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話可說
寒風凜凜、霜雪漫天,長林郡的冬天可謂是滴水成冰,仙霞觀則是一如往日的清冷靜肅。
自從齊德仲在仙霞觀落腳之後已有半年時間,這半年以來,除了偶爾入城探望陳信,齊德仲一般不與外人來往,彷彿還是在世外修行一般。
陳信的身體恢復很快,畢竟是尚未到加冠年歲的少年,生機元氣蓬勃,再加以適當療養,初冬時節就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今天恰逢冬至,齊德仲留在仙霞觀中默運玄功,按理來說他築基已成,但內感修為的關口卻遲遲未能尋覓得見。好在齊德仲對此也不至於焦躁,繼續攝心鍊形,將《黃庭十三劍》琢磨完全。
時近中午,仙霞觀大門被人敲響,齊德仲上前開門,迎面正是陳信,他身後還跟着一群下人。
“仙長在上,請受晚輩一拜!”陳信一看見齊德仲,當即躬身跪拜。
“小公子無需如此。”齊德仲伸手將陳信扶起,詢問道:“天寒地凍,小公子元氣未足,為何要出城來仙霞觀?”
陳信臉色早已不是當初那副浮腫面孔,因為興奮而略顯紅潤的俊朗面孔,對齊德仲十分恭敬:“今日冬至,特地為仙長送來過年應用之物,也是親自上門拜謝仙長救命之恩。”
“分所當為而已,小公子不必介懷。東西既已拿來,我也不好讓你們勞累帶回,拿到後院去便是。”齊德仲沒有矯情,領着陳信穿堂過室,在後院靜室之中落座。
齊德仲坐下之後與陳信切脈一番,沉吟良久才開口說話:“小公子近來可有不適?”
“沒有了,特別的精神。”陳信眼神雀躍。
齊德仲輕輕應了一聲,心中卻是有別的疑慮:“奇怪,陳信體內分明有股益氣壯陽的藥力未散,冬日本應藏精納氣,哪裏來的這般耗散?”
看着陳信喜樂之色浮動的眼神,齊德仲隱約猜出了什麼,但並沒有多言,轉口提道:“當初我曾經答應員外,要傳授你一套導引之法,今日你既上門,我就在此傳授便是。”
“仙長厚恩,晚輩感激不盡!”
所謂導引,類似武功拳法,但其本意是為修行鍊形打下根基,齊德仲自己就懂得不止一套,這半年來精益求精,綜合而成十八式龜鶴鍊形法,當即就將前九式教給了陳信。
因為修行築基之中,攝心鍊形密不可分,鍊形至深處,不可不攝心,反之亦然。龜鶴鍊形法的后九式就需要各種持戒靜心修鍊,一般來說不可輕傳。
陳信的資質一般,若是形體動作倒是學得像模像樣,可是經脈元氣並不隨之巡行,少了攝心修為,終究還是差那麼幾分。
齊德仲也不強求,他對自己修為都不強求,何況是別人?講解了一整套導引訣要之後,齊德仲就看着陳信自己演練,除了偶爾開口提示,並不過分講究。
一套導引下來,陳信身上也出了微微薄汗,手腳暖和,在這冬日之中,就好像圍爐飲酒一般。
“舒坦,太舒坦了!”陳信只覺得不可思議,“仙長手段通玄,我感覺自己比以前強壯多了!”
齊德仲笑道:“人身本就造化神奇,你靜卧多日,偶爾動作起來發散積鬱氣血,自然感覺通暢舒爽,自古常言‘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動靜適宜才是正理。”
“對對對,我一定聽仙長的話,日後要多多動彈。”陳信連連點頭。
齊德仲微怔一瞬,提醒道:“我是言動靜適宜,躁動過甚也是不好,我見小公子你氣血陽亢、目浮紅光,最近用藥是否過烈了?”
陳信避開齊德仲的眼神,言辭閃爍道:“有、有嗎?我最近感覺身體好了許多呀。”
“凡葯三分毒,無事自是要少用。”齊德仲想了想,還是打算直言點破:“修習我這套導引之法,倒不是說非要戒除什麼積習,但日常男女行房之事要有所節制。導引之法本就是求經脈元氣巡行周身,觸及形骸各處、散發氣血,若平日行事不加以節制,散發不止、強行虛耗,反而成了禍根,小公子定要切記。”
陳信笑着應承,卻不敢多言。事情正如齊德仲所猜測那般,陳信自從能夠下床走動之後,因為病卧長久,他早就有所不耐。加之房中伺候的丫鬟又正值少艾,陳信也不知道哪來的精力,一時衝動行房事。
接連多日,陳信覺得氣血不繼,瞞着父親陳員外,找人到藥鋪買來壯陽之葯。直到冬至這天來到之前,陳信昨夜也照樣服藥行房。
即便是過年之後,陳信也不過才十八歲,這般旦旦而伐,誰也受不了,更何況陳信方才痊癒不久。
該提醒的,齊德仲都已經說透了,他不是陳信的傳法師長,沒有資格為其立戒。如果陳信自己不懂節身,最後導引之法反而會害了他自己。如此心性,別說修行道法,便是立身為人都有麻煩。
二人聊了幾句,就有下人端着飯菜進來。仙霞觀中也有炊事,齊德仲尚無辟穀之能,陪着陳信用餐。
餐后陳信等人也離開了仙霞觀,齊德仲望着遠去的身形,自覺念頭難消。
“既有縈懷,那便去一看究竟。”
掩上仙霞觀大門,齊德仲足不沾塵,施施然入了長林郡城,跟在陳信身後遠處,小心留意。
陳信等人自然沒有能耐察覺到齊德仲,在陳府之外將一眾下人遣走,自己獨自一人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僻靜小院之中。
小院內中有一名少婦主動應出,身材豐腴、面容姣好,一看見陳信更是春色泛起。
陳信看見少婦一臉急不可耐的模樣,直接抱在懷裏邁入房中。
接下來的事情就沒有什麼好看的了,齊德仲苦笑搖頭,轉身離開此地,心中不住自嘲。
明知陳信此人無能,被他恭敬有禮一番便以為尚能雕琢。原本齊德仲還想着陳信資質平常,但經歷鬼咒一事應該懂得回頭醒悟才是,沒想到其人自尋死路如此,齊德仲也實在無話可說。