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她說的是真的
破壞這一切的方法有很多種,庄望劍將這個想的太簡單了。他只想到若是有人來殺他的話,他最少也能護好藍田,卻沒有想到,來的那人不只想簡單的破壞這婚禮,他還想毀掉兩個人。
他抬頭的同時,看見了那與周圍喜慶的色彩格格不入的白衣離他們越來越近,而那穿着白衣的女子終於拿下了面紗,面色從容的走了進來。
庄望劍能感受到,這大廳中的氛圍頓時變了。
沒有一個男人在看見這一副容貌以後還能從容的目不斜視的,何況今日的她這淡漠的表情尤其出挑,在這俗世的大紅廳堂之中,她如同從天而降的仙子。
呆在原地的眾人沉靜了一會,就立馬交頭接耳開始詢問這是誰家的女兒。
紅蓋頭下的藍田聽着外面的聲音,覺得越來越不對勁,於是悄悄掀起一個角,便看見了那身白衣。那白衣立即讓她想到了那個她心有忌諱的女子。
再向上看,果真是那張臉。
周圍的人對她的出現議論紛紛,儐相也看呆了眼,儼然忘卻了自己的職責。
庄望劍冷着臉迎上去:“不知滄姬小姐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滄姬面對庄望劍呵責般的語氣沒有絲毫的不快,她坦然的環顧四周,看清了所有來人的臉,然後向後招了招手,後面就跟上四個人,抬來了笨重的五十弦和座椅。
“今日劍宗大喜,滄姬自然要拿出些東西來祝賀。不過想來那些簡單的珠寶都入不了劍宗的眼睛,所以別出心裁。那些聒噪的喜樂暫且可以停一停了,趁着吉時未到,各位不妨聽聽滄姬的曲子?”
語氣是在詢問,動作卻一氣呵成的走到五十弦旁邊,開始調音。
圍觀的人紛紛猜測滄姬與庄望劍的關係,在他大婚當日以一身白衣出現,還堂而皇之的說要奏一曲做禮物的,大抵是庄望劍還未斬斷的紅顏。
庄望劍知道自己必須要止住她,至少在她奏響第一個音符以前,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可是等到那熟悉而陌生的樂曲傳入耳中,他就無法控制自己,僵在那裏,任憑藍田怎麼拉扯他,他都不為所動。
孟錦作為當時唯一能奏瑟的女子,譜寫了不少的曲子,每有靈感,必要先拿他們三個試刀。
他聽了孟錦的曲子無數次,所以從第一句起,就能辨認出這首陌生的曲子是孟錦作的。
只是,孟錦是從何時起開始譜這種凄涼的曲子了呢?
而隨着那首曲子的開始,在場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被帶入了那曲子的世界之中。
他們從未聽過如此悲傷的曲調,這大喜的日子,大紅的喜服,卻讓人泣不可抑,那滿城夏日的美景,只讓人覺得鳥啼花怨。那曲調之中,似乎能聽聞美人遲暮之痛,又能感受到奏曲之人的切膚之痛。各種世間最痛,都由這緩慢的曲調帶動着,讓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一曲終了,在場的人都被巨大的悲痛所感染,傷到站不住腳。
藍田強迫自己從悲痛中走出來,掀起了蓋頭,走到滄姬身前,忍住眼眶中打轉的眼淚:“我們大喜的日子,你何以彈這樣悲痛的曲子來給我們難堪?”
滄姬面對藍田的急切,眼神依舊平靜如水。
“藍田,我彈奏的這一首泣血傷,是你的娘親在世的時候,彈奏的最後一首曲子。彈給你聽,只是想讓你知道她離世的時候,有着怎樣的絕望。”
藍田攥緊的拳頭略微鬆了一些,卻依舊不願相信滄姬的話:“我娘親在我一歲的時候就離世了,你又怎麼知道她彈奏的什麼曲子?”
滄姬搖搖頭,笑了笑:“藍田,你還真是蠢啊。你娘親去世的那天,你還在快活的過着你七歲的生辰。可惜,藍玉和庄望劍都騙了你,將你蒙在鼓裏。”
藍田有些站不穩。
她一直都懷疑弦兒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弦兒的娘親去世之時,她葉的確是在七歲的生辰上。這滄姬所說的話,真假實在難辨。
庄望劍走上前去,將藍田拉到身後:“滄姬,在我二人大喜的日子裏,你又何必說這些悲傷地過往破壞這裏的喜氣。”
滄姬繞過庄望劍,臉上略有些同情的樣子看着藍田:“因為,我實在不忍心看着藍田這個蠢丫頭就這樣嫁給自己的殺父殺母仇人。”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眾人對藍田和庄望劍議論紛紛,只有站在中間的他們兩個冷麵如霜。
滄姬拋下那麼一句話,就自在的走到五十弦前,撥弄起它那細密的弦。
藍田氣息開始不穩,她走到滄姬身前,雙手放在瑟弦上,阻止她繼續賣關子。
“你說,劍哥哥是我的殺父殺母仇人?”
滄姬抬頭,藍田的眼眶通紅,可是她依舊在強忍着淚水,等着滄姬說下去,真是可悲又可笑。
吉時已到,外面不知情的下人放起了炮,喜慶的炮聲傳遍了平城,想要將木藍府的喜時昭告天下。
而廳堂內的氣氛,則下降到了冰點。
滄姬不急不緩,將前塵往事娓娓道來。
“十五年前,你的爹爹逐華剛剛與你的娘親孟錦生下了你沒多久,就在與庄望劍、你未來的夫君的對戰之中死去,你的娘親將你寄養給你的養父藍玉,準備殉情,而庄望劍此時出現,救下了她,並且娶了她,卻在娶了她以後對她冷漠以待,孟錦不堪折磨,最終還是自盡而死。”
藍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滄姬的語氣和表情,都是極其肯定的樣子。而她說的時候,庄望劍並沒有出來說不是。
她的眼眶中盈滿了淚水,陌生的父親,陌生的庄望劍,陌生的過往,讓她頭痛欲裂。
滄姬撫了撫她的腦袋,微笑着繼續下去:“你先不要着急哭,還沒有結束呢。你只聽了藍玉死前為了保護庄望劍說的話,卻不知道他死的真相。那日的確有我們的人去了司明閣,可是真正殺死藍玉的,卻不是我們,而是你未來的夫君庄望劍。”
不可能的,不可能!藍玉當初忍着痛苦等待着藍田,不就是害怕她誤會庄望劍嗎,甚至,甚至他還為庄望劍配好了藥方。
可是,那個時候,藍玉已經知道她喜歡庄望劍了,會不會,他是為了她所以包庇了庄望劍?
藍田抱着頭大聲叫起來:“別說了,別說了,不會的,不可能,劍哥哥……劍哥哥不會這樣做的。”
她瘋狂地搖着頭,一眼瞥見了那邊站着一句話沒說的庄望劍,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緊他:“劍哥哥,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只要你說不是,我就會相信你,任旁人怎樣說,我都不會信的。你告訴我,我是爹爹的女兒,娘親是病死的,爹爹是被杜王莊的人害死的。”
她抱着庄望劍,庄望劍卻一聲不響。她驚恐的抬起頭,看着庄望劍。
庄望劍那蒙塵的眼睛溢滿了淚水。
“田兒,是真的。”
接着,他又補充了一句。
“她說的,都是真的。”
藍田內心的樓宇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