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障眼之法

第二百五十六章 障眼之法

南澤雨一聽,忽地想起了2002年在他出現之後,有一個人的家庭也變得支離破碎。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然後說道:“可是,侯爺為什麼要害二叔和爸?”

“二叔心直口快,說不定什麼時候得罪了萬國侯呢?你是不知道,侯爺第一次去養老院的時候,二叔說話可不客氣了!我聽了都尷尬,萬國侯會不生氣?至於我爸,你知道的,他一輩子就喜歡琥珀,也許聊天的時候話不投機,他又看不見,肯定不知道別人臉色不對了!”陶白荷心知丈夫說得很有道理,只是正在氣頭上,不願承認自己的推論有問題,便胡攪蠻纏起來。

“白荷,你這些話,不恰好證明侯爺沒問題嗎?”南澤雨說完,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沒有加糖,也沒有加奶,微酸的苦味讓他皺了皺眉頭。“你要換位思考,如果你是萬國侯,整天錦衣玉食、高枕無憂的,會因為一個老頭子說話不好聽或者對琥珀的見解不同,就把他殺了嗎?”他搖了搖頭,“說得難聽一點兒,有他那個身家,根本就不會把一般人放在眼裏,他才不會費這麼大勁對付二叔和爸。如果他不高興了,直接不跟我們來往就是了,沒必要委曲求全吧?再說了,要是二叔和爸真得罪了他,他又何必請我們來美國玩?你捫心自問,他對我們很不錯吧?”

陶白荷不服氣地說:“你又不是他,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但我是警察。我揣測他的心理,總比你要稍微准一點兒吧?”南澤雨平靜地說,“爸出事後,你就亂了方寸,看誰都像壞人。我比你冷靜,看問題自然要客觀一些。”

陶白荷愣了一陣后,忽然鼻子一酸,“你以後可要對我好一點,千萬不能欺負我,我只剩下你了。”

南澤雨哭笑不得,“你這跳躍性思維……我都要跟不上你了。”

不管怎麼說,陶白荷總算不再糾纏着說萬國侯是兇手了,這讓南澤雨稍微鬆了一口氣。

而鮑比此刻正躲在男廁里抽煙。吉姆通知他,有人正在他辦公室里等他,但他並不急着趕回去跟那人見面。

“還能是誰呢?肯定是隊長,又跑來勸我早點退休。”鮑比悶悶不樂地想着,“不就是抓錯了一次人么,有必要這樣抓着不放嗎?”

他一口氣抽完一根煙,才稍微平復了一些自己煩躁的心情。

抽完煙后,鮑比走出了單間。他將手放到感應水龍頭下面,機械地洗起了雙手。

“你抽的是雲斯頓嗎?”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鮑比扭過頭去,看見一個穿着便服的灰發男人。後者跟他年齡相仿,但身材勻稱健壯,看得出是經常鍛煉的。

“一個穿便服的老警察,或許是文職。”鮑比迅速得出了結論。他甩了一下雙手,“是的。”

“我戒煙十年了,但聞到這味道還是覺得很香。”灰發男人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那幹嘛要戒呢?”鮑比不懷好意地調侃了一句,接着走到烘乾機前,伸出了手。“你是哪個分局的?”

灰發男人沒有回答,而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鮑比的領花,“中隊長?”

鮑比聳了聳肩,“快退了。”

“聽起來你似乎不太想退?”

灰發男人的話讓鮑比有些不悅,他正要回擊,灰發男人又開口了,“別介意,我只是有點羨慕。”灰發男人從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擦了擦手,再將紙巾團作一團,扔進了可回收垃圾桶。

鮑比看着灰發男人走出門去,忍不住脫口而出,“要說羨慕,也該是我羨慕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吧?不用風吹日晒、天天巡邏。”

灰發男人停了一下腳步,然後走開了。

鮑比莫名地煩躁起來。他習慣性地想抽煙,但想起自己剛剛才抽完一根,便打消了念頭。“算了。”他自言自語地說,“討厭鬼哪兒都有,都計較的話得累死。”儘管他隱隱覺得那人的臉看着有點眼熟,但他還是決定不去自己的“記憶庫”里搜尋,“這些討厭鬼的臉看起來都差不多。”他這樣安慰自己。

鮑比不緊不慢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希望隊長已經等得不耐煩,繼而走人了,可他剛走到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就感受到了一種不對勁的氣氛。

他一眼就看到了辦公室里的兩個老男人:一個是他的上司,6局隊長彼得斯;另一個是他剛才在廁所遇到的灰發男人。此刻,後者正帶着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隔着玻璃門瞅着他。

“見鬼,我想起這張臉了。”鮑比在心裏想,然後“呼”地拉開了那扇有點年頭的厚重玻璃門。彼得斯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我們等你很久了,今天很忙?”

鮑比硬着頭皮說:“我想,是的。”

“我就不兜圈子了。”彼得斯看了一眼灰發男人,然後對鮑比說,“這位是布萊頓局長。”說著,他走到門邊,拉上了玻璃牆上的百葉窗帘。

鮑比點了點頭,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敬了一個禮。

“看來你認出我了。”布萊頓笑着說,“剛才我還以為你在跟我開玩笑。”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彼得斯驚訝地問道。

“沒什麼。”鮑比急忙說,“可是,要我退休,不必出動紐約警局局長吧?”

“你在說什麼?”彼得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鮑比,“誰要你退休了?”

鮑比很想說:“不就是你嗎,都說了兩次了。”但他知趣地沒有開口,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鮑比,我可以這樣叫你吧?”布萊頓溫和地說,“我是為你手上的案子來的,確切地說,是為了那個中國人。”

這下,鮑比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詫異之情了。“眼科醫院這個?”看到布萊頓點頭,他又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這個案子很複雜?”

“這個案子是你負責的,你來介紹一下情況吧。”布萊頓走到牆邊,欣賞起了牆壁上掛着的歷年表彰銅牌。

鮑比言簡意賅地描述了案情經過,他注意到布萊頓始終沒有回頭。

“有懷疑對象嗎?”鮑比說完后,彼得斯問道。

“暫時沒有。”鮑比答道,“不過,通常情況下,我們會將南夫婦和那個英國人列為可能需要調查的對象。”

布萊頓轉過身來,“去查查南吧,英國人就不必查了。”

“為什麼?”鮑比簡直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紐約警局總警監會跑到一個分局的中隊長辦公室里討論案情。

“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證人,而且沒有任何動機,這還不夠嗎?”布萊頓瞪了鮑比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實際上,他已經主動配合調查了。”彼得斯說著,拿起桌上的一個厚信封,晃了兩下。“這裏面是醫院和主刀醫生的相關資料,都是他提供的。他本人是醫院的投資人之一。”

鮑比忽然覺得喉嚨一陣發乾,他舔了舔嘴唇,慢吞吞地說:“這有可能是障眼法。”

“你是在質疑我嗎?”布萊頓皺起了眉毛。

“沒有,長官。”

“總之,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好好盯着那個南。如果有問題,就查到底,沒有問題,就漂亮地結案。”布萊頓吩咐道,“初步的屍檢報告出來沒有?”

“不可能這麼快吧?”鮑比說道。

彼得斯見狀,趕忙說:“應該快了,我把分局裏的法醫都叫來了。”說完,他朝鮑比使了個眼色。

“稍等,我問問。”鮑比快步走到桌旁,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內線號碼。

一分鐘后,他放下了電話。“吉姆去拿了。”

“那個南呢?”布萊頓問道。

“還在審訊室里,他老婆也在。您要審訊嗎?”鮑比斟酌着詞句,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諂媚。

“你覺得他可疑嗎?”布萊頓答非所問。

鮑比躊躇了一秒,決定實話實說。“他說的大部分都是真話。我感覺他很沉着,並沒有表現出殺人後的驚慌,也沒有想要掩蓋的意思。但考慮到他也是個警察,心理素質很強,我們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布萊頓走到鮑比的辦公桌旁,打量了一下他的轉椅。“該考慮換一個了,這個看起來不怎麼好用。”

鮑比思忖着這句雙關語,沒有吭聲。

“對了,你說你要退休了,是什麼情況?”布萊頓用力按了一把椅子的靠背,然後坐了下去。

鮑比看了一眼彼得斯,“還是讓隊長向您彙報吧。”

彼得斯拿這個年紀比他大的下屬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嘆了一口氣,不情願地說:“鮑比之前負責一個兒童性侵案,涉案人名叫蒂莫西韋斯特。”

“然後?”

“因為受害者描述的大致外貌特徵符合蒂莫西韋斯特,加上蒂莫西韋斯特又曾經出現在幼兒園附近,所以鮑比就去抓了那傢伙。”彼得斯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鮑比,有些於心不忍地說,“但其實受害者由於年紀太小,根本記不清嫌疑人具體的樣子。後來dna鑒定結果出來了,的確不是蒂莫西韋斯特。鮑比第一時間去道歉了,但那傢伙不依不饒地把這件事發上了推特,還找了報社。”

“蒂莫西韋斯特有盜竊前科,我抓他的時候他表現得非常驚恐,結果我就……”鮑比繃緊了嘴唇,“他逃跑的時候我開槍了,打中了他的膝蓋。”

布萊頓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他看向彼得斯,“鮑比正常情況下何時退休?”

“我想想。”彼得斯推算了一下,“明年春天。”

“那就明年春天再說吧。”布萊頓站了起來,“我能理解你希望將這件事的影響降低,但你也要看到鮑比的努力。至於抓錯人這件事,應當由你們分局領導出面解決,而不是用當事警察來作擋箭牌。”

布萊頓的批評溫和而又不失嚴厲,彼得斯頓時感到臉上有點發燙,“我明白了,長官。”他低聲說,“我會處理好的。”

“鮑比,你是從普通巡警做起的嗎?”

“是的。”鮑比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驕傲,“我以前在5局,是6局專門把我挖過來的。”

“5局……是管唐人街的那個嗎?”看到鮑比做出了肯定的表示,布萊頓接著說,“那你一定幹了很多瑣碎的臟活兒。”他感慨了一下,又看向彼得斯,“當警察多不容易啊!”

“是,長官說得對。”彼得斯積極響應道。

“叩叩。”敲門聲響起,鮑比急忙走到了門口。

來人是吉姆,他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

“給我吧。”鮑比接過文件夾,然後不由分說地關上了門他可不想回頭被那些小年輕問一堆關於布萊頓的問題。

“是屍檢報告嗎?”布萊頓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是的。”鮑比說著,將報告遞給了彼得斯,後者又恭敬地遞給了布萊頓。

布萊頓快速地翻看了起來,幾秒鐘后,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心肌梗塞?”

“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心肌梗塞?”彼得斯問道。

“不好說,我們以往也遇到過突發心肌梗塞的病人,一般是有心臟病史,但有很多其他因素也會引發這種病。”鮑比漸漸恢復了自信,說話也變得流暢多了,“考慮到死者的年齡,突發心肌梗塞不算什麼罕見的事情。”

“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想看到老年人的案子。”彼得斯見布萊頓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便有意開玩笑地說,“讓人提不起勁兒。”

“為什麼?”布萊頓當然知道答案,他只是不想讓下屬過於緊張,才假裝不懂地發問。

“因為老年人本來就一隻腳踏進墳墓了。”彼得斯答道,“辦理這類案子會讓我們感覺很無趣,民眾也不怎麼關心。”

“也不一定。”布萊頓慢慢地踱到鮑比面前,看了看彼得斯,又收回了視線。“這樣吧,案子你們還是好好查,我會不定期地詢問進度,也請你們全力以赴。”他說得很慢,像是有意要給聽者加強印象。“心肌梗塞,未必就是自然死亡,也許是由人為因素引起的呢?別抓錯,也別放過。”

“遵命!”兩個老警察一起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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