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朱老爺瞪大眼看着孟息風拿在手裏的白玉瓶,適才見他拿着瓶子念了幾句咒語,便朝着橫樑一揮,隱約間見到有一、兩道白影被收進白玉瓶里,他有些驚疑不定,「孟天師這是把那作祟的貓靈給收了嗎?」

孟息風沒有多做解釋,只道:「貓妖我已收了,不過奉勸朱老爺,你這些年行善無數,這次尚且能護得朱少爺一時。然而孽做多了終究得償還,倘若朱少爺殘暴的性子再不改,下一回可就逃不了了。」

朱老爺忙不迭地代兒子回道:「是是是,待小兒這次好了之後,我一定讓他痛改前非、再不造孽。」

臨走前,孟息風取出一張符紙遞給他,囑咐,「把這靈符燒成灰讓他喝了。」

朱老爺趕緊收下符紙,親自送他離開朱府,同時送上一筆豐厚的酬金。

出了朱府,騎上馬,孟息風往城門而去,來到城外時,他找了處無人的僻靜之所翻身下馬,取出白玉瓶將白荷和那隻貓妖放出來。

原以為白荷會又氣又惱,不想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不僅沒氣惱,反倒嘖嘖稱奇。

「方才你就是拿這瓶子把我和白貓收進去的嗎?它看起來這麽小,想不到裏頭可大着呢,足夠再裝上一百隻白貓和我。」

孟息風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她眼神清澈澄亮,沒有半分不悅之色,只是一臉好奇的打量着他手裏的白玉瓶。

然而一旁的白貓可沒她這般好脾氣,面對適才收了牠的人,牠全身的白毛都炸了起來,猙獰的朝孟息風撲過去,尖利的爪子惡狠狠地朝他的臉抓去。

孟息風抬手一揚就將撲過來的白貓甩了出去,白貓落地後再兇狠的撲上去。

白荷獃獃地看着孟息風與白貓鬥起法來。白貓看着小小一隻,可牠身上卻散發出一股驚人的凶戾之氣,宛如一頭威猛凶暴的惡獸,速度也矯健得猶如閃電,令她的雙眼幾乎追不上,只能隱約瞧見一閃而逝的白色身影。

擔心牠會傷了孟息風,她驚駭得想阻止,卻壓根無法接近一步。

但更教她吃驚的是孟息風,他避開了白貓一次次的攻擊,見他這般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的模樣,她這才稍稍安心在一旁觀戰。

她雖然同情白貓,卻也不願見到孟息風受傷。

幾息之後,孟息風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揪住白貓的後頸,將牠整隻提了起來。

見白貓被他擒住了,白荷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出聲為白貓求情,「孟息風,你別殺牠,牠也是為了替自己的孩子報仇才會這樣,你饒牠一命吧。」

看向手裏這隻即使被擒仍不停掙扎嘶吼的白貓,孟息風沉聲對牠說道:「你靈智已開,修為得來不易,別為報仇之事被怨氣纏身,徒然造下殺業。這世間,一報還一報,朱少爺所做下的惡事,老天自會記上一筆,日後你且等着看他的下場,何必急於一時。」

白荷聽出他沒打算殺了這隻白貓,擔心白貓不肯死心,堅持想報仇會惹惱孟息風,為了打消牠報仇的心思,她也在一旁勸道:「那朱少爺沒死,我知道你心裏定有不甘,可你想想,為了這種人犯下殺孽值得嗎?你好不容易才修鍊到這般地步,不要為了這種人弄髒自己的手,遭了天譴可就不值得了。」她叨叨絮絮的說到這兒,對着白貓再說:「吶,以後你若是再生崽子,記得藏好一點,可別再被人發現了。」

白貓察覺兩人對牠沒有惡意,身上的戾氣這才漸漸散去。

發現白貓身上的怨氣已消去,孟息風放開了牠。

牠一落地後,金色貓瞳看了孟息風一眼,然後向著白荷走過去,朝着她點點頭似在向她道謝。

白荷驚訝的瞪大眼,還來不及說什麽,下一瞬白色身影一閃往旁邊的林子裏竄去,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望着白貓離去的方向,白荷有些不舍,「牠走了。」

孟息風跨上一旁的黑馬,見她還有些依依不捨的看着白貓消失的方向,他沉默一瞬,啟口道:「該回去了。」

她如來時那般飄到他後方坐着,好奇的問他,「欸,孟息風,你說那貓還會不會再跑去找朱少爺報仇?」方才他們那般勸牠,也不知牠聽不聽得進去。

「牠身上的怨氣已消。」

「你的意思是牠不會再去找朱少爺報仇了?」

「嗯。」他回頭睞她一眼,馭着馬兒緩緩往孟宅而去。

「方才我以為你會殺了牠,你肯放了牠真是太好了,要我說,最該死的是那位朱少爺,竟然那麽殘暴的虐殺那些小貓。」見他肯放了白貓,她很高興,他果然如她想的一樣,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朱少爺這麽做怕不是第一回了。」他在朱少爺身上瞧見濃厚的怨氣纏身,可見他素日裏沒少做惡事,多虧他爹平日行善積德,福澤深厚才庇佑了他,然而護得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他若再不悔改,繼續造惡,日後他爹也庇蔭不了他。

「就這麽放過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應當讓他再多吃些苦頭才是。」她有些不平的說道。

「貓妖在他身上下了毒,縱使飲下我那符紙的水解了毒,朱家也註定要絕後了。」

「咦?朱家會絕後,這是為何?」

「因為朱少爺的身子早已因酒色過度而虧空,又被貓妖下毒傷了根底,不會有後。」

「這也算是報應了吧。」得知這事,她覺得大快人心,接着想起另一件事,興緻勃勃地問道:「你那隻白玉瓶是什麽做的?怎麽那麽神奇,能收人、收妖,裏頭空間還那麽大!」

「那是法器,不能收人,只能收妖和鬼。」

「可你方才分明將我收了進去。」

見她沒聽明白他的話,他毫不留情的點醒她,「你是魂魄不是人。」

她一拍額頭,「啊,瞧我都忘了自己不是人。」

聽她這麽說,孟息風神色古怪的回頭瞟她一眼。

他那眼神諱莫如深,讓她有些不明所以,接着像是發現新奇的事,脫口指出,「欸,孟息風,你竟然對我的話有問必答耶!」他之前對她的話總是不怎麽愛搭理,可自那白貓離開後,不管她問什麽,他竟然一反先前淡漠的神態,回答了她每個疑問。

聞言,他不再作聲,回過頭逕自騎着馬爬上通往孟宅的山徑。

「你怎麽不說話了?」坐在後頭瞧不見他的表情,又遲遲等不到他回應,她索性飄到他身前,叨絮的問着,「孟息風,你當天師多久了?像今天的貓妖你見過幾隻?還有這世上真有鬼嗎?我怎麽都沒見到。」

聽見她最後一句話,他回了句,「我眼前不就有一隻。」

她一時沒會意過來他指的是她,朝左右瞧了瞧,「咦,在哪?」

他像看傻子一樣給了她一個嫌棄的眼神。

她一愣,登時明白過來,「你們不是說我的肉身還沒死,我怎麽能算是鬼呢?」她可不覺得自個兒是鬼,鬼能在大白天裏行走嗎?

「到後頭去,別擋着我。」她飄在他跟前,令他的眼神總不由自主的瞅向她,惹得他心煩。

以為自己真擋到他了,白荷飄往他身後,但嘴裏仍好奇的問着他,「那白貓不是妖怪嗎,牠能不能變成人形?」

「牠已成精,但修為不到,還不能化成人形。」本不想再搭理她,但他沒管住自個兒的嘴,仍是回答道。

「那牠要什麽時候才能化成人形?」

「約莫還要十年。」

「還要這麽久啊,我以為妖怪都能變成人。」咦?她似乎在哪聽過妖怪變成人的事,她眯起眼努力想了想,隱隱約約想起幾句話—

據說那道士一到李府拿出照妖鏡一照,就讓妖怪露出了原形……

這話是誰說的呢?

見身後突然安靜下來,孟息風回頭看了眼,見她低垂着眼似在想什麽,也沒多問,他收回眼神望向前方。

通往孟家的山徑孟息風打小來來回回走了無數遍,閉着眼都不會走錯,胯下的馬兒也是熟門熟路,因此他任由馬兒自個兒走着。

雖然感覺不到身後的重量和體溫,可知道她就坐在他後頭,靠他很近,他心思不由得有些浮動起來,忍不住揣想她究竟是什麽人?家中都有什麽親人?還有她究竟訂了親,嫁了人沒?

瞧她模樣約莫才十六、七歲,說不得還未嫁人,但也有些姑娘十五、六歲就出閣了,想到她有可能已為人婦……他隨即打住,不再讓自個兒深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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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床上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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