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是0001項目的植入式高級人工智能。如果你們看到這個錄像，說明總負責人，同時也是技術驗證型多用途大型宇宙戰鬥艦艇0001的艦長同志已經啟用了最後預案，同時，高級人工智能已經受到了嚴重損毀，無法再起到對整艘飛船進行輔助控制的作用。緊急起飛對飛船和系統的毀滅性影響是可以預見性，為了能夠保證系統的正常運行，我臨時編寫了一個勉強能夠自律的控制程序。理論上，哪怕是最糟糕的情況，這艘飛船也能夠讓三十個人擁有一個月的生存時間。”

“他沒有說錯。”對着艦橋的大型全息投影裝置點點頭，正在調查的高霍對把畫面暫停了的王玉琳說，“飛船的生命維持系統狀態還算不錯，不會出現那種一發子彈就將其摧毀的情況。我認真檢查了所有的項目，氧氣情況，通風管道的破損，生態艙的完好度，每個小時的二氧化碳轉化率，殘存的淡水和食物資源……”

審查小組裏面的人到底都是些專業人士。哪怕是對當前的情況還有些不知所措，哪怕並不是專業的人員，抵達艦橋之後，他們還是自動分散開來開始在王玉琳的帶領下尋找着所有有用的信息。與之相比，三班的人和以月都名義活動的這幾位反而顯得有些過於無所事事了。看着全息投影所投出的那個有些熟悉的面容，靈夢嘆了口氣，在下意識地移動了目光后，幻想鄉三人組久違的交換了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能和過去扯上關係啊。那個0001項目的人工智能，居然是林總。

“聽上去我們或許能夠松上一口氣了。”看上去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王玉琳一直緊繃著的肩膀終於稍稍放鬆了一些，“再查查有沒有什麼新東西。其他人找到了些什麼嗎？”

“這艘飛船裏面有軍火，軍火庫離我們現在的距離還不遠。在下一層。”另一邊，王玉琳的老同學楊祖回答着，“根據趙留同志的辨認，這裏面有突擊步槍、機槍，甚至還有十輛的直-50在。”

“也就是說，其實火星基地完全能夠打退俄羅斯人的進攻咯？”

“不，是直-50，葛成志同志。不是直-50G。我們在檔案當中發現了升級計劃，但顯然還沒有來得及執行。”

“這裏有份個人日誌，”這時，吐爾森古麗也舉起了手，“他提到，基地的工作人員賄賂了俄羅斯方面的軍事審查人員。畢竟，以火星基地的情況，把這些直-50升級成直-50G也得是至少一年半之後了。”

“那應該正好是0001項目正式完工的日子。”點點頭，王玉琳明顯對當前的進度比較滿意。示意所有人繼續工作，她讓全息投影展示的影像繼續活動起來：“你們所需要的一切信息應該都已經解密。事實上，現在飛船的控制系統正在面臨著外界的入侵，我會盡自己的全力保護住導航系統和通訊系統，但是希望相當渺茫。剩餘時間已經不夠讓我在計算出一個可行的方案，我能做的也只有為你們爭取着一個月的時間，還有，發出最後的警告——”

“——我有足夠的把握認為，你們當中存在着入侵飛船系統的人。他們對飛船系統做出的危險動作讓我相信那是來自敵人的攻擊。也就是說，在你們目前的倖存者當中，存在有懷揣着惡意的敵對分子。請千萬小心。”

最後的警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頭看向中央那個慢慢消失的身影，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深處都帶上了一抹懷疑的神色。皺起了眉頭，王玉琳果斷在不安開始發酵之前打破了沉默：“有發現其他存活的人嗎？”

“啊，那個，沒有。”立刻搖了搖頭，負責這項工作的計算機專家錢思全扶了一下有些大的圓眼鏡，“監視系統癱瘓了。給我們一點時間，或許能夠修好它。”

“大概要多久？”

“短則三五天，長則……不知道。多久都有可能。”

“還有其他新的情報嗎？”

“啊，組長同志，我和張語柔同志剛剛確認了一下這艘飛船裝備的大型電磁炮的情況。”舉起手，錢正青說，“如果我們能夠將已經停堆的三號核反應堆修好的話，這門炮就能夠回復正常運作。飛船的導航系統還在正常工作，如果我們想要回地球的話，有門電磁炮防身是很重要的。”

“但是我們的權限被鎖死了。”搖了搖頭，錢思全隨即補充了一句，“我們沒辦法啟動引擎，也沒辦法為飛船設定航線。”

“我明白了。”稍微皺了皺眉頭，王玉琳敲了敲面前的鍵盤，“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成功修復了三號反應堆的話，說不定就能利用這門電磁炮將攜帶着求救信息的物體發射出去？甚至，破壞電磁炮的反后坐系統，讓這門武器當做我們的引擎？”

“呃……抱歉，組長，我剛剛發現，電磁炮的發射同樣需要權限……”

“請等一等，王玉琳同志。我想您應該知道，大家現在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終於感到了些許的不耐煩，王昭明扶了一下自己那個花哨的紅框眼鏡，就如同這一路上一直要求王玉琳公佈0001項目的姿態一樣發動了言語上的進攻，“剛剛那個錄像裏面提到了，倖存者當中存在着敵意份子！如果不把這些人揪出來的話，我們是根本沒辦法……”

“你的意見我收到了，王昭明同志。但是當下，我們還是應該儘可能地把精力集中在搜集具體信息上。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個人終端了吧？”打斷了王昭明的話，王玉琳拿起自己的個人終端，走下艦橋那個應該是艦長站立的地方，“我會將有關0001項目的所有相關文件發給大家。從現在開始，0001項目正式解密了——就像你所期望的那樣，王昭明同志。”

王玉琳正在對這位物理學家同行表現敵意。對於靈夢來說，這是一件聽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王玉琳的性格是比較溫和的。對於這種異常感到些許的違和，她看到已經不滿到幾乎咬牙切齒的王昭明狠狠地瞪了王玉琳一眼，彷彿想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對此感到了不解，靈夢拍了拍站在她前面的茶會三人組之一尹櫻的肩膀：“……王先生和她的關係有這麼差嗎？”

“要我說的話，我倒是驚訝於王昭明那個人居然能夠忍到現在。你知道大家為什麼一路上沒人去譴責王昭明的找茬行為嗎？因為這個審查組原定的負責人是他。玉琳姐是被突然空降過來的，因為一個好的導師。”聳了聳肩，尹櫻回答，“再加上，她是……那種天才的類型。如果我是王昭明的話，我也得恨得牙根痒痒。”

“但你不是王昭明，你比他聰明多了。”

“哦？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擅自把別人的面具撕掉不是什麼好的選擇。搖了搖頭，靈夢隨即閉上了嘴，繼續觀察着艦橋上發生的事情。有關“潛伏中的敵意份子”的警告的確再次在審查組中造成了動搖，但王玉琳突然展現出的強硬作風卻及時地將其遏制住了。在這個時候，三班的五個人經過一通商討之後，由葛成志為代表向著審查組搭話了：“同志們，剛剛有人提到，這附近有個軍火庫對吧？我們商量了一下，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到的東西。”

“軍火庫有什麼好看的？”一聽到這句話，王昭明突然冷哼了一聲，聲調因為某種莫名的興奮升的有些高，“……難道，你們就是敵人的間諜，想要去找到武器過來把我們殺死嗎？”

艦橋的空氣因為這一句話而凍住了。靈夢相信，王昭明說出這句話僅僅是為了對身為王玉琳丈夫的葛成志進行攻擊來找回面子而已，但他的話卻一下子把團結工作面具下互相不信任的真面目揭露了出來。聽到這種話，最先沒有忍住的是王平，兩三步上去似乎就想打王昭明幾拳，但是他卻被一個意外的人攔住了。

歐陽平水。

這個人應該已經沉默了很長時間了。一邊想着這種事情，靈夢一邊聽着歐陽平水的話：“無論如何，王昭明先生，請你對軍人放尊重一點。如果我們真的想要殺死審查組，現在就能夠辦到——對付你們這些人，這幾把98式就夠了，完全不需要提出去軍火庫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情。”

“……是嗎？可是你別忘了，在場的還有月都的……”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明明都是一家人，別讓月都的人看咱們中國人笑話啊。”急忙出來打圓場，沈東輝擺出一副笑臉站在三班和審查組中間，“要是王先生信不過我們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來嘛，實在不行您也從軍火庫挑一把槍……”

“這樣不行吧？我們可不知道究竟是誰是那個在事故前入侵了系統的‘危險分子’。”沒等沈東輝說完，戴蒙撓了撓頭，“總不能讓槍械這種危險品真的落到‘危險分子’手裏——槍只能提供殺人的能力而沒法防止被殺啊。以這個觀點來看，我們應該對軍火庫進行封鎖才對，戰士們也應該把槍全部放進去。……哦……”

隨着這位人員結構系統工程師發出的小小嘆息，在他的誘導下，大家的目光這次都落到了來自月都的四人組身上。顯然，如果說，槍只能提供殺人的能力而無法防止被殺的話，這四位就算沒有槍也能夠輕鬆殺人的存在明顯更會引起恐懼——就算所有人都不拿槍，如果所謂的危險分子是在她們當中的話……

“等等，審查組和月都的四位明顯是清白的才對。大家想想看，間諜做出的事情是入侵了飛船的系統，可當時我們大家可是都在艦長室門口與白神英那個女人僵持着不是嗎？”

“這個論點可一點兒都站不住腳，王昭明。李副艦長和護送他的兩位戰士是因為受到槍擊而死亡的吧？這麼說的話，會不會就是因為審查組當中出現了間諜，在混亂中偷偷開槍把他們打死的？再說了，遠程入侵這種事情，”說到這裏，杜松站了出來，瞪了一眼面紅耳赤地辯駁着的王昭明，“審查組裏面可是有電腦專家的。這麼說，那位死去的電腦專家會不會就是因為發現了身邊的人的入侵行為而被滅口的？”

“這怎麼可能！齊樂平同志是因為撞傷……”

“撞傷可也有偽造的可能性。”小聲附和着，歐陽平水的聲音裏面帶着某種冰冷的情緒，“這裏沒人能分辨出用棍子打和撞到牆角的傷口的區別吧？”

“都停下！”“閉嘴！別丟人了！”

終於因為受不了而爆發了，王玉琳和葛成志這兩口子同時用怒喝制止住了雙方的爭吵，這似乎讓拽了拽靈夢袖子想要說些什麼的魔理沙嚇了一跳。對於這種爭吵沒有什麼興趣，靈夢回過頭：“怎麼了？”

“不是……就是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說點兒什麼了。結果就突然……玉琳姐的表現好奇怪。”

“我們還是什麼都別說吧。”緊皺着眉頭，綿月依姬擅自加入到了對話當中，“你別忘了，魔法使，我們四個現在是沒有槍也能隨隨便便殺人的存在，在內部都相互懷疑的情況下，他們沒辦法阻擋我們。如果我們內部出了叛徒……”

“叛徒？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叛徒？”

——因為小偉啊。小偉在那一邊啊。

這句話靈夢深深地藏到了心裏，沒有說出來。自從她聽到“葛禕偉的幽靈”這件事之後，心頭總是縈繞着一種無法祛除的違和感，似乎一個龐大機械里有哪兩個齒輪的咬合有什麼問題。不過，她相信這件事情或許能夠成為四人組中有人向冥界倒戈的動機——說起來，葛成志本次的任務還從來沒有聽他明確說起過。既然被要求協助了，這點兒情報總要知道吧？冥界究竟打算做什麼？

“再這樣下去我們也只會進行無意義的爭吵而已。從現在開始，進行可活動區域的探索活動，楊祖、譚素雅，還有……”

“……還有沈東輝同志，留守艦橋。”接過王玉琳遞過來的眼神，葛成志點點頭，“然後，歐陽平水、杜松和……”

“和王昭明、張語柔同志，沿甲47路向軍火庫方向進行探索。我、尹櫻、錢思全、雷文樂同志向飛船的斷裂帶前進，吐爾森古麗·熱合曼、趙留、李佳樂和戴蒙同志以資源儲存區為目標去看看淡水和食物資源，剩下的人……”

“高霍同志、錢正青同志、雷文樂同志和我，還有，靈夢小姐，我希望四位能夠陪我去檢查一下生態系統中樞，以保證現在飛船的生命維持系統的確像系統報告的那樣穩定，然後我們可以順路檢查一下三號反應堆。”

“嗯，我也想去親眼看看狀況……”“我把反應堆的資料調出來。”“我沒問題。”“我也是。”

“等等，那我們呢？”

“剩下的三位可以自己選擇。”

“我……去軍火庫吧。”猶豫了一會兒，魔理沙點點頭，“去看看都有什麼……”

“我留在艦橋。我對艦橋應該比你們熟悉，出現了意外情況也好處理。”點點頭，綿月依姬回答，“我會在你們回來前把位置確定的。”

“嗯，我的話……”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做出選擇了，早苗用食指點了點嘴唇，目光在歐陽平水身上遊離了一下，隨後又收了回去，“我就跟靈夢一起吧。”

“大家都知道要去哪兒了吧？”看着周圍的人都點了點頭，王玉琳轉過身，“不要愣着，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