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他們還沒有找到雷文樂嗎？”

“情況更糟糕，葛成志同志。我們同樣失去了歐陽平水小隊的信號，目前已經查明，因為未知原因，破損帶附近出現了電磁屏蔽區，在那片區域內所有的信號都消失了。楊祖同志聯絡不上，我已經讓熱合曼同志抓緊時間趕過去了。”

“……把電磁屏蔽區的範圍在地圖上標示出來，傳送給我。”咬牙切齒地，葛成志看着已經送到的兩套單兵外骨骼和正在閃着紅光的全息屏幕，“給我檢查一下，有沒有緊急避難手段？”

“緊急避難方案……有的。”在單兵作戰單元的屏幕上，貌似是恢復了一部分記憶的白神英忽然喃喃自語地說著，“不過啟動不了。飛船受損太嚴重了……”

這可真是糟糕了。在控制台前來回踱着步，葛成志再次感到了從執行這項任務以來就一直伴隨在他身邊的焦躁感。正當他憋了半天想要下達什麼命令來控制住局面，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之前被派來送急救箱的兩個人趕到了：“葛成志同志！我聽說孟昊然同志被燙傷了，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已經沒救了。”

“什麼！？怎麼這麼快？”

葛成志的話顯然嚇了前來支援的趙留和李佳樂一跳。撓了撓頭，趙留立刻走到孟昊然的屍體面前，半跪在地上開始詳細地檢查着屍體。看到自己發小的舉動，李佳樂也一起湊了過去，卻被孟昊然的慘狀給嚇退了：“這……這是被高溫蒸氣燙死的？媽呀……肯定很慘……”

“如果受不了的話就不要看了。”搖了搖頭，趙留似乎發現了什麼問題，站了起來，“葛成志同志，你們有沒有聽到孟昊然同志的慘叫聲？”

“我當時不在現場。錢正青同志去檢查了輸電系統，只有……”

“比起這種事情，”忽然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看上去還沒有太能恢復過來的早苗扶着控制台，指了指全息屏幕，“趙先生，李姐姐，你們能……把它修好嗎？三號反應堆馬上就要過載爆炸了……”

“過載？”立刻衝到了控制台前面，趙留一臉陰沉地檢查着上面顯示的內容。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我們這裏有個電腦專家嗎？或者，對了，孟昊然已經……雷文樂在不在？”

“都在路上。但我擔心他們已經來不及趕過來了。”搶先一步說出來，葛成志看了看趙留的眼睛，“你曾經在部隊裏待過。能不能想辦法拖延一部分時間？”

“……為什麼會認為我能拖時間？”

沒有否定自己的服役經歷，趙留的眼神打量着另一邊的全息屏幕，語氣中透露出了某種不信任——不過卻沒有敵意。就這麼觀察了一會兒，葛成志轉過身子：“你是高級知識分子，如果在部隊待過的話，這種系統應該接觸過：現在部隊裏的系統畢竟都有很強的通用性。當然，這是我猜的，你一個心理學家應該不會有計算機專家的水平。”

“當然不可能有。”讓葛成志想不到的是，趙留立刻就回應了，“但是，某種程度上……或許能夠拖延時間。我接受過兩個星期的培訓，至少不算絕對的外行。但是，我的計算機知識還是不足的，讓我來處理說不定會讓系統產生無法……”

“那一點讓我來補上就好。真是的，事情完全變得一團糟，什麼0001項目啊……”

這時候，突然闖進來的是一位穿着全覆式外骨骼的傢伙，他的手裏還拎着另一套相同的東西。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奇怪，好像是聲帶出了什麼毛病一樣。在發現周圍的人都被這種奇怪的、又尖又細的發音吸引了注意力之後，他有些憤怒地跺了跺腳：“是我，王昭明！這身衣服的發聲系統壞了。我能幫忙，核反應堆的控制系統我也學習過一點。”

“那，事不宜遲。”看了趙留一眼，葛成志點點頭，“立刻開始行動，堅持到雷文樂或熱合曼趕過來交班。……王昭明同志，外骨骼就不要脫了，等等如果有需要我就跟你一起衝到蒸氣危險區裏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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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飛船上的物理實驗室……？還真是大啊……”

蹦蹦跳跳的——這或許是王玉琳的錯覺，但尹櫻此時的表現的確像是個小孩子——尹櫻十分高興地檢查着每一件實驗器材，並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喜。0001項目的總負責人似乎十分重視這間實驗室，哪怕是遭受到了那種極其劇烈的顛簸，這間實驗室的儀器也幾乎沒有遭到損壞。隨手打開了一個全息屏幕，王玉琳開始簡單地查看起來有關這間物理實驗室的資料：“唔……實驗儀器清單，我看看……他們似乎在這裏主要進行有關重力場和……量子力學理論的實驗？”

“兩個很明顯的區域，都寫明白了。但是，這是什麼東西？好大的一個裝置。”指着重力研究區的那個突兀的玩意兒，尹櫻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那種東西……”

“啊，那個啊，那是直-50的一部分。”急忙站出來解釋，雷文樂像是在炫耀一樣地說著，“我曾經參觀過直-50的組裝車間，安裝在車底的就是那個東西。”

直-50的一個部件被放在一個主攻重力的研究區域？說起來，0001項目這麼大的東西，究竟是怎麼從地面飛到太空來的？上級給出的相關文件裏面根本沒有提到這件事情……一邊這樣思索着，王玉琳一邊繼續瀏覽着自己能夠找到的東西。忽然，看到了量子力學區的實驗儀器，她差點兒笑出了聲：“哈哈……這什麼啊。用這些設備完全不可能成功地製備量子糾纏態嘛……破壞性觀察根本不可避免……”

“……抱歉，王玉琳同志，但是，你在笑什麼？”

“不懂了吧？這下子該我對你炫耀了。”忽然挺起胸，尹櫻看着一臉吃癟——雖然王玉林認為應該是假裝吃癟——的雷文樂，看了看屏幕上的東西，得意地笑了起來，“實驗室里的這些設備是根本不可能製取量子糾纏態的。倒不是因為東西不全，應該說，完成了量子糾纏態製取之後，因為儲存設備的不完備，製備者必然要對製備出的量子糾纏態進行一次強觀測常用的量子糾纏對一般是超低溫狀態下的……。”

“啊。可那又能怎麼樣？”

“唉，你是真笨還是假笨啊！製備量子糾纏態肯定是拿來實驗用的，比如量子通訊實驗之類的——看設備的話，他們應該是打算用EPR嘗試超光速通訊來着……不過要是製備出的量子糾纏態在製備出來的那一刻就坍縮了，實驗還用什麼？”

“他們應該不會這麼白痴吧？說不定有什麼隱情……”

……這倒是。真的可能有隱情，比如騙經費之類的。畢竟0001項目組已經在審查組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場愚蠢的政斗戲，這裏面就算是再有些什麼更黑暗的內幕也算不足為奇。這樣無聊的思考着，王玉琳繼續瀏覽着資料，但資料中的某些細節很快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這是……實驗記錄？還挺多的。……實驗人是……”

Y教授！？

王玉琳從未想過會在這裏看到這個名字。那個雖然一直在與自己和世界各地的物理學家用郵件進行交流，卻總是不肯露出自己神秘面貌的Y教授居然是以0001項目為據點進行活動的……這種事情簡直難以置信。正當王玉琳為這種奇妙的巧合感到驚訝的時候，旁邊的尹櫻也湊了過來：“在看什麼呢，玉琳姐？……Y教授？他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看到那個署名的一瞬間，尹櫻似乎變了臉色，但隨後又恢復了正常。察覺到了這一點，王玉琳眨了眨眼睛：“小櫻你也認識他？”

“應該很少有人不認識吧，搞物理的人裏面。啊，說不定王昭明就不認識，Y教授肯定不會給他發郵件。”像是抱怨一樣小聲嘟囔了幾句，尹櫻難得地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他不是旗幟鮮明地岡崎夢美反對派嗎？”

“……他又那麼反感岡崎夢美嗎？”

“當然有！你是不知道他對岡崎夢美的評價啊，玉琳姐！”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尹櫻的聲音突然提高了，“那個人啊，那個人啊！唉，那個人……”

“冷靜一下，小櫻。慢慢說，慢慢說。”

“……反正我是看他不順眼。只知道縮着，連真名都不敢透露出來，能是什麼好人嗎？”

“但是這五年裏，他的確做出來了一些成果啊。他的聲望可是要比你我都高的。”

“聲望？……玉琳姐，我本來以為你不是那種會屈服於權威的人，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那個……”

“這不是屈服於權威，他的確做出來了東西，我們總要承認他的成果吧？而且，和他交流很多次之後，我感覺他也是個很平和的人。如果說尋找合作對象的話，他肯定是優於岡崎夢美的人選——Y教授應該是個男的吧？”

“真是沒有想到，玉琳姐。”就像是受到了很大打擊一樣，尹櫻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似乎很是失落，“真沒有想到……我感覺你跟岡崎夢美她很像啊！我以為你肯定能夠理解她的……”

“那個，大家，請聽我說一句……”

“……嗯？我有……”剛想說“我有那麼難相處嗎”，王玉琳回過頭，對尹櫻的超常表現嚇了一跳。急忙想要改口，她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該不會，這個尹櫻就是失蹤已久的岡崎夢美本人？

“大家請聽我說一句，我在這裏的系統里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代碼，似乎是跟艦長室直接連通的。我看不出來這些代碼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終於，一直在旁邊強調着的錢思全用稍微放大的聲音讓其他三個人看向自己。撓了撓頭，他有些不耐煩的樣子：“感覺如果不提到的話將來出了什麼事可能會算我的責任……正常狀態下，艦長室那邊應該是可以對這裏的儀器進行遠程操作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反饋程序，我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用的……”

“正常情況？現在不能用嗎？”

“壞掉了。不過解決一下系統crash問題就好，很簡單。”

“現在的艦長室又沒有人，關心這種事情做什麼……”

心中得出的意見與雷文樂剛剛說的話相同，王玉琳同樣點了點頭，然後環顧一下四周：“似乎沒有搜集到什麼有助於我們擺脫困境的東西。我們繼續向著破損帶前進吧。”

“好……”

“什麼動靜！？開槍！”

除開四個人之外的聲音忽然響起讓王玉琳嚇了一跳，在這之後，她的眼角閃過了一瞬的藍光，身旁的雷文樂突然就倒在了地上。立刻意識到發生了槍擊，王玉琳把尹櫻的頭按到自己的腰部，身子隨即也縮了起來：“雷文樂同志！”

“……肩胛骨可能碎了……沒事……”強硬地擠出一個微笑，雷文樂向這邊豎起了大拇指，似乎是要炫耀自己的勇敢堅強。此時，在他腳邊站着的錢思全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後對着射擊的地方喊了起來：“我們不是敵人，歐陽平水同志！為什麼開槍？”

“……抱歉，我們聽說你們的信號消失了，以為這裏有什麼危險。”過了幾秒鐘，對面探出來了幾張臉，“雷文樂同志在哪裏？”

“被你一槍撂倒在地上了。”

“什麼！？”

慌慌張張衝上來的人是歐陽平水的搭檔沈括。蹲下去看到雷文樂還活着，他馬上舒了一口氣，然後讓表情嚴肅起來：“雷文樂同志，三號反應堆出現了過載情況，我們需要你立刻過去幫忙，否則整艘飛船都會炸開的！”

“但是，你看我的這幅樣子……”

“反應堆那邊已經有急救包了。”二話不說直接攙起來雷文樂，歐陽平水說，“到了地方再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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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找到蟲子了嗎？”

“它們藏起來了。屍體已經一具不剩，肯定進行了充分繁殖。我們要怎麼辦，朱先生？”

“叫我朱二六……算了就朱先生吧。我和小町這邊也是一樣，一隻蟲子都沒有找到。聖女呢？你對它們的習性比較熟悉吧？”

“……三隻……遠遠不夠。很少。”

“五隻。但是，我在住宿區域發現了一些食物和水。我們不會渴死餓死了。”把自己手裏的那個看上去不小的包裹放下來，風見幽香說，“我們三個人，兩星期。”

“省着點兒吃可以吃三個星期的。”

“是為了保證戰鬥力。如果只是為了活着，這些食物我們可以吃兩個月。”

“好，也就是說，食物問題或許暫時解決了。現在，最大的事情就是……”

“……是誰炸了我們的過渡艙？而且，為什麼外面還飄着一具蟲子的屍體？這事情總得有個解釋。”看了看這幾個人的臉，朱二六問，“是誰幹的？……誰都不是？這可就真奇怪了……還能是那隻蟲子它自己撞出去的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