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欸,你不想知道我昨晚瞧見的那兩人是誰嗎?」見他像個夫子一樣訓斥她,她也沒在意,她早就看出他這人性情古板嚴肅。
孟息風直接以行動來表明他不想知道那兩人是誰,轉過身洗漱。
她不死心的飄在他身邊叨念着,「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嗎?那兩個人可是你絕對料想不到的人!」
他無動於衷。
「你們五長老和八長老……」
聞言,一直面無表情的孟息風終於露出一絲驚訝之色,抬起洗得濕漉漉還來不及擦乾的臉望向她,「你說那兩人是五長老和八長老!」
見終於誘得他出聲了,她得逞的嘿嘿直笑,慢吞吞的賣着關子,「我可沒說是他們兩人。」那兩個人都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
他不容她狡辯,「你方才分明說了五長老和八長老。」
她趁機反訓了他一句,「話要聽清楚,我只說『你們五長老和八長老』,可沒說是他們兩人。」
他頓時意識到被她戲弄了,「你這是在誆我?」
「是你自個兒沒聽清楚,誤會了,怎能怪我。」她嘻嘻笑道。
知道他不問,她怕是要沒完沒了,孟息風不得不問道:「那兩人究竟是誰?」
聽他開尊口問了,她這才高興的告訴他,「是你們府里那個白臉管事和廚娘。」她不知道那管事姓什麽,見他面色白皙便叫他白臉管事。
聽見是那兩人,孟息風俊眉微蹙卻沒再多說什麽,拿起巾子把臉擦乾。
「欸,既然他們兩人郎有情妹有意,你要不要撮合他們,安排他們成親算了?」她想既然那兩人有情,不如成全他們,也省得他們辛苦的在半夜偷情幽會,完事後那廚娘還得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走回去。
孟息風沒告訴她那管事已成親,家小都安置在外頭,至於那廚娘則是個寡婦。
孟家待下人一向寬厚,倘若那管事想納廚娘為妾,他們也不會多管,可聽說那管事的妻子是個妒婦,絕不容丈夫納妾。幾年前管事有意納妾,被她追砍了好幾條街,怕也是因着這關係,管事與廚娘才會瞞着眾人夜裏私會。
不過這事他沒告訴白荷,洗漱好後,他挑了件銀灰色長袍穿上,再束起髮髻走出寢房到靜室練氣調息。
那靜室似乎安置了什麽辟邪之物,白荷無法跟進去,只好自個兒一人四處溜達,半途遇見孟清聿夫婦,兩人關心的與她敘了幾句話。
瞅見兩人親昵的手挽着手,白荷羨慕的脫口而出,「孟伯伯、孟伯母感情真好。」說著這話時,她腦海里突然掠過一男一女,兩人的面容有些模糊,瞧不清楚。不知為什麽,她直覺這兩人是夫妻,但兩人的關係很疏離,不像孟氏夫妻這般親密。
錢苡安含笑的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我和你孟伯伯自小一塊長大,又成親二十幾年,這都老夫老妻了。」成親後,她與丈夫一直很恩愛,這一生她最滿意的事便是嫁給了丈夫,如今兒子已平安無事,此生可說別無所求了,當然若是能再添個兒媳婦什麽的,那就更好了。
瞅着白荷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她十分中意,即使知道自個兒離魂,她仍一直不急不躁,不憂不懼,這分從容淡定讓她很欣賞。
她心中不禁暗自期盼白荷仍是未嫁之身,如此一來,說不得兩人有緣能做婆媳。
一旁的孟清聿則關切的詢問白荷,「你可有想起什麽事來?」
白荷輕搖螓首。
錢苡安安慰了她一句,「不要緊,我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也許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白荷頷首,再敘了幾句後,她目送兩人離開,怔怔的注視着他們交握在一塊的手,和並肩而行的親昵身影。
她忍不住艷羨的想着,要是以後她和她的夫君也能這般就好。
難得有情郎,白首不相離。可這有情郎絕不能多情,只能對她一心一意,要是他三心兩意,見一個愛一個,那不要也罷,她不願像母親一樣……想到這兒,白荷忽然一愣,她母親是什麽樣的?
她努力想了想,最後一無所獲,什麽也沒再想起來。
孟家有一處禁地不準任何人擅入,這事在白荷來到孟家的翌日便被叮囑過。
她雖然有些好奇,卻也不至於為滿足好奇心就擅闖禁地,她頂多只在那處禁地—白閣附近張望幾眼。
白閣是棟兩層樓的閣樓,樣式與孟家其他的房舍相差不多,皆是黑瓦白牆的建築,四周栽滿了山茶花,孟家人和下人皆不敢隨意前來,故而此處十分清幽靜謐,只有一名年紀約莫五旬的侍者守在門前。
今晚孟息風入睡後,白荷一人閑着無聊,四處遊盪,不經意飄到白閣附近,那名侍者似乎也去就寢了,白閣前無人看守。
她瞥了一眼,準備飄到其他地方時,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道冰冰涼涼,宛如夏日溪澗從山石間落下的清冽嗓音。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她驚疑不定的四下逡巡,想找出是誰在說話,忽然之間,白閣緊閉的雕花木門彷佛被一道風給吹開了。
「姑娘請進。」那嗓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她有些驚疑,不過略一遲疑後,仍緩緩飄了過去。
進去後,屋裏沒有點燈,但她是一抹魂魄,能在夜裏視物,望見有一人端坐在蒲團上,她好奇的靠近,瞧見那人一頭霜白的長發沒有束起,隨意披散在肩上,接着在看清他的面容時,她倒吸了一口氣。
倘若這世間真有神仙,應當便是如此吧。他俊美無儔,膚如白玉,五官細緻得猶如上天精心雕琢,完美得令人屏息。
「你是誰?」彷佛怕褻瀆了這謫仙般的男子,她小心翼翼出聲詢問。
「孟家的人都叫我叔祖。」他抬目看向她。
「可你看起來似乎並不老。」她直言不諱的表示。
「我已活了許久。」久到他都記不得他的年紀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那雙彷佛浸染了滄桑歲月的枯寂眼神,脫口問道:「你怎麽會住在這禁地里?」
「因我不欲見外人。」
「那你為何讓我進來?」
「因為你與孟家有緣。」她是他所測算到的契機,既能解了息風身上的咒,而他尋覓多年之人也將因她出現,因此他特意見她一面。
這是白荷最後所記得的話,而後她連自個兒怎麽離開的都不知道,等再回過神來已是翌日清晨。
她迷迷糊糊的張開雙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了孟息風的寢房,思及昨夜的事,她興匆匆將此事告訴孟息風。
「孟息風,我昨晚進了白閣,見到你們叔祖了!」
正要洗漱的孟息風神色一沉,「你擅闖了禁地?」
「我沒有擅闖進去,是叔祖讓我進去的。」她將昨日被叔祖叫進禁地之事告訴他。
聽完,孟息風有些訝異,「叔祖讓你進去?他還對你說了什麽?」
「他說我跟你們孟家有緣。」她托着腮頰,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想不起那位叔祖的模樣了。
孟息風略一沉吟,告誡她,「你進禁地見了叔祖的事,別再對其他人提起。」
「為什麽?」
「你一個外人進了孟家禁地難免引人非議。」在孟家,除了歷任的家主夫婦,無人能有幸得見叔祖,就連他也不曾。叔祖見了她,定是有什麽特別的緣由。
「又不是我自個兒闖進去的。」她叨念了句,不過還是順從的點頭答應,沒再對其他人提起這件事。
【第三章】
一得知孟息風要出門去捉妖的事,白荷飛也似的趕來,一路飄到了他面前。
「孟息風,我聽說你要去捉妖,我也要去!」她一臉興高采烈,兩眼晶亮的望住他。
被她那明亮的眼神盯着,靜默片刻,他面無表情的駁道:「我是出門辦事,你去做什麽?」
「我沒見過妖怪,你讓我去嘛,我保證絕不會妨礙你捉妖。」
他不發一語的往馬房走。
她不死心的跟在他身邊,軟語央求着,「我一定不會壞你的事,你讓我去開開眼嘛。」
他抬目覷看她一眼,「我若不讓你去,你會留下來嗎?」
「不會!」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孟息風沒再出聲,逕自往前走着。
看向他的背影,白荷後知後覺的醒悟到他八成是默許她跟了,欣喜的綻露出笑顏,一臉乖巧的表示,「我一定乖乖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