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逢敵手,義勇定誅寇
韓嘯月在巷中邂逅了青雲寨的龍嫣,藏起了她不小心掉下的面紗。應父親韓濤之令,趕奔齊元振的府。一路上回憶着龍嫣清秀容貌,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到祈福門口。
“韓將軍快請進,老爺和韓老將軍在裏面等候多時!”家丁引着韓嘯月向府內走去。會客廳中,齊元振和韓濤正安坐等他。見他到來,韓濤拍案而起道:“嘯月,還不快點向齊大人賠罪!為何當街執行軍法?難道你不懂得要帶回軍營,交有司去審理嗎?”韓嘯月雙眉一皺,齊元振趕忙解勸道:“韓老將軍,快快息怒!方才我們不是討論過,此事並非都是令公子的錯嘛!”
韓嘯月見齊元振為自己說清,眉頭漸漸舒緩,深施一禮道:“父親,齊大人。我這麼做,是為了安撫江源城中的百姓。連日來,江源城中頻發士兵欺凌百姓的事件,百姓已經對我們援軍心存不滿。此來,我就是要殺一儆百,讓其他士兵都看看,也讓城中的百姓知道,觸犯軍規的下場!”
韓濤伸手一指韓嘯月,氣憤道,“荒唐!你可知道,這樣會引起百姓們的恐慌!真是糊塗!”齊元振擺擺手道:“哎,百姓的事情,本官自會處理。只是二位要管理好軍隊的事務,不要再出類似事件了。”說著,對韓嘯月說道,“賢侄啊,方才我與你父親商議,如何能解決軍民之間衝突。不知賢侄有何高論啊?”
韓嘯月略加思索道:“其實,晚輩認為,這也並不難。”
“哦?”齊元振說著,便將他們往座位上讓,“來,我們坐下說。”三人坐定之後,韓嘯月繼續說道:“我與父親來到這裏已一月有餘,宋軍不見蹤跡。依我來看,不如退出江源城,在城外安營紮寨。一來,避開與城中百姓的接觸,減少衝突;二來,萬一宋軍突襲,在外面紮下營寨可以避免孤城被圍。”
齊元振聽罷,心中暗喜,看了看韓濤道:“賢侄所言不無道理啊!”韓濤點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看來這是目前唯一的解決之道了。”話雖如此,他內心也明白,此舉只怕會引起士兵的不滿情緒。
齊元振見韓濤並為反對,便順水推舟繼續道:“唉!本大人本不想這樣做,二位將軍和諸將士為了江源城遠道而來,理應住在城中。只是,實在是軍民衝突太過嚴重,事出無奈啊!”韓濤擺擺手道:“齊大人說的哪裏話來?同為國家出力,為聖上分憂嘛!既如此,我這便回去研究一下紮營地點。兩日後,我們便動身扎在城外。”說著,韓濤和韓嘯月同時站起身來。
齊元振見狀,趕忙站起身,深施一禮道:“那麼,就請韓老將軍回去好好安撫諸將士,齊某在此謝過!待營寨紮好之時,齊某一定親自慰問三軍!”
“好說好說!齊大人留步!”韓濤說完,向門外走去。
“報!”這時,家丁突然跑了過來說道,“齊大人,門外青雲寨來人求見!”
“青雲寨?”韓嘯月心中不禁一動,“那位青衣蒙面的姑娘,便自稱是青雲寨的人,莫非果有此事?”
“青雲寨的人來此作甚?不見不見!”齊元振揮揮手,便向後院走去。韓嘯月沒來得及再多想,便跟隨父親離開了齊府。
韓濤傳下將令,三日後全營官兵搬出江源城。城中百姓聞聽,紛紛彈冠相慶。在他們眼中,這些援兵仗勢欺人,而宋軍影子都未見到。這次要離開江源城,簡直比擊退了宋軍更讓百姓興奮。三萬大軍聞聽將令,心中倍感不悅。畢竟千里迢迢來到這裏,為了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江源城百姓而戰,卻不被允許住在城中。而本地士兵們心中不知該喜該悲:若援軍一氣之下棄江源城而去,江源城該如何自處。
韓濤仔細研究地勢地形。江源城地勢西高東低,將大軍駐紮在城西三十里處,既可以在敵軍來犯時從高處俯衝襲擊,亦可以免去圍城之難。且西部三十里處有幾處天然丘陵地帶,十分適合屯軍。軍令下達的前兩日,撤離工作有序進行。即便如此,撤離的進度仍使得齊元振十分頭疼。在他看來,晚撤離一天,便存在着很大變數。他恨不能一日之內,就看到援軍全部撤走。直至第三日,急不可待的齊元振指派董元代表自己前去,協助韓濤做好撤離的工作。
董元早就對韓濤父子二人心存不滿。作為本地將領,駐防指揮權卻不在自己手中。如今,韓濤父子即將撤離江源城,心中無比痛快:“這次,我定要狠狠出一口氣,免得他們以為我江源城的官兵都是好欺負的!”這日一大早,董元帶領幾十名士兵,騎着高頭大馬,來到了韓濤軍營門口。營中已經一片空曠,零散的士兵們正收拾着最後一批刀矛器械。董元手執馬鞭,在馬上大喊道:“我乃大將董元,這裏的負責之人,現在何處?”
是人皆知,這裏是韓濤的軍營,負責人自然是韓濤。董元明知故問,引得營中其他士兵的不滿。原本讓他們撤到城外這一舉措,已經讓全軍怨聲載道了。再看董元這囂張的嘴臉,士兵們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董元見無人理他,便笑笑環視四周。此時,從大帳之中走出一人,正是韓濤。此刻,韓濤已經一日一夜沒有合眼,神情疲憊。抬頭看見董元騎在馬上,卻絲毫沒有下馬行禮的意思,便轉身走開了。董元見狀,趕忙喊道:“韓老將軍!不必忙着要走啊!”韓濤沒有回頭,停下腳步應道:“本將軍軍務纏身,若是董將軍沒什麼事情,就請回吧!”
董元聽罷,心中甚是惱火,繼續喊道:“我是齊大人派來視察撤離工作的,難道就這般與我對答嗎?”沒等韓濤回話,士兵之中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董元,我父親與齊大人是平級,何來視察之說?這分明是你這小人狐假虎威,妄自尊大吧!”董元循着聲音看過去,原來是韓嘯月。只見他已經脫掉了盔甲,身上的便裝滿是塵土,頭髮上和臉上也矇著灰塵,正在與幾名士兵一起推着輛龍頭戰車前行。
龍頭戰車並非蜀國原創,戰車的圖樣最早可追溯到三國時期的蜀漢。圖樣據傳為諸葛亮所繪,由於當時物資有限,且全部用於支持北伐戰爭,戰車並未完全打造出來。一直流傳到現在,孟昶差人傾巨資打造了十台龍頭戰車。戰車體長七丈有餘,寬度也有兩三丈。車身純木打造,並用鐵器包裹,十分堅固,抵禦一般的弓箭和刀槍綽綽有餘。兩邊各有三個碩大軲轆,直徑有近一人高。車前部向外有兩根圓柱形的木頭凸出來,被雕刻成了龍頭的形象。從龍口之中可以快速射出十支巨箭,單單一支巨箭便可射穿普通一座城牆。車內埋藏五十名武藝高強的尖刀手,在陣前,遠距離射殺敵軍;殺入陣中之後,便可從內部破壞敵陣。孟昶此次派韓濤父子增援江源城,特意帶來了五輛龍頭戰車,以示鄭重。可想而知,倘若這五台戰車沖入敵陣,堪比陡增了數十萬大軍。
董元看他這副摸樣,不禁笑出聲來:“哈哈!原來是韓濤的公子哥啊!怎麼,這大清早的,練的這是什麼功夫,推車功嗎?哈哈哈!”
“哼!”韓嘯月推開手中的戰車,走到董元的馬前,指着他道:“你這晚輩,見了前輩不下馬鞠躬也就算了。我父親官位在你之上,為何不拜?莫非,你在這三軍陣前,要謀反不成?”
董元趕忙收起笑臉,上下打量着韓嘯月,心想:“沒想到,這對父子如此不好惹,一會兒的功夫,就給我安上了謀反的罪名……”想到此,董元翻身下馬,走到韓濤襟前,單膝跪地道:“拜見韓老將軍。末將剛才多有冒犯,請見諒!”說話之際,董元低頭,斜眼看着韓嘯月,並不敢與韓濤對視。
韓濤清清喉嚨說道:“董將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吧!本將軍連日來操勞撤離之事,不便久陪。如果要四處看一看的話,就讓我兒嘯月陪同吧!”說完,一招手示意韓嘯月,自己則一甩袍袖進入大帳之中。韓嘯月並不情願與董元搭話。早在進城之際,就對董元非議軍國大事而不滿。今日,又如此囂張跋扈。韓嘯月礙於同袍之情,一直按耐着心中的火氣,並不與他一般計較。
看韓濤走進大帳,董元站直了腰,看了一眼韓嘯月道:“韓將軍,請前面帶路吧!”韓嘯月嘆口氣,領着董元走馬燈似的在營中看了一圈。撤離工作已經大體完成,士兵和營帳都已經大半撤離到了城外。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刀槍和弓箭。董元一邊走,一邊看着韓嘯月的背影道:“韓將軍。為何已經是第三日了,城中依然還有這麼多軍隊呢?”韓嘯月聽罷,停下了腳步,回頭瞪着董元。
“喲!瞪着我做什麼?莫非,你與你父韓濤,故意拖延日期不成?”韓嘯月哼笑一聲,未作理會。董元見狀,將手中的馬鞭提了起來道:“怎麼,是我說錯了嗎?”韓嘯月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哼”了一聲道:“董元,我本不想與你爭執,無奈你咄咄逼人。看來,今日我必須教訓你一番,方解我心頭之恨!”
董元聽罷,舉起馬鞭道:“好啊!那就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本事吧!”話音未落,董元的馬鞭便揮了過去。韓嘯月伸手接住馬鞭,另一隻手向董元的面門打了過去。董元用力想要抽出馬鞭,卻抽不出來。“好大的氣力!”董元暗想着,使出更大力氣,卻未料到韓嘯月藉此勢,竟來到了自己的襟前。“咚”的一聲,董元着實的挨了這一拳。
“啊!”董元大叫着扔掉了馬鞭,雙手捂嘴向後猛退幾步。當他再次張開手時,只見手中留下了自己的三顆牙和一大灘鮮血。韓嘯月將馬鞭扔到了地上,將左手藏在了身後。原來,就在他接住第一鞭之時,左手被抽得皮開肉綻,鮮血也順着指縫流了下來。
“不好了,韓將軍跟董將軍打起來了!”士兵們喊着,朝着韓濤的大帳跑去。董元扔掉了手中的牙,狠狠地吐了一口血道:“媽的哩,敢打老子!老子殺了你!”說著,從腰中抽出短刀,衝到了韓嘯月的襟前。韓嘯月同樣抽出短刀,單手持刀與他戰在了一起。兩人短兵刃使得都很生疏,大戰了十幾回合未分出勝負。
“住手!”韓濤很快聞訊趕來,大喊道,“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隨着一聲喊,兩人站開來。韓濤先是瞪了一眼韓嘯月,之後又瞪了一眼董元,大喊道:“混賬!軍營之中,兩個將軍起了內訌,成何體統?是想讓我統統按軍法處置嗎?”
韓嘯月看到父親發了脾氣,馬上收起了短刀跪在韓濤面前。董元並未理會韓濤,手中持着短刀,兩隻眼睛也沒有離開韓嘯月的身上。韓濤見他不作反應,將槍桿用力的抽在了董元的後背。“啪”的一聲,董元猛地向錢踉蹌了四五步,背鎧立刻凹陷了進去。
“你!”董元手指着韓濤,想要大聲呵斥。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雖與韓嘯月武藝相當,但絕對不是韓濤的對手,只好放下了手指和手中的短刀,默不做聲。韓濤見他垂下了手中的短刀,便也扔掉了手中的長槍。
“韓將軍!”董元一抹嘴角的血跡,看着韓濤說道,“三軍諸位將士做證,你竟然如此包庇親屬,就不怕齊大人怪罪下來,奏請陛下治罪嗎?”
“你!”韓嘯月想要爭辯,被韓濤攔了下來。韓濤走到了董元的襟前,董元不由得被他的氣勢嚇得後退了一步。韓濤上下打量着他道:“董將軍,韓某知道你對朝廷派我等來這裏支援一事頗有微詞,但我們畢竟是同袍,刀劍必須要一致對外!二來,韓某乃朝廷欽差大將,奉命前來支援江源城。論官階,韓某比你大。你還沒有資格在韓某的軍營之中質問我。如果你對韓某有什麼不滿,大可以上報齊大人,由齊大人出面與韓某理論。如果齊大人感覺韓某做事有失公允,是否彈劾韓某,悉聽尊便。”
說完,扭過頭去,看了一眼韓嘯月,繼續道:“你們二人在軍中鬧事,敗壞軍紀,理應處斬。念在大敵當前,爾等又是初犯。來人啊!”話音剛落,身邊六個士兵走了上來,“將韓、董二將拉下去,重打二十軍棍,以示懲戒!”說完,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