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文化基因（一）
“你真的確定嗎？”
“真的確定！”安格斯斬釘截鐵地講，“對我說這話的人叫貝克，他出身於冬龍城的魔斧家族，幾年前還是劍與玫瑰的一個頭領。這人口風很緊，而且身份不一般，所以當時聽到他的話，我才暗暗記在了心裏。之前沒說，是暫且遺忘了這一回事。受到這裏人的提醒，突然全部記起來了。”
“既然他口風緊，那為什麼他還要向你透露這些東西？”李維疑惑起來。
他看着安格斯現在平平凡凡的一張臉，突然想起這位心腹愛將原先是位帥哥來着，登時眼神曖昧起來。
跟李維混也有一段時間了，安格斯哪能不明白他的花花腸子。
“您可別瞎想。貝克這人雖然口風緊，但卻有一個問題，就是一喝就醉，醉了就犯渾。他犯渾的時候，除了耍酒瘋外，還喜歡對別人絮絮叨叨。我上邊講的這些，就是他當時酒醉時說的話。半年多前，我跟你去灰岩鎮時，聽說貝克就因為這個走了背運。”這位喬裝打扮后的騎士大人那是一臉的黑線，“可沒您想的那麼齷齪。”
李維討了個沒趣后，也不再多言，而是專心思考這番話來。臉色經過了一陣變化，他突然嘆了一口氣。
“想什麼呢，統領大人？”安格斯看着他這樣子，有些好奇的問道。
李維抬起頭，半開玩笑地對他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僅解開了那幾張金屬片上的秘密，還似乎將你說那個一併解決了，你信不信？”
說話的時候，因為心裏的震撼太大，他的語氣有些有氣無力。
然而出乎李維的意料，安格斯脫口而出，“信，怎麼不信！”
回答是那樣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正當李維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安格斯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的讚賞，“統領大人，您開玩笑的本事最近見漲啊。”然後，他就掉過頭去，走向前邊，“快點走吧，羅格村的人還等着我們呢。”
看着他的後腦勺，李維一臉淡淡的哀傷。
“可惜，這是真的，我真的全知道了……”
這句話，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
帆船內。
李維的艙室中。
“……你確定，它們真的這麼說？”李維看向面前的小如嬰兒的鮑伯，臉上的神色十分凝重，“你們村落里的祭祀，真的將我們人類稱為持經者？”
他放在面前櫻桃木方桌上的拳頭，這時捏的緊緊。
處在李維的對面，方桌另一端的丑鳥人鮑伯這時被他嚇得渾身顫抖，它好似渡鴉的頭羽毛都陡直起來。
“沒沒錯，統統領大人，它們的確是這麼喊的。每次，我們出去劫劫掠時，它們舉行祭奠，向偉大的火鳥之神菲尼克斯祈禱時，都會講講那些話，什麼‘願您的怒火向那些持經者傾斜’這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鮑伯結結巴巴的解釋起來，然後就是連連擺手，開始一本正經地瞎扯淡，“不過，我可沒有和它們一起瞎胡鬧。您請相信我，我是一個熱愛和平的鳥人。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迫不得已……”
然而，無論它說什麼，這時候都沒有用了。
不是因為李維識破了它的偽裝，而是這一位壓根無視它的話，一下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裏。
沒有錯！
真的沒有錯！
李維現在敢肯定，自己摸到了真相！
也就是說，除卻發現了那些金屬片的秘密，他還弄明白了這個魔法世界“人類為何為王”這一個問題。
其實，之前聽安格斯講起它時，李維已經隱隱知道了答案。只是那一刻，他還不能確定。但現在詢問了這麼多“人”，他算是明白那個猜測是真的。
這個名為羅蘭的魔法世界，人類能夠脫穎而出，成為星空下的最強一族，其原因是他們是這片星空下第一個掌握文字的智慧種族！
“持經者”這三個字，正是許久之前，其他種族對人類的一個普遍稱呼。
雖然由於時間太過久遠，它甚至被人類自己淡忘。但還是有許多異族保存了這一段來自遠古的訊息，依然會在一些場合將它展現。
哪怕它們自己都不太清楚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而持經者是什麼意思呢？
為何它會成為人類的另一個名字？
因為在很久很久之前，人類是唯一一個製作書的種族。他們使用樹皮、泥板、布帛製作的經書，來指導自己的言行舉止。
這一點區別其他所有的種族。
也正是這個醒目的特徵，“持經者”這三字才成為人類的代稱。
這些東西，其實是原先那位李維少爺看的閑書里的知識。因為出現的太過頻繁，所以一被想起，現在李維就發現了它們的奧秘。
然後順着之前那“族群文化”的路子，他直接解決了這個問題。
原先，李維通過那些金屬片，思考“人之所以為人”時，也在得到答案后一度鬱悶過。他發現“族群文化”這個觀點，似乎只對地球上的人類有效。但拿到這個世界，卻顯然有些問題。
這個問題是什麼呢？
那就是這個名為羅蘭的魔法世界，壓根不止人類這一個智慧種族。
光是他知道的類人智慧種族，就要那麼一大片。
什麼精靈、矮人、巨人、惡豺人、凶鼠人、蜥蜴人、人馬、半羊人、野魔……
那麼問題就來了。
如果族群文化是這個問題的最終答案，那麼這些同樣擁有智慧的生物又該作何解釋？
然後，安格斯的話就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一刻，李維登時明白金屬片的真實含義。
“人之所以為人”，在一些語境中，完全可以表示另一些意思。
它的原意，很有可能是這一種句式“我李維之所以是李維，是因為我李維足夠了不起。”
從這個角度，加上之前的一系列探索，金屬片里的內容可以理解為“我們之所以成為了這麼了不起的人，正是因為我們懂得學習。”
這樣，甚至可以將另一個問題一併解決。
“巫師是如何誕生的？”
“人類學習萬物的途中，被創造出來的！”
而在懂得文字之後，李維算是明白人類為何擁有最強的學習能力。又為何獨獨只有人類，發展出了咒語魔法，以至於產生了巫師。
只因為在文字的加成下，人類的文化基因相較於其他種族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文字相對語言的進步，是它承載信息的能力大幅提高，並大大降低了出錯率。
只有語言的情況下，要想互相間傳遞信息，也只能口耳相傳。但“你傳我，我傳他”這種做法，傳的久了就有可能出現“失真”現象。畢竟，每個人都會在傳遞過程中對信息不加留意的編輯，添上些自己的理解。動上十幾次手腳，估計就翻天覆地了。
還有一點，在沒有文字的情況下，信息只能儲存在一個個大腦中，變為了一種名為記憶的東西。但問題是，記憶原本並不可靠。
所以，文字才有這麼大的優勢。
如果說語言的出現相當於南方古猿進化為直立人，那文字的產生，就等於現代智人走出非洲了。
族群文化經過文字的加成，可想而知得到了多麼巨大的提高。
而族群文化作為智慧生物除基因血脈外的另一份遺產，如果它得到大大的提升，對於相應族群的提升自然也一目了然。
至少，在這個優異種族一大堆的魔法世界，天生魔法天賦為零的人類要想戰勝其他種族，也只有這個解釋才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