大的石牆上雕刻着一條龐大的、展翅欲飛的青龍，龍身周圍全是浩渺的雲海，彷彿遮天蔽日，令人望之頓感壓力，腳步不由放緩。

石牆下面的正方形寒冰石椅上，端坐着蒼雲門的掌門楚君離，他看起來只有三十餘歲，年青俊美，溫潤如玉，可實際上他已經一百八十多歲，前不久剛剛突破到結丹中期。以他如此年輕便能達到這般修為，資質與靈根均算上乘。

外界傳言，楚君離看似溫和，實則溫中藏厲，行事從不拖泥帶水，很有大將之風。正因如此，才能將偌大的蒼雲門管理的井井有條，六位師弟們也對他極為尊敬。

緣風卿與他雖只有一面之緣，卻常聽清揚說起師尊的諸多好處，心中極為仰慕，此刻見他端坐在堂前，眉目淡淡，並無厲色，懸起的心稍微放鬆。

可移目看向掌門座椅左手邊的兩個人時，頓覺呼吸一緊。

這是兩個中年男子，均穿着火紅色的長袍，其中一個半靠在椅背上，長得白白凈凈，眉目微闔，倒也仙氣飄飄。另外一個卻是劍眉虎目，身軀坐的如同鋼板般筆直，尤其是他的雙眼一直緊緊盯着緩步而來的緣風卿，目中含厲，似乎能夠飛出箭來。

緣風卿只覺此人有些眼熟，腦筋稍微運轉，冷汗立刻沁了一身。

因她記起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她重生蘇醒過來的時候，在野外草地中派人搜捕她，後來又在山洞裏用法器重傷他的男子！

當日若不是師父韋一笑及時將她救走，她早已經命喪黃泉，哪裏還能站在這裏？

緣風卿微微眯眼，雖沒料到當日對她下殺手的人會是天香谷的人，而且這麼巧合因為昨日的事情找到了蒼雲門，心中雖有些驚駭，表面卻不露分毫。

那人雖然眼神微厲，一直在她身上流傳，可並沒有其他動作，當日在山洞裏，光線極黑，雖然他出手傷了自己，可未必看清楚了自己的容貌，或許也只是覺得有些眼熟，眸中才微微帶了些探詢的味道，但這裏是蒼雲門，又有楚君離掌門端坐堂前，諒天香谷的人沒有證據也不敢過於造次。

想通這一層之後，緣風卿壓下心頭的驚駭，同清渺一起走到殿中，雙雙跪倒。

“弟子清渺拜見師尊。”

“風卿拜見掌門師兄。”

以緣風卿的輩份，並不需要行如此大禮，可她眼下只是八歲孩童，雖仗着韋一笑的輩份同楚君離師兄妹相稱，但終究修為太低，又依靠着蒼雲門生存，自然不願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楚君離果然道，“緣師妹快快請起，不必行如此大禮，先過來坐下吧。清渺也快起來，這兩位是仙道同門天香谷的兩位長老，有些話想問問你們。”

清渺先起身朝天香谷的人拱手一揖，這才站到一旁。

“多謝掌門師兄。”緣風卿臉上浮起個淡淡的笑容，起身走向前方坐到天香谷二人對面的位置上，目光掠過對面，笑道，“原來是天香谷的兩位師兄，風卿有禮了。”

那二人聽到她喊楚君離師兄時，已是面現驚詫之色，又聽這八歲女童也喚自己師兄，表情難免有些古怪。

可天香谷和蒼雲門素有往來，對彼此門中的情況也是十分關注，轉念一想便知緣風卿既然稱呼楚君離為師兄，必定是韋一笑新收的徒弟了，只是這韋一笑閑雲野鶴慣了，數百年不曾收徒，何以會收個八歲女童為徒呢？

這般想着，看向緣風卿的目光難免帶着絲探究。

修道之人只需使用類似“天眼通”的法術，便能看出這丫頭雖只有八歲，卻已經達到鍊氣後期境界，想必資質過人，或者靈根極好吧，否則韋一笑也不會破例收徒，臉上均現出恍然之色。

須臾，那斯斯文文的男子笑道，“風卿師妹客氣了，不過有些話想問問你們，無需緊張。”此人名韓嘯吟，也是天香谷的長老之一，天香谷同蒼雲門不同，並無七峰之主，谷中除谷主莫斷魂，副谷主夜蒼穹外，只有三位長老主事，可見這幾位長老都是百里挑一的角色，絕不能小覷。

他旁邊坐的那個中年男子名喚上官需，膚色較黑，面相極重，一雙虎目閃着寒光，看得人久了便覺心生寒意，極不自在。

見他並不說話，緣風卿也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怕他記起當日在山洞裏的事情認出自己，雖然她並不知道天香谷當日為何追殺於她，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前的事遲早會查清楚，暫時還是不要和天香谷結仇為好。

所以，緣風卿的目光只是掠過他便落在韓嘯吟身上，含笑道，“師兄有話請問，風卿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此甚好，”韓嘯吟微微點頭道，“昨日我天香谷有五名年青弟子出谷歷練，大約久聞蒼雲門盛名，想要上門求教，卻不知為何在蒼雲山後山腳下殞落，聽聞風卿師妹昨晚也在現場，不知能否細說一下詳情，也便於我們追查兇手是誰。”

說到此時，他臉上現出悲痛之色，但並未有指責之意，倒是個明白事理的人。

可他旁邊的上官需卻是虎目微睜，看向她的臉色極為不善，彷彿認定那五名弟子的死一定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